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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香道:“各位尊使请息怒。石仙正着众姐妹暗地彻查,这才离开三味斋。”
吴工冷笑道:“只怕是贼喊捉贼吧?”
拂尘道:“吴工!就凭你直呼石仙名讳,石仙就能治你之罪!”
蝎美人格格笑道:“小拂尘,你直呼书生名讳,我们也可以去到石仙面前评理哟。”
拂尘一甩拂尘,银丝根根飘起,竟是暗灌真气;尼杰克大叫:“来得耗~”架势摆开,两边眼看就要动手。
好好急道:“你们先别动手……”
陆听寒见她着急,示之以安慰目光,插嘴道:
“你们连蛇郎君死于何时,又是如何死亡都不知道,在这里争论有用么?还是说,你们心里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只是要找这么个借口来互斗?”
吴工早先被他手抓背心,本就心怀不满,这时再忍不住:“陆听寒,我们废人谷里的事,你一个外人管得着吗?”
陆听寒道:“贵谷中的事,外人当然管不着。但是谷外的人若是能帮得上忙,也省了你们谷中人毫无头绪地互相猜疑。”
好好问道:“陆公子可是有线索?”
“我没有线索,但是我的同伴有。”陆听寒指指青二十七,“这位就是我的同伴。她女伴男装没错,但绝无歹心,而且,她应该是第一个发现蛇郎君暴死的人。”
他话音一落,顿时嘘声一片。
青二十七扯去假须,头巾,露出女儿面目,以显无私。
他们皆看着青二十七,表情各各阴晴不定,似乎各怀鬼胎。
青二十七缓缓道出今早所见,然后道:
“在下心中一直疑惑着在蛇郎君居所前后出没的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他们会不会就是凶手呢?因此适才也将三味斋中众人的身型认真看了一遍,没有发现此二人。
“但不知,刚才谷中人等皆尽到齐了么?是否有人没来?”
添香沉吟道:“谷中所收留的都是被仇家或被官府追击的亡命之徒,进出谷一定是要登记的。
“除了这三十七个被尘世遗弃的人,谷中便都是自己人。石仙座下有青二十七添香等六姐妹和十二女侍。
“这半年轮到五蛊司与石仙轮值宋地,五位尊者本常驻谷中,只盘丝尊者两月前被肖仙召回。韩公子前日应约而到,好好昨夜引陆、余两位来到,厉道人今晨到谷。
“凡此谷中共六十四人,除石仙、研墨、剪烛、抱衾及两位女侍在谷中巡查外,余者包括三十七废人在内,都在三味斋。”
添香这一番计算清清楚楚,人人心里皆不由叹服。
只是如果她所算不错,难道是青二十七看错了?
三味斋里一时静下来。
吴工呼道:“不用想了!定是此人说谎,蛇郎君一定为她所杀!”
手中鬼头刀已指向青二十七。
他的猜测也是谷中众人的疑心:与添香的话相比,青二十七说的本来就很难让人相信,而且,没有人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尼杰尼、蝎美人对青二十七颇有好感,虽有怀疑,并不落井下石,可也没法帮她说话。
厉道人道:“我看不是这位姑娘干的,她没这功力。”
“其实有嫌疑的不止是我遇到的那两人,还有刚才三味斋中的人。”
青二十七心中感激,又再道出了心中疑问:“适才拂尘检查众人手掌,还漏了一个人,一个断臂的人。”
那个断臂的人,只伸出了一只手,而另一只臂却藏在袖中。
要在平时,青二十七当然不会认为他有何异常,但在这非常时期,任何假设都有可能:
如果,他的另一手臂并未断,而只是因为做了什么事,而刻意藏在袖中呢?
疑问依然很多,包括刚才品茗所说:众人齐聚三味斋,三毒不见蛇郎君,为何不起疑心?
韩君和为什么突然出现?
厉道人是否控制什么神秘力量?——这样的疑问,却是青二十七万万不能问出口的。
“我们还是去蛇郎君死亡现场看看吧。”陆听寒说。
添香说道:“好,石仙应该也在那里。品茗,你去带那位独臂兄弟来,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叫做郑弋。”
品茗道:“不错,他于三日前由蛇郎君带入谷中。”
石仙究竟何许人也?
