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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冰天雪地的中国京城(南京),一切都井井有条,似乎没怎么受到战争的影响。
可其实这场战争影响很大,这是战国之后,中国政权首次进行的近乎全民比例的战争,每个人都受到了影响,整个民族都受到了影响。
京城之所以看似受到的影响较小,主要是因为这里是城市,出于保护工商业的考虑,城市工人等基层是没有被征召的,中国的乡兵制度,也无法涵盖城市,而是利用农闲时机,对农村青年进行组织和训练,通过这种方式建立的后备兵役对城市居民没有影响。
城市居民受到的影响,主要是经济上的,大家都感受到了经济的寒流,战争期间,许多物价升高了,而工资水平却下降了,市面萧条了三年多。但有战争这个理由在,所有人都将怨气怪到了战争头上,怪到了敌人身上。
整个民族都拥有一个共同敌人的情况下,民族凝聚力是会上升的,现代民族意识,在这场战争中开始迅速萌发。
经济的萧条,让许多城市居民变得贫困,人是活的,尤其是中国人,在不容易找到体面工作的情况下,路边摆摊的人多了起来。
夫子庙、关帝庙等庙宇前,秦淮河上诸多桥梁旁边,越来越多的庙市、桥市兴盛起来,因为这里人的流量大,所以顾客多,可又因为流量大,导致交通拥挤。江宁府衙对这个现象一开始是杜绝的,在民间怨忿很大的情况下,他们担心大量人口聚集,会滋生事端。于是一开始是派出衙役到处驱散小摊贩,在民间怨念很大的情况下,官府的这种作为,有时候就起到了反作用,发生了数起暴力事件。
周琅注意到了这些情况,他认为这不是小事,许多人都是生计所迫才不得不摆摊经营,此时驱散他们,等于断了生计,难免要对抗。京城繁华胜地都是如此,可想而知全国各地都不会好过。
周琅迅速跟户部商讨方案,可以允许摊贩摆摊经营,但必须有时间限制,白天交通密集时候不允许摆摊,晚上放工之后可以。而且开始组建新的部门,对这些摊贩加以管理,主要是税务机构,目的在于通过收税对摊贩们进行有效的监督和管理,也是一种合理的保护。
按照周琅的经验,在中国,只要政府不介入的社会经济行业,一定会被各种黑恶色彩的帮会等势力进入,这其实就是一种自然现象,任何社会行为都需要管理,需要规矩,政府不去承担这种管理和规矩的保护者,必然会有其他的社会组织承担起来。这就是为什么,每每是国家混乱的时候,帮会势力就会做大的原因。
夫子庙门前一个摆摊卖混沌的摊子前,一个穿着蓝色袍服的年轻人刚刚吃完一碗馄钝,站起来叫过老板。
“三哥,算账!”
年轻人看起来只有二十郎当岁,被他叫做三哥的摊贩老板却已经染了华发。这种称呼,要么是小商贩自甘低人一等,要么就是俩人之间真的有传统的社会关系,才会出现这种白头孙子、吃奶的爷爷的辈分。
一身粗布衣忙活的老板应了一声:“六子啊,吃完了。跟三哥客气什么,收什么钱!”
“三哥,这钱你得收下!”
年轻人掏出钱推过去。
一脸褶子的老板露出一个不悦的神色,将年轻弟弟塞过来的铜子又推了回去。
“你六子啥时候还跟三哥客气。你在我这吃馄钝也不是一天两天,啥时候要过你钱。打三哥的脸不是?你再这样,下次别来我这了!”
年轻人难为道:“三哥,今时不同往日。”
老板哼道:“怎么就不同了?”
年轻人很难为情的说道:“三哥,我吃俸禄了,得守规矩!”
老板一愣,这才看向了年轻人的袍服,那是一身蓝色的袍子,跟清代的旧式官服有些相似,但更加紧身,人显得更精神。
老板这次没有推辞,郑重的把钱塞进了口袋,神色复杂的呢喃:
“吃俸禄好,吃俸禄好,我家六子真是出息了。”
年轻人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了看天,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似乎是担心雨滴弄湿了自己的制服。
“三哥,我先走了。”
老板点点头:“好,你走,回去给你爹带好,就说我过几天去看望他老人家。”
年轻人唉了一声,小心问道:“那三哥,我下回还来啊。”
老板用力的点点头:“还来!”
一直目送年轻的表弟消失在淮清桥旁的人群中,突然被谩骂声吵醒。
“老不死的,聋了?”
一旁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的壮妇恶狠狠道,这是他的婆娘,一块摆摊做生意的老妻。
“咋了?大呼小叫的!”
老妇人不满道:“没看这么多老客在不招呼,就招呼你吃白食的弟弟!你想累死老娘一个人啊?”
旁边一个熟客接话道:“累死了好,老张正好讨一个年轻漂亮的。”
又有熟人打趣:“是啊,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升官发财老张是别想了,可不就只有死老婆有个盼头。”
妇人白了那些熟客一眼:“给他十个胆子,让他讨个小的,他也得养得起!”
老张此时也回过神来,揪住老婆交待道:“日后再见了六子,别给人脸色了。”
妇人哼道:“咋了,他还长脸了?”
老张叹道:“人家吃俸禄了!”
妇人一惊:“六子当官了?当的啥官?”
