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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这是蔡小虎人生第一次大考, 蔡小虎本人还罢了, 虽然在蔡小满的激励下,变得比从前勤奋得多,可心理上却并没有太多变化。
每天依然会空出小半个时辰玩耍或者看闲书,只是整个人读书做事变得很有规律。每天呈家、私塾和顾家三点一线,什么时间干什么, 都安排得好好的。
私塾其实在孩子可以八股文完篇之后, 便是可以出师了。不过蔡小虎很被夫子看重, 依然愿意继续教导, 而蔡小虎确实也需要人管束着,否则在家中,他的注意力是没法集中这么长时间。
蔡家人都知道他是什么德性,而且夫子的学问好,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学,因此让他继续上私塾。
而顾怀瑾那边是和夫子完全不同的教学模式, 夫子重视基础的扎实,顾怀瑾则是技巧以及思维模式的开拓。做学问是没有非黑即白的,不同的立场和观点, 都有其道理。
所以蔡小满让蔡小虎当有不解时, 可以向两人同时询问,不同的观点中, 看到更多未注意的地方, 碰撞出新的东西来, 也就能看问题更加透彻。
自从蔡小虎开始真正的专心学习, 为县考做准备,不用人叫唤,每天就会跑两个地方。他是个脸皮厚的,别人请教总会担心太过麻烦对方,所以总会悠着些,往往只将对自己来说最难的问题拿出来询问,其他则慢慢摸索。蔡小虎却不然,不明白的就问,一天都缠着你都不觉得有愧。
这般固然太不懂人情世故,可效果也是十分明显的。
不管是夫子还是顾怀瑾,都非常有耐心教导,不仅不会觉得烦,相反更喜欢。他们不会直接给其答案,只给一些指点,让他自己探索。在这个过程中又会翻阅各种书籍,增强了知识面。
不知不觉中,蔡小虎自己都不知道他其实阅读了很多书籍,而且都颇为透彻。
蔡家人平时都非常关注蔡小虎的学业,不过为了避免给他太大的压力,自从入冬开始,知道他要为县试做准备,反而不敢太多询问了。
这也是蔡小满提醒的,她从前也算是经历过数次考试的。虽然知道蔡小虎皮糙肉厚,可也不能给太多压力。虽然很希望蔡小虎真能高中,中个状元她都不嫌太闪耀,可也不想因此让这孩子心理承受压力太大,否则变成了类似范进这种被科举制度荼毒极深的人,那还不如不考呢。
高氏是平常最啰嗦的,被蔡小满这么一忽悠,又举了很多例子,顿时不敢再吭气了。每次忍不住想要问一问的时候,就硬生生把话题转为你最近想要吃什么。
蔡小虎也不是客气的,每次都很开心的点单。结果使得蔡小虎不但没有因为考试消瘦,反而还长胖了些。
家有考生总是紧张,尤其越临近,大家越难以平静,就连蔡小满都被这种诡异的气氛给带动,回到家的时候,说话声都放轻了。
这模样和那些有高考生的家庭,没啥太多的差别了。
她觉得这样也不是法子,虽然还有一个月,也开始为蔡小虎做考前准备,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省得蔡小虎还没啥,他们几个都要精神衰弱了。
科考的事当然得去找顾怀瑾,她一想好,就急哄哄的去询问,看科考的时候有什么需要准备和注意的。
虽然科考的制度都差不多,可每个地方还是有些许差别。顾怀瑾这几年一直在辅导人科考,虽说一般都是辅导童生,县考这种小考基本用不上他去指点,可对于这里的规矩还是很清楚的。
“我还想着过两日就让你们准备了呢,没有想到今天你就过来找我,倒是心有灵犀了。”顾怀瑾笑道。
蔡小满微怔:“啊,我还以为你会嫌我准备得太早呢。”
县考只一天,并没有严格的交卷时间,只是不许点灯续战。她对县考细节虽不太明了,关于时间还是很清楚的。
“不早。”顾怀瑾走到书桌前,开始一边提笔书写一边开口道:“县考不同其他考试,需得自己准备桌椅。”
“啊?!”蔡小满瞪大眼,一脸不可思议:“还要自己准备桌椅?这衙门也忒抠了吧,连考生的桌椅都不给准备啊?那不是太不方便了。”
这要放在后世,教育局非被家长们拆了不可,自带桌椅那得多麻烦啊。