他在谷中应是地位最高的,可四毒、厉道人却不见得十分卖他的账,这其中有什么内情么?
肖仙又是谁?
他与石仙的关系如何?
去蛇郎君居所的路上,青二十七一直在想这些问题。
但她想要见到的石仙却不在那里。
守着蛇郎君尸身的是一位黑衣女子,名唤研墨。
据她说,石仙只在此地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好好问道:“可有检查出什么来?”
研墨道:“蛇尊者之死离现在不超过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他死于聚仙钟鸣响前的半个时辰之内。各位请看,他死前似看到什么恐怖的景像,因此脸庞曲拧,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
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盖在蛇郎君脸上的白布。
蛇郎君那张已然辨不出面目的脸坦露在众人眼前。
蝎美人惊道:“喝,还真是认不出来了。这条臭蛇……”
她一下噎住,蛇郎君虽与她无甚深交,但也共事几年,见他如此惨死,不由心有戚戚。尼杰客等大多与她一同感觉,只都将话缩了回去。
研墨接着道:“他的身体、指缝里都没有毒素,不是被毒死的。直接死因应该还是胸前这一抓。——心脏恐已被捏碎,不见完整之型。”
她说着,看了三毒一眼。
尼杰客回瞪她一眼:“看参么看,笨来酒不苛能斯窝们!(看什么看,本来就不可能是我们)”
研墨不理会他,继续说:“最奇怪的是,蛇郎君的金蛇竟然不见。”
三毒相视不语:但凡养毒之人,必会饲养所谓“圣物”,即毒中之毒。
如尼杰克皮袋中的蛤蟆,吴工葫芦中的黑蜈蚣,蝎美人的蝎子倒未随身带,但她的蝎尾针、蝎长甲均是蝎毒炼制,对毒蝎之看管也极为严密。
而蛇郎君的圣物金蛇却不在主人身边。
它是因受惊吓遁走,还是别有缘由?
吴工阴森森地冒出一句:“难道是……反噬?”
这一回,就连沉稳的厉道人也忍不住惊呼:“反噬?!”
青二十七也曾听说“反噬”其词,毒物一般只会攻击敌人,不会伤害主人,但如若受惊或有其他原因,就可能反过来攻击主人。
主人平时饲养毒物,亲密无间,一旦反受其害,结局只有更加悲惨。
研墨听了,从怀中取出一双白手套,再次细细检查蛇郎君尸身。
她的手套织工细密,污垢水份皆沾染不上,显非凡物。
陆听寒道:“金蛇乃是毒物,他身上既然无毒,自然不是死于蛇口。——可惜只有蛇郎君知道如何召唤……”
好好忽道:“是报应!”
忽拉拉一阵风起,吹过众人惊疑的脸,每个人似乎都感觉到暮春里突如其来的寒意。
好好脸色苍白:“蛇是要冬眠的,在这个季节,它们还没有醒……一定是蛇郎君随意召唤它们……结果……就遭了天谴!”
她的这个猜测太过玄乎,几乎没有人信。
蝎美人盯紧了研墨的手套,怔怔说道:“你们说,如果有人戴上她的手套,再这么一抓……手上咋会有啥血水?”
研墨道:“我这手套出自飞梭门,天下仅此一双。”
厉道人道:“到底是不是仅此一双,谁人能知。”
他的目光望向青二十七和陆听寒:“我想,有人说谎。”
吴工也会过意来,他始终牢记刚才陆听寒的那一抓:
“你第一个出现在现场,那时候,咱们的陆公子又在哪?恐怕是两人在一起吧。一个望风,一个动手,你们配合得可真是天衣无缝。”
青二十七一呆,不错,除了曾经偶遇的那个俊美男子,的确没人证明她当时孤身一人,没和谁走在一起。
可当时的陆听寒又在哪呢?她不知道。
“很好。”陆听寒不动声色,“那么我为什么要杀蛇郎君?”