老张纳闷:“刚才忘了问了。”
妇人哼道:“你就没点脑子。唉,话说回来了,你们家这些老亲戚,你多久没走动了,抽时间去六子家走走。他爹肺痨,给拎一斤猪肝,也不贵,还应景。对了,六子穿啥色的衣服?”
老张想了想:“没看清楚,好像是蓝色。”
妇人嘀咕起来:“赤黄灰绿青蓝紫,紫色是京官,蓝色是工科的。不是江宁县,就是上元县工房的。”
俩人正嘀咕着,突然又一个公人走了过来,穿着灰色的袍服,手里拿着一个账本。
“东家在哪里?把税起了!”
公人高声喊着。
妇人忙跑过去应付,脸上笑意盈盈:
“哎呦,大人。您看这天都下雨了,我们这小买卖才开张,正打算收呢。”
公人点了点头:“那成。就不起税了,你们赶紧收吧。我看着你们收。”
公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朝廷规定了,这些小摊贩,出摊征税,不出摊可以不征,这是对小买卖人的照拂,不像开店铺的坐贾,只要执照没有销户,就必须纳税。像这种雨天,出摊半日以下,也是允许免税的。
妇人开始不悦,扭身一摇一摆的走了。
走到老张身边,低声恶狠狠道:“去把税钱起了,这些灰驴子最不是东西。”
她可没打算收摊,今天生意好,雨就是下的再大点,她也不想收,他后面的车子上还有油布呢,等别人收摊了,她就搭起来,到时候生意更好。
老张小心翼翼从钱袋里数出三个铜钱,大周的制钱就是麻烦,一文钱跟两文钱大小差不多,就是成色上有差别,弄错了就是损失。他又摸到了六子刚才给的那枚铜钱,想了想,塞到了另一个口袋,六子在城里上了六年学,这是头一回给他钱,他得留着。想到六子,又想到自己的儿子,他不由得感叹一声,这年轻人就是得有恒心,六子上了六年学,就考了六年科举,年年落第,都说他考不中,这不就考中了。只是家里竟然没个动静,老哥哥也不知道摆上一桌,或者是没有请他,是看不起他吗?老张心里乱想着,五味杂陈。
“东家,起税了!”
户科的税吏又在催促了。
老张唉了一声,跑过去,把三个铜子拱手奉上。
公人接过钱,然后在自己的账上记上。
临走前感叹:“不是本官不肯照拂你们,本官也有难处,你们撑着摊子,被巡查点到了,回头我这里对不上账,非得落一个徇私,丢了差事。”
老张忙道:“了解,了解,您走好。”
公人点点头,就要离开,突然十米开外的石桥上突然混乱了起来,人群乱喊着,挤作一团。
“这是咋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
杂乱声中,勉强能分辨有人在喊着:“打赢了,赢了。”
什么打赢了?
难不成谁有打架了,还是夫子庙钱斗鸡赢了钱。
有人从桥上挤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往老张摊位前的一张空桌旁坐下。
大声喊道:“老张给我来碗汤,加两个小菜。”
老张应道:“宋先生,您今儿怎么来了兴致?”
被叫做先生的,不是医生就是老师。
宋先生神采飞扬,拍了拍报纸:“王师胜了。”
老张哦了一声,但并没有在意:“这王师胜了不是应该的吗,报纸上见天说,这仗不还得打吗。”
民间的报纸越来越多,报道越来越不真实,老百姓爱看什么,小报就报道什么,许多都是失真的,或者夸张的。
宋先生已经再次拿起了报纸,借着摊位前的马灯看起来,越看眉眼越是喜悦。
“你懂什么,这是官报!王师这回确定无疑的胜了,还是大胜,歼敌百万!”
“啥,百万!”
老张惊讶不已,连老百姓都知道杀敌百万有多夸张,戏文中也少有杀敌百万的戏码。
宋先生叹道:“要不是官报说这话,老夫也不敢信啊。这不,上面写了,宋总兵千里迂回,俄兵作困,两百万大军尽数归降!”
老张这才信了,官报这些年已经建立起最强大的威信。
“那宋总兵我听说过,可是猛将!他姓宋,您老也姓宋,莫非还沾亲了?”
宋先生羞赧道:“非亲非故,不过这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祖上必是一家,与有荣焉,与有荣焉啊!”
宋先生就是一个穷书生,在公学学馆教书,那宋总兵是福建人,他祖籍江宁,不可能有亲的,让他颇为遗憾。
老张不关心大胜,他只关心这仗还打不打。
“宋先生,您是先生,这打赢了这么大一个胜仗,是不是该收兵了?”
宋先生哼道:“收兵?此时收兵,那是误国。不过你放心,仗快打完了。这列国纷争,怕是要少一国了。”
“少一国,啥意思?”
老张不解。
宋先生神秘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歼敌两百余万,如此大好形势不去攻城灭国,那就是误国。除非朝里出现了范睢那样的小人,皇帝中了俄国的离间之计,否则必会趁虚灭国。
那俄国也是泰西大国,此战必能扩地千里。
桥面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了一个报童还在兜售:“王师打赢了,歼敌两百万,卖报了,卖报了!”
但该买他报纸的已经抢着买了,不该买的人,叫喊的再厉害也没用。
突然又一个报童奔上了桥头,高喊了起来。
“号外,号外!英国兵投降突厥国,五十万人齐卸甲!远达先生明断,英使、俄使必来求和!”
正在喝汤的宋先生腾的跳了起来,王桥上跑去,回头还不忘嘱咐老张:
“汤给我留着,我去买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