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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所有人都在心里抽了一口冷气,也知道锦衣卫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锦衣卫,明朝的特务机关,直接对天子负责,可不走任何法律途径逮捕罪犯并进行审讯。
掌管锦衣卫的是正三品的指挥使,下面有从三品指挥同知二人,正四品指挥佥事二人。
锦衣卫除了指挥使司衙门外,下面还有设置了两个机构,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俗称北衙和南衙,长官是镇抚使。
南镇抚司负责内务、纪律,相当于宪兵。
北镇压抚司则负责诏狱,。
这个朱伦竟然是北衙的镇抚使,如此高的品级,今天突然跑淮安来,显然是来办御案的。
宋知府大惊失色,忙道:“朱大人要问本官什么事?”
朱伦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山阳知县丁启光上个月上了本折子,弹劾淮安府的所有官员贪墨河工银子达二十万两之巨,圣上龙颜大怒,命下官过来问问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周楠听他说完话,心中震撼。他原本以为朝廷的钦差会在今天进城,来的起码是个老成执重,威风嶙嶙的都察院御使一类的人物。却不想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巡按。不但打了宋知府等人一个冷不防,就连自己这个当事人也被蒙在鼓里,此人好心计。
不对,朱伦不是进士出身吗?他一个文官,怎么转了武职去做锦衣卫镇抚使,此事颇为古怪。
听说二十万两河工银子的事发了,在场的有份参与的官吏都是眼前一黑,有种大难临头之感。年纪大如彭同知者,腿一软竟跌坐在地。
有胆子小的甚至顾不得体面小声哭泣起来。
接着又人人指着隔壁的山阳县衙大骂:“丁贼,丁贼,你这是要害我府衙门满门啊!”
“小人,卑鄙小人!”
“丁贼,吾等与你势不两立!”
宋孔当以前也是当过言官的,手头也不知道处置过多少案子,按照后世的说话,就是反侦察手段经验丰富。他自然知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的道理。
怕就怕这个朱伦等下要将相关人等隔离审讯,到对口供的时候大家供词对不上就麻烦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安定军心,统一口径。
当下就回头看了众官一眼,厉声喝道:“你们一个个东倒西歪,如丧考比,成和体统?那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大家心里还不清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等问心无愧,何惧之有。老夫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天塌下来,本大人撑着。”
说罢,就做了个请的肢势:“朱大人请进衙说话。”
很快,众官聚在大堂中,朱伦照例命手下封锁各厅堂,断绝交通。一时间,府衙中到处都是甲士、闪亮的兵器和官员们苍白的脸。
朱伦一整脸:“好了,开始问话。”
宋孔当拜下地去:“臣宋孔当恭请圣安。”
“圣恭安。”朱伦:“朕问你,山阳知县丁启光举报里贪墨河工银子二十万两之事可属实?”
“不实。”宋孔当矢口否认。
朱伦:“讲来。”
宋孔当作为严党外围,自然知道那笔银子最后的去向,心中自然不惧,道:“朝廷拨下三十万两白银的款子,最后用到河工上有十一万两。剩余十九万,其中十万解送京。另外九万则用于安置百姓和解送白银进京的消耗,有帐本可为凭证/”其中九万两被官员们私分的款子,相当于运营费用,也是官场的惯例,也没有人当真。
“至于解送京城的十万两银子最后入了什么帐,陛下可以去查。”
“会查的。”朱伦笑了笑:“好了,话已经问完,宋知府可以起来了。这事君父心中有数,自不会为难尔等。否则,以后谁人还敢实心用事。你们写个自辩的折子,我带回京城也好交差。”
又一拱手:“府台,下官刚才代天子问话,得罪了。”
他又不好意思起来,面上的两条苹果肌变成了红富士。
听到他这番话,宋知府等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所有人面上都露出了笑容。刚才朱伦来势汹汹,结果是板子高高举起,最后轻轻落下。
开玩笑,正如朱伦所说的。咱们是为天子捞钱,若这样都要背锅,天理何在。
周楠在下面看得默默点头,心道:果然是,如果单靠贪污河工银子就想搬道宋知府一干官员,无疑是白日做梦。还好我预先知道这笔银子的去向,没有上他的当。否则,还真被那野心勃勃又愚蠢透顶的老匹夫给害死了。
宋孔当严肃地说:“朱大人职责所在,本官如何敢有怨言,好在能够还我一个清白之身,老夫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这个时候,熊仁突然上前一步,叫道:“朱指挥,下官要弹劾山阳知县荒于政事,庸碌无为。因与府尊大人有旧怨,陷害上官。此老匹夫,狺狺狂吠,品性卑劣,若不除之,人心何服?”
