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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心鸾一路下山回到王府，已是酉时。她出宫的时候便让紫霜先回王府报信，所以北靖王妃早就让人守在门口。她一下马车，便立即有人进去通报。

她直接去了浣月居。

北靖王妃抱着娇娇在暖阁等着，娇娇好几日没见到娘亲了，此时一见到她，理智小嘴一瘪，眼泪吧嗒的就落了下来。

师心鸾首先给婆婆请安，眼睛飞快瞥一眼女儿，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北靖王妃叹一声，将娇娇交给她。

娇娇一到娘亲怀里，便扒在她怀里一抽一抽的哭，委屈得不行。

师心鸾知道女儿这是想她了，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歉然的对北靖王妃道：“这几日辛苦母妃了。”

北靖王妃笑笑。

“无妨。娇娇很乖，你进宫那日她虽哭得厉害，但到底是孩子，还是好哄的。”

师心鸾可了解女儿，自己走那一日，娇娇估计没少哭闹。

北靖王妃又问：“挽妃尚未生产，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宫中有那么多人伺候着，不缺我一个。”师心鸾淡淡道：“娇娇还小，脾气又大，缠人得紧。母妃本就要日日打中馈庶务，我又岂敢劳烦母妃分心照顾娇娇？娘娘宽厚，便允了我回府。”

北靖王妃有些讶异，笑了笑。

“也好。”

然后换了话题，“前日你父王来信说，大约年前是回不来了。”

师心鸾嗯了声，心思却已飘远。

如此看来，百夷那边的使臣还没找到，只要两国未曾达成议和条约，这战争就不会消停。可是宫墨那边，应该也快动手了。

她突然想起四个月前，宣武帝给宫墨赐婚，御史中丞冯氏女。据说德容言功兼并，颇有大家风范。该御史中丞与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有些姻亲关系，而户部尚书又是宫墨的人。所以宫墨对这个未婚妻人选很满意，满口谢恩。

但宣武帝还未下旨赐婚，钦天监就测出两人八字不合，此事便不了了之。数日后，就传出冯氏身染恶疾，不能见光的消息。

钦天监那边自是师心鸾根据楚央留下的那份名单做的手脚，可这冯氏身染恶疾，却不是她的手笔。

皇家赐婚圣旨都没下来，满朝文武没人知晓此事。

楚央在皇宫有暗线，前段时间皇贵妃给九皇子选妃，宣武帝倒是十分关心，而后单独召见了鲁王。

只这两条消息，便足够师心鸾推断出皇帝的心思。

赐婚的旨意未出，就算作罢，也伤不了冯家颜面，那冯氏更无须因此抑郁伤怀以至生病不起。

她直觉这其中有猫腻。

若是宫墨捣鬼，似乎也没必要。钦天监都测出八字不合了，宣武帝是肯定不可能赐婚的，他自不必再多此一举。

所以，这个可能排除。

同样，若是其他政敌或者私仇，也无需再在此事上画蛇添足。

直到朝凤与她说起宫墨的孤寡命，她才恍然大悟。冯氏这病，八成跟朝凤有关。

十五年前宣武帝赐婚他与荣秋，转眼荣秋就为他而死。

如今宣武帝再次准备赐婚，结果这个女人立马就染了恶疾。

事不过三，若是宣武帝再行赐婚，而对方又出了什么变故，外界估计就得流言纷纷了。

克妻。

日后，怕是没人再敢与他联姻了。也就是说，他再不可能通过联姻的手段来巩固势力。

不得不说，朝凤这一招，够狠。

宫墨毕竟回京不过一年多，根基并不那么深厚。莫说现在太子未废，就凭他身有残疾这一条，就很难登上那个位置。所以想让手底下的人对他死忠，总要有些利益或者姻亲上的牵扯。

姻亲是没希望了，那就只剩下利益。

而利益结盟，也终会因利而散。

师心鸾嘴角微弯，想着下一步是不是要给他增加点麻烦？而且，还得神不知鬼不觉。

……

十二月十五，宫中挽妃临盆，生下十皇子，宣武帝龙颜大悦，当即晋挽妃为德妃，赏赐颇丰。

那一日下着小雪，师心鸾正在浣月居帮婆婆打理庶务，娇娇在一旁的婴儿床上摇拨浪鼓玩儿。丫鬟来禀报了消息，婆媳俩都沉默下来，满屋子的寂静，只剩下娇娇手中拨浪鼓的咚咚之声。

良久，北靖王妃才说了一句。

“这皇宫的风向，要变了。”

师心鸾却笑一笑，“皇城里的风向，从未定过。”

北靖王妃但笑不语。

玩儿得正欢的娇娇见娘亲和祖母都在笑，也跟着呵呵的笑起来，伸出双手要娘亲抱。

师心鸾将她从小床里抱进自己怀里，笑道：“还是我们娇娇最乖了，只要有玩具，怎么样都是开心的，是不是啊？”

娇娇听不懂娘亲在说什么，但看见她在笑，也跟着乐呵，吧唧一口就在她娘亲脸上留下了一滩口水。

北靖王妃看得好笑。

“娇娇真是聪明，知道娘亲在夸她呢。”

师心鸾也笑，心中却如外面的天气，蒙上了一层淡淡阴影。

她虽不知朝凤到底是如何计划的，但从那次和她的谈话来看，这孩子终将走上一条不归路。

帝王家啊。

如果朝凤是要用这个孩子争储，那么无论是宫墨还是宫越，都会成为她要铲除的目标。

皇后和太子都被关着，前者是肯定没有翻身的余地了，后者嘛…就看皇帝圣心独裁了。若是他真的要扶立幼子，八成就得放宫越出来跟宫墨两相争斗。但是以宫越一贯忍让的性子，对宫墨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萧家当日如此风光，最后却落得这般结局。皇贵妃背后的王家，虽势力不小，但观其朝堂发展，似乎并未有扩大势力的打算，也一直中规中矩不曾有结党之嫌。看来，是不想不萧家的后尘了。

她看向门外飘飞的雪，想着千里之外，或许已在沙场破局的楚央。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看来年前他是真的回不来了。不知元宵节，可否与她一起共度？

而此刻，她牵挂之人，在千里之外，同样牵挂着她。

百夷求和使臣淮王夏玄清被劫，此消息被封锁多日后，终于抵达中京皇宫，夏玄铭龙案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