“县考虽是读书人第一次考试,却没有后面的考试那般认真对待。”顾怀瑾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笑着解释。
“咱们在城里还方便,从自家抬过去便好。若是从乡下来的,要不然就是大老远抬过来,要么就是要租借。等到县考前夕,你只要注意就会发现很多店家做这门生意。若是那些来的慢的,没了干净的桌椅,什么小饭馆的油桌、案板等到都会被借走。”
提起这个,顾怀瑾想到他一个学生从前县考发生的事。
那学生是乡下来的,聪慧过人,所以家里头虽然非常贫穷,也硬撑着供他上学。他县考的时候,因为没钱在城里租住房屋,所以考试当天天没亮,才从乡下赶来。桌子也是赶忙在街边摊好说歹说借了个桌子,那桌子油腻腻的,出来的时候,衣服上沾的都是油。
他倒是个乐观的,自我调侃,家里没钱吃油,吃的菜经常见不到一丝油光,这么闻闻也是过了一把瘾,肚子都不容易饿了。
这个学生也是顾怀瑾自掏腰包支助的学生之一,不仅看重他聪明又踏实,最重要的是非常乐观,并不以自家贫穷为耻,而是非常坦然的面对,别人说道也不会生气,只是会更加努力。平常也会接些活儿赚钱,不是只会从家里吸血,自己却五谷不分,这让顾怀瑾很是欣赏。
“怪不得普通人家供应不起读书人呢,光这种乱七八糟的开支就不少了。”蔡小满叹道。
“还要准备些吃食,县考虽查得不严,但最好还是按照院试标准,以免以后手忙脚乱。我一会会将注意事项一一写明,你照着做准备便好。”
考场里也有卖吃的,不过贵得心惊。外头卖泡茶的白开水顶天了一两文钱,可在考场里则需要四十文,其他东西的价格更是吓人。有的考生家里没什么钱,之前又没地方打听也就没有做好准备的,只能忍着饿考到最后。结果可想而知,大部分人都没法好好发挥,结果名落孙山。
蔡小满连连点头:“嗯,嗯,这个我必须好好准备,小虎要是没好吃的,心情就不会好,会影响考试的。”
“现在也开始把笔墨等准备好,临考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会涨价。”
顾怀瑾讲了一堆,蔡小满最后的感觉便是,这科考真是又麻烦又花钱啊!
县考的那一天终于到来,天还没亮,整个家所有人都起来了。就连秦氏都爬了起来,原本是不打算叫她的,如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过一个月就到了生产的时候,这孩子自打怀上就没个安生。秦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晚上都要起来几次,那时候真是补眠的时候。
可她依然忍不住要爬起来,今天对于他们蔡家来说可不是一般的日子,她哪会愿意错过。
蔡小虎跟没事人一样,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也不是他心大不在意,只是看到大家都那么紧张,他就不由想笑,反而一点都不紧张了。
“娘,姐,我的东西准备好了吗?我要去科考了。”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昨天我和你三姐照着顾秀才的单子对了好几次,保准没错!”高氏笃定道,可是没一会又紧张起来:“等等,我再查看查看,别一晚上过去被老鼠啥的畜生拖走了什么。”
这个时候没人觉得高氏小题大做,都纷纷表示出门前还是得查看一下,别出了什么岔子,那可真是要呕死了。为了这种事耽误一年,那也太让人气恼了。
蔡小虎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娘,你们都检查多少遍了,再查我就迟到了。”
“对对对,现在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过去再说。”就连平日最淡定的蔡老根都有些慌了手脚,脑子都是木的。
谁让这是他们整个蔡家,第一个科考的独苗苗呢,而且听顾怀瑾和夫子说,通过的可能性很大,他能不紧张吗!
要是真的能考上……
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到未来那光景,蔡老根嘴角就开始不由自主的往上翘,都要魔怔了。
高氏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瞧我这脑袋,牛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咱们一会在车上再检查好了。”
县试在县衙里考,距离这里有段距离,带着桌椅板凳的,还是得坐车更方便。虽然他们的力气挑着也不嫌重,可现在不差钱,当然还是牛车护送更稳妥。所以老早他们就租了两辆牛车,倒不是怕装不下,而是担心要是万一有一辆路途上坏了,另一辆可以备着。
再加上这么大的事,除了大肚子的秦氏,肯定是全体出动的,多一辆车正好能把所有人都捎上。
在牛车上高氏又跟蔡小满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边,发现确实什么都备齐了,这才舒了一口气。这些准备的东西,都是准备了两份,因为高氏不知道哪里听的事。
说是以前有个书生,非常的有学问,可临考前被同住的读书人陷害,暗地里偷走了他的笔墨,害得他入了考场没笔墨书写。虽然里头有得卖,可花了一大笔钱不说,不是自己用惯的。最关键是遇到这种事,又气又急,大大影响了自己的发挥。
这种事虽然少,可凡事就怕万一。
于是乎高氏准备了两个考篮,一辆牛车一个,以免哪一个中途磕着碰着不能用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像高氏一般做到这般程度,可谁也不觉得这样过分,反倒觉得她做得好,可见整个家为了蔡小虎这个考生,是有多紧张。
“娘,我进去了。”下了马车,蔡小虎提着考篮就要进入考场。
考场外头已经有专门的人在检查搜身,县考搜身也没有那么严格,只是大概搜查一下没有夹带即可,不会脱掉大半,里里外外查个遍,有辱斯文不说,寒风里把人能冻感冒了。
高氏还想说些什么,被蔡小满拉了拉衣角,高声嚷道:“加油,回家给你做酱肘子。”
蔡小虎顿时咧嘴一笑,原本被大家的紧张劲也带着有些忐忑的心情,瞬间被香喷喷的肘子给驱散了。
他挥了挥手不再回头,昂首挺胸的步入考场。
“孩他爹,我想在这里守着,一直等小虎出来。”高氏道,虽然明知道只怕要从天未亮等到傍晚,也不想离开这里。
家里的活也不一定非今天都干完不可,除了吃饭,其他的等明天也不会耽误什么事。而且家里头还有秦氏,虽然她现在不方便,可也不是不能动了,顺手的活还是能做的。
让她回家焦急的等待,不如留在这里还好。
蔡老根并未拒绝,直接道:“想留的都留下吧,咱们找个最近的饭馆坐下。”
大家闻言顿时都乐了,今天这日子连勤勤恳恳的蔡大江都请了假,这一天对于他们家来说,可是非同一般。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和他们一样想法的人还真是不少,所以附近的店铺全都给坐满了。哪怕这里的东西贵得离谱,大家伙也愿意出了。
“爹,娘,咱们要不去牛车上等着吧。反正全都是租了一天的,上面也宽敞舒服,倒不如那坐着,再准备点吃食和火炉,也就不怕冷了。”蔡小满开口道。
这牛车搭了简陋的棚子,还是能挡风的,而且今天天气好,一会肯定是会出太阳,在太阳底下也不会觉得冷。
阳城和北方不一样,冬天没有那么冷,只要有太阳,室外比室内还暖和。
大家并无异议,蔡小满就跟着牛车回家了一趟,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又赶了过来。
一家人坐在牛车里,炉子里搭着一个锅子,里面煮着吃食,既暖和又能有一口惹的吃。起初还很紧张的盯着考场大门,没一会就开始一起玩牌。
一进入游戏,什么紧张全都抛在脑后,完全沉浸在厮杀之中。
直到外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这才把他们唤过来,回想起来自己来着是干嘛的。
“小虎?”一到玩牌就只能围观的蔡小满第一个探出头去,看到有十个人从考场里走出来,一路还有乐队欢送,那十个人大摇大摆的,威风十足。
一听到这声,其他人纷纷丢了牌,从牛车上跳了下去,果然看到了蔡小虎!
现在不过刚过申时,蔡小虎怎么就出来了?!
“姐,我要吃酱肘子!多多的酱肘子!”蔡小虎看到家人,不再耍威风,笑呵呵的扛着桌椅奔了过来。
桌椅都是特别准备的,方便好用又没有那么沉。蔡小虎力气又大,长得也牛高马大的,所以提着并不费劲。
高氏惊诧不已,又惊又慌:