“本官也要弹劾山阳知县。”彭同知也走了出来。
“下官附议。”顿时,各部们官员纷纷出列。一时间,喊打喊杀声不绝于耳。
朱伦显然是被汹涌的群情得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这个,这个,你们还是按照朝廷的规矩直接上折子到御使台吧,我们锦衣亲军出面处置不妥当,不妥当……宋府台,你看这事。”目光中竟然有求援的意思。
真是一个毛头小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镇抚使。宋孔当心中好笑,对众官喝道:“闹什么闹,都肃静。我等身负的委屈,朝廷知道,你们要相信君父。等下本官就上一本弹劾折子,各位可在奏本联名。”
“下官愿意。”
“下官愿联名。”
……
宋孔当心中欢喜,自己和丁启光斗了一辈子。这姓丁的好死不死,查贪墨竟然查到天子头上,这就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
大仇得报,爽利,爽利!
这个时候,一个锦衣卫力士走过来,在朱伦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好了,大家静静。”朱伦听完,抬头对众官害羞的说。
可惜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大堂里有太吵,却没人听到。
宋孔当大喝:“都安静。”等大家都不说话了,才微笑着对朱论道:“朱大人请讲。”
朱伦又红了脸:“宋知府你方才说,‘老夫就算是死也瞑目了。’呃,你确实是可以瞑目了。”
声音很笑,可落到宋孔当耳朵里却直如惊雷:“朱大人此话何意?”
朱伦:“我的意思是,这次估计大人怕是活不成了。”
“什么!”
朱伦温温和和,一字一句地说:“上个月十一号,宋大人公子与播州某正六品杨姓军官之女同游运河,杨姓女子失足落水而死。宋大人调动孝陵卫清江浦军马封闭水道,此事可真?”
宋孔当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
朱伦继续小声道:“其实也就是一件小案子,死了人,赔了钱,杨家不追究这事不就过去了。偏生你怕这事落了案底,被政敌知道,上折子弹劾。毕竟,这事涉及到藩镇和朝廷的理藩策。但凡遇到这种事,朝廷都会对土司藩镇以予抚慰。到时候,你这个知府也做不成了。为了一个官位,把命丢了。宋大人,不智啊!”
“宋大人,本官问你,孝陵卫是什么?”
宋孔当一脸灰败,紧咬牙关。
熊仁大声道:“朱镇抚,不过是一个百户所而已。”
“你这什么态度,怎么可以这么跟本官说话。”朱伦笑着摇头:“掌嘴!”
一个力士冲上前去,拿起木制腰排就狠狠抽下去。可怜熊仁脸本青肿,两牌子下去,就破了皮,血流满面。
朱伦依旧温和地说:“好叫你知道,孝陵卫是天子亲军。什么是天子亲军,那是只有天子才能调动的。一个知府,就敢调动御林军,想干什么,谋反吗?对了,当夜,在场的官员中有不少人还参与此事,都要带回京城审讯。今天,朱某就只能得罪了!”
“谋反”二字从他口中吐出,宋孔当大叫:“本官冤枉,本官冤枉啊!”
“要证据吗?”朱论突然发出一声长笑:“请詹知县带人犯进来。”
话音刚落,却见詹通带着詹师爷意气风发进来,在他身后是林阿大和林阿二。
林氏兄弟手中牵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军官。
那军官一看到宋孔当就嘶声大叫:“宋知府,你可害死我了。钦差大人,钦差大人,我愿佐证,指证宋孔当图谋不轨,饶命,饶命啊!”
“扑通”两声,宋孔当失去了力气,眼一黑,瘫软在地。
朱论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字条,递给身边的书办:“按名单捉人,一个都不许漏了。”
一声呼啸,锦衣卫扑了上去。一人一个,将相关人犯逐一捉拿。
转眼,整个府衙从知府到同知,再到下面的推官、经历、照磨,谁都没跑。
只剩下十来个就九品知事孤零零地立在厅堂里。
接下来就是审讯取证了。
朱伦又恢复害羞神态:“詹知县,府衙不可一日无人主持政务,你先管着吧!周楠是谁?”
周楠上前:“见过镇抚。”
朱论:“你协助詹知县,维持府衙秩序,以防别有用心者生事。新任的知府和一应官员正在路上,不日即可到任,若是在此期间出了什么乱子,却是不美。你和詹知县检举不臣,朝廷另有恩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是你,姓周的,原来是你,我就算是做鬼也饶不了你这个小人!”熊仁满面鲜血状若厉鬼。
周楠也不畏惧,正气凛然,宛若海瑞海青天亲至:“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说完,他在熊仁耳朵边小声道:“你这脸不是酒醉跌的,而是我打的,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很愤怒。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