“因为……”拂尘想要说什么,但立即被添香的眼神制止。
陆听寒仿佛没看到她们的眉来眼去:“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总得说清楚早上的那段时间我在做什么。而你们……”
他环视众人一遍,续道:“你们这些最有能力杀蛇郎君的人,我看也该告诉大家,当时,你们又在做甚。我先说吧,清晨练剑是我的习惯,这点好好很清楚。”
好好道:“不错,因此早上那段时间,我像往常一样,来看陆公子练剑。”
陆听寒道:“我的同伴起得比我还早,她在见到蛇郎君之前的事,二毒可为佐证。但不知你们与她同伴分手后,又去哪里、做了些什么。”
尼、蝎二人道:“我俩一向一碰到便吵,沿路所遇之人不少,抱衾也在其中,一问便知。”
厉道人:“他死时我刚到谷,没有作案时间。”
吴工踌躇:“我起得迟。——的确无人证明我在房内。”
“如果这么查的话,查到明天天亮也查不出来。”
青二十七有些不耐烦了:“怎么能说有能力杀蛇郎君的人就在我们之中呢?你们对谷中的所有人等都了解得很透彻么?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是凶手呢?或者,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藏匿了其他杀手呢?”
他们都看着青二十七,眼神奇怪。
好好说:“姑娘,入得废人谷的,都是经过调查过的人,或是如姑娘这般,有人作保的人。
“添香他们之所以确定余者无人能下此杀手,并非随口所说。刚才铜盆洗手,与其说是观手,不如说是观人。
“当然大奸大恶之人往往行凶不露痕迹。但自他们出三味斋,亦是进入了重重监管。一有异动,必有反应。”
添香道:“姑娘所说的那断臂之人郑弋,入谷时也经过检查,此臂一定是断了的。
“他的可疑之处不在断臂,而在于他的脸。他初来不久,我见他不过一次。其人平凡无比,长了一脸大麻子。
“姑娘适才一言提醒,我想,这脸大麻子可不正是掩盖了他本来面目?所以才又让品茗前去查看。”
“嗯。”陆听寒又道,“还有一点值得注意,蛇郎君伺蛇日久,如果他出了意外,众蛇似也不该静悄悄的。——难道说,谷中还有一位知道如何伺蛇的人?”
蝎美人道:“或者呢,是那头臭蛇熟悉的人……就好比我们吧,臭蛇不会刻意防备,也不会引动众蛇来攻击我们……”
尼杰客对着门框便是一拳:“他奶奶的,者人斯就斯喽,害斯的没有妻说!(这人死就死了,还死得没有其所!)他妈的!他妈的!爷不锁句花再斯!(也不说句话再死)”
他这句话说得相当的不通,但在这当口,谁有心思去管他说的通还是不通。
厉道人道:“如此说来,石仙如果靠近这里,众蛇也不会阻挠。”
吴工道:“哼。果然向我们下手了么?”
他双眼一翻,瞥过添香拂尘研墨三人。
三女不由得稍稍靠拢,面生警觉。
蝎美人娇笑道:“哟,三位小妹子别怕。我们老吴啊,最是面恶心善,尤其是对小姑娘们,那个是温柔哦。比那个死黑鬼强多了。”
拂尘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向来冷冰冰的声音里也带了一丝惊惧。
蝎美人道:“小拂尘,我又没说是谁干的,你好好的紧张啥?我只是觉得这臭蛇死得奇里奇怪的,研墨小姑娘,你的验尸功夫当然过硬,可是呢,要抹掉点什么,好像也很容易耶?”
研墨咬了咬唇道:“这么说,你是不信我了!”
尼杰客叫道:“酒斯!窝们酒斯心不锅泥!施藓从来酒喝窝们不豪,窝们不心他嘀乃!(就是!我们就是信过你!石仙从来就和我们不好,我们不信他的人)”
研墨道:“如果你们信不过我,那就请重新验尸。”
拂尘急道:“不行,你验尸的权威怎能容这些人肆意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