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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缜见吓到她了, 缓了缓神色才道:“我跟她没甚干系, 你不用多想。”
四宝表情紧了紧:“那, 那你...”他垂下眼淡淡道:“只是我对她的行径瞧不上眼罢了。”
四宝见他不想说, 也不好没眼色地继续追问,只得转移了话题:“你是看不上她再嫁吗?”按照古代人对女人的要求‘好女不嫁二夫’,作为一个拥有现代人内核的四宝, 对这种观念十分嗤之以鼻,陆缜为这个看不上她就有点...
陆缜摇了摇头,别有意味地道:“魏朝再嫁的女子并不少, 我又不是那起子愤世嫉俗的酸儒。只是她...”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裳;“实不是盏省油的灯。”
四宝一肚子好奇也只能硬忍着, 心里却跟猫爪挠似的,撇撇嘴帮他穿好衣裳。
晚上的时候皇上低调地赏赐了好些东西下来,自然都是往颜侧妃住的西院那边去的, 最烦人的是明明一件都没落到陆缜手里,他还不得不去搭香案领旨谢恩, 然后眼看着东西流水似的送进了西院。
四宝不由得感叹道:“皇上对颜侧妃是真上心啊,不光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接她进宫, 还生怕她在你这里住的不好, 赏了这么些东西下来, 就冲着这两点,后宫里没有哪位娘娘能比得上了。”
不过颜侧妃那样的相貌风情也确实当得起这份荣华,不光相貌绝色不下于当年的和嫔, 还有身上那个妩媚含情的劲儿, 就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的了...她想到这处, 莫名有些酸溜溜地看了陆缜一眼。
陆缜轻笑了声:“偷不如偷不着,皇上当年跟她本就有私情,更何况多年未见,男人对从别的男人手里掠夺妻子天生就有种瘾头。”
四宝听完表情更加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撇嘴道:“不知道督主心里有没有心心念念想偷又偷不着的人呐?”
陆缜已经撩袍转身准备走了,闻言头也未回应了声:“有啊。”
四宝眼睛瞠大了:“哪位?”
陆缜突然回首,在她眉心亲了亲;“你啊。”
四宝长睫扇了扇,觉得心里莫名甜了起来,整颗心都被填满了一样,她脚步轻快地跟他回了屋。
第二日为了赶上开光的吉时,两人一早就坐上了马车准备参加开光仪典,没想到才坐上马车,就见颜侧妃被几个贴身侍婢扶着出来了,真个身姿婀娜步伐娇娆,冲着陆缜笑了笑:“都督要去往哪里?”
其实她身份尴尬,这几日本不方便出门的,不过皇上也不可能禁她的足,她若是真想出门也没人会拦她。
陆缜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今日有一座新道观建成,我准备去观看开光仪典,侧妃也要出门?”
颜侧妃提起裙裾迈下台阶,耳上精巧的珍珠耳环轻晃,她笑意更深:“巧了,我才来京里的时候听说有座道观将要建成,也把些小物件送去开光,也是今天请三清像。那道观名叫冲虚观,不知跟都督要去的是不是一座?”
陆缜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没有直接回答,只淡淡道:“侧妃最近怕是不大方便出门吧?”
颜侧妃脸上僵了僵,随即掩嘴一笑:“在府里实在是闷得慌了,我已向皇上递过话,皇上已经允准了,向来不碍着什么事。”
说完两边就上了马车,并驾着往冲虚观的方向开了过去。
陆缜听她如此说,也就不再多言,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四宝还是敏感地觉察出他心里不愉,小心问道:“你怎么了?”
陆缜拉过她白嫩的手掌在自己掌心把玩着,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真以为她跟咱们一路是巧合?”
陆缜去参加开光仪典又不是什么秘密,随随便便就能打听到,四宝也不知道这位看起来很精明的颜侧妃想干啥,只得宽慰道:“那你就暂时先把你这儿当货物存放点,就当颜侧妃是暂时存放在你这里的,就是棘手了点,但是跟你又没什么瓜葛,不过皇上不也给你好处了吗?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人,最后钱人两清。”
陆缜:“...”
大概意思他是听懂了的,他不由得想到上回那个陈家是正室他是二房的比喻,虽然很诡异,但在某种角度上又很微妙地贴切。
他忍不住在她掌心轻掐了一把,又笑又嗔:“胡言乱语,什么样的话你也敢往出蹦。”
四宝拍腿叫屈:“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安慰你呢,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陆缜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最爱抖机灵。”
缩在马车外头的洪秀和成安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继续装死。
有人插科打诨时间过的就是快,转眼就到了新建成的冲虚观里,四宝打眼一瞧,发现来观看开光仪典的人竟然不少,好些都是世家大族的长辈过来为自家小辈祈福。
以陆缜的身份一下车就被观主亲自迎到了最上首的位置坐着,颜侧妃笑着跟在后面:“我排的晚,这么等着怕是要落到最后去了,不知道我是否有幸沾一沾都督的光?”
这要求陆缜不好拒绝,怎么说她以后也会是皇上的宠妃,他总不能太不近人情,随意点了点头:“侧妃自便。”
颜侧妃取来帷帽遮住脸,命人取了把帽椅,坐在离陆缜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四宝在这种场合不好表现的太过特殊,只好默默地在他身后站着。
开光仪典开始了不过一刻钟,成安突然压低了声音在陆缜身边耳语几句,陆缜蹙了蹙眉,一个衣着清贵的中年男人满脸苦笑地频频望向他,他转向四宝低声道:“我有些事去去就回,你先看着。”
四宝点了点头,陆缜这才起身跟那中年人到一边商议事情去了。
她上辈子可是个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但是经过穿越和前身的影响也开始相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事儿了,因此虽然一个字没听懂,但还是摆正心态用心看着仪典,就在她全神贯注的时候,一个衣着半旧酱红褙子的妇人突然猝不及防地从人堆里冲了过来。
道观是净地,好些护卫都被留在了观外,就算跟进来的也不敢离得太近,再加上此时大家都在认真看着仪典,无人注意到这里,毫无防备地就被她一下子就冲到了最前头,她手里捏着枚玉簪,状若疯癫,把尖的那一头冲着四宝眼珠子扎了下来,边扎还边狠狠骂道:“你们...这帮害得我家破人亡的阉竖!”
四宝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认出是原来在观里,跟女装的她有一面之缘的陈夫人,她慌忙之中侧身避开,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手背处就被扎出一个血洞,鲜血一颗一颗地冒了出来。
古代女人想要在夫家站稳脚跟,一看娘家是否得力,二看子嗣是否出息,陈家的倒台虽然没牵连到这个出嫁女,但是也使得她在夫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就连得脸的管事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要不是为了家里的体面,丈夫只怕早就扔给她一纸休书了,不过如今也没好到哪儿去。
日夜的煎熬和折磨已经把陈夫人熬得有些失衡,今天见到东厂的这些罪魁祸首,心里的恨意一下子迸发出来,冲破了理智的栅栏,就算杀不得陆缜,弄残他枕边人出一口恶气也好!
颜侧妃就坐在离四宝不远处,她爱惜身子,见这场闹剧下意识地就往后躲了几步,等退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又见洪秀和成安已经反应过来及时冲了上来,她心里权衡一瞬,加快几步又走回去,用力搡了一把已经被制住的陈夫人,厉声斥道:“还不快把这疯妇拖下去!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陈夫人发起疯来力道可真不小,被人拿住了还在不停地挣扎着,洪秀差点没制住她,眼神一狠,他看着柔柔弱弱的下手却十分精准狠辣,一用力就卸下了陈夫人的胳膊关节。
颜侧妃也唤了侍卫过来,终于把仍旧发疯哭闹的陈夫人制住了,四宝方才慌忙之中没注意到她是躲闪之后又凑过来的,真心道谢:“多谢侧妃相助。”
颜侧妃笑了笑,正欲说话,陆缜已经瞧见这边的动静赶了过来,见到四宝手背上的血洞眸光微微一沉,趁着众人忙乱的时候问了句:“你如何了?”
四宝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见血已经止住了,摇头道:“没什么,她那簪子也不算很锋利,没扎着要害就没事。”
颜侧妃瞧见这一幕,美眸微微闪了闪,对侍卫吩咐道:“你们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意图行凶伤人的疯妇带下去,交由官府查办!”
四宝这才想起她来,忙道:“不劳侧妃费心了,我自己会处理的。”她说完又给陆缜打补丁:“多亏了颜侧妃帮忙搭救了。”
陆缜眯了眯眼,淡笑着道谢:“有劳侧妃了。”
他叫人东厂的人接手把陈夫人拖了下去,又叫来她夫家的人问责,陈夫人夫君颤颤跪在他面前不住道歉,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休了那疯妇。
这么一闹腾开光的吉时也被搅和了,只好另择日子再开光,众人意兴阑珊地散了。陆缜脸色越发淡,从马车里取了伤药给她敷上,四宝缩了缩手:“我就这么点伤,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的上药,放两天自然就好了。”
陆缜没搭理她,仍旧拉着她的手给她上好了药,四宝随意找了个话题:“方才看您跟人商议什么事呢?”
陆缜攒着眉心道:“三皇子和四皇子最近闹腾的越发厉害,上上下下都不消停,连厂卫都惊动了,那人叫我过去讨个主意。”
四宝小心问道:“您不想参合储君之争吗?”
陆缜笑了笑,笑的从容悠远,却好似把乾坤天地都纳入了掌中:“我已经参合了一回,这回...由着他们斗出个结果来,他们斗的越厉害,皇上要用到东厂的地方就越多。”当然能斗个两败俱伤最好,就算到不了那个地步,他也会暗中添一把柴火。
四宝用标准的迷妹脸看着他,自信的男人最帅了!
他手势轻柔地给她上药,垂眸若有所思:“只要在京里,这事儿就难躲开,得想法子避一避才是。”他喜欢坐山观虎斗,却不喜欢这把火烧在自己身上。
两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两人才回了提督府上,颜侧妃身边的侍婢突然过来,欠身恭敬报道:“提督,我们侧妃方才不留神被那疯妇推搡了一把,脚不慎崴了,她如今不方便叫大夫,还请您过去瞧瞧。”
陆缜垂眼,要是搁在平时,颜侧妃别说是脚崴了,就是腿断了跟他也没关系,但如今人住在他这儿,她又说自己是为了‘救’四宝崴的脚,他再不过去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想了想便起身道:“我去瞧瞧侧妃。”
四宝没想那么多,想着人家好歹也是为了救自己才崴的脚,低声道:“都是奴才的不对,奴才也去瞧瞧侧妃吧。”
陆缜点头应了,侍婢有些讶异地看了四宝一眼,恭敬地弯下身子在前面带路。
陆缜一路走到了西院,却见颜侧妃屋门是紧闭着的,他蹙了蹙眉,默了下才对四宝道;“你先在外面等上片刻,我瞧完了颜侧妃就出来。”
他说完抬步迈了进去,颜侧妃身穿素纱中衣横卧在榻上,白嫩双足轻轻往脚踏上一搭,风情毕现,妖娆无尽,跟这几日端庄娴雅的表现大相径庭。
她说话的腔调也跟着变了,掩嘴痴痴笑了几声:“都督果然忙得很,非得人三催四请才过来。”
她这性情还是没变,就算嫁人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从良了。
陆缜随意捡了个椅子,一撩衣袍坐下:“我记着方才才出冲虚观的时候侧妃的脚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崴了?”
颜侧妃微微撑起身子,不紧不慢地把腿伸直了,伸到他靴边,问的极暧昧:“听说都督慧眼如炬惯能明辨是非,不如您凑近了看看,我这脚究竟是崴了还是没崴呐?”
陆缜看也不看她,微微向后一仰,淡然道:“我是一介废人,侧妃这般做派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颜侧妃眼底五分挑逗五分风情,咯咯笑道:“真的假的?都督不妨解开衣袍让我瞧瞧,万一还有救呢?”
陆缜很清楚她并不是刻意勾引自己,而是天性如此,习惯罢了,只漠然看着她不言语。
颜侧妃在他的眼神下开始感觉到了压力,将满脸的风情一收,悠悠叹道:“当初听说你入宫的时候,我正在梳妆,手里的靶镜都给跌碎了,陆家的几个弟兄里,只有你最让我入眼入心,哎,可惜了。”
陆缜道:“侧妃要是只想叙旧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颜侧妃暗生恚怒,神情忽又黯了下来,拿起旁边的玳瑁梳子抿了抿鬓角:“你也知道再过上一阵,等皇上安排妥当我就要进宫了,皇上年纪渐大,这些年也再无所出,我能不能生出孩子来还不一定,这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总得找个依仗才行,免得等我哪天容貌不在,转眼就被皇上抛在脑后,落了个凋零深宫的下场。”
陆缜哂笑:“侧妃才入京,三皇子就已经派了心腹来跟侧妃联络过了,没准侧妃一进宫就要多一个孝顺妥帖的好儿子,何愁没有依仗?”
四皇子之所以能占着上风,大半都是因为淑贵妃在宫里帮他转圜美言,只要有人吹风,三分好处也能说成十分,旁的三分坏处也能被说成十二分,而三皇子欠缺的就是这点,所以颜侧妃一被皇上接进宫他就有所行动了,这些陆缜事后都能查到。
储君之争,是越演越烈了。
颜侧妃握着梳子的手一顿,眼底掠过一丝讶异,却也大方承认了:“都督果然了得,我和三皇子那边拢共没说过几句话,这都能查到。”
她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款款起身,薄薄中衣也遮不住丰盈窈窕的线条,她妩媚笑道:“可是三皇子与我的关系,怎么能跟你我比?”
陆缜神色分毫未动:“都已经说过了,侧妃不必抛媚眼给瞎子看,别说我如今是个废人,就算不是...”他眸光淡然,随意扯了扯嘴角:“也对侧妃没有分毫心思,侧妃大可放心。”
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自负美貌,自认能将男人玩于鼓掌之中的女人,没什么比这话更扎心了,颜侧妃脸色微微一沉,又扬起丰唇:“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我跟你是一条心的,今天又救了你的心肝宝贝,就不能看在他的面上,对我通融一二?”
陆缜面不改色:“侧妃说笑,她是我的人不假,不过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我改变主意。侧妃要救她是你自己的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颜侧妃见他淡然神色,不觉怔了怔,他已经起了身:“若侧妃没有什么吩咐,我就先告辞了。”
......
四宝在外间等的百无聊赖,只得暗暗观察颜侧妃的身边人,这些大半是她从代王府带来的心腹,只有几个是皇上怕她习惯不了京城生活特地派下来伺候她的,总之都十分眼生,侍婢占的比例多,太监占的比例少,颜侧妃寻常好似也不怎么爱带太监出门,内宦只在她院里做些粗使活计。
她正无聊的时候,就见一个十七八的内宦端着茶点走了进来,乍一看有些眼熟,她还没来记得多想,那个内宦已经抬起头来,面上微露疑惑:“你是...沈灵修?”
四宝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沈灵修是沈华采之前的名字,后来她顶替沈华采进宫就用的是这个名字,沈华采就改了名,她也改了名。
那么这人是...四宝努力想了想才终于有点印象,这人是在她穿过来之前,沈折芳的同屋,两人睡一张大通铺的,她这什么破运气啊,出来串个门都能遇见熟人!她是真没想到会遇见同乡,毕竟阉割的死亡率本身就很高,再加上这年头下面奴才的命根本不算命,进宫的十能存一二就不错了,怎么这么倒霉偏让她遇见一个同屋!
她回忆着回忆着心里一慌,她自认是没露出什么马脚的,但沈折芳当时年纪又小心里又慌张,会不会...
不能乱想,不然越想越慌...四宝定了定神,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同样露出一脸疑惑:“你是...?”
那人上下打量她几眼,笑了笑道:“我是小马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咱们当初可是睡一张床的。”
四宝不置可否地哦了声,小马又上下看着她身上衣服料子,还有腰间佩戴的玉坠,眼里露出几分贪婪和艳羡,很自来熟地道:“我当初被分配去了代王府,还是托了侧妃的福才能回到京里来,你是一直在京里当差吧?瞧你这穿的用的,想必混的不错吧?”
陆缜对底下人都十分大方,更何况是对她了,小马好歹也在王府混过,自然是识货的。
四宝给他看的心里极不痛快,耐着性子恩了声:“还凑活吧,勉强混口饭吃。”她顿了下又道:“我这穿用都是地摊上买的仿品,看着金贵,实际上不值几个钱。”
小马显然不信,啧啧道:“扯这些干什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还能连这点见识都没有吗?”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似的,又怪异地笑了笑:“我记得咱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你就...”
四宝手指在袖笼里收紧了,却恰好陆缜此时探望完颜侧妃出来了,她起身随意敷衍了几句:“我要去跟着伺候了,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聊。”
小马见她跟在陆督主身边伺候的,面上更露出几分惊喜,暗暗盘算着怎么在其中混点好处,又开始努力回忆起两人当年的事儿来,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笑意...
要好处的事得尽快,免得夜长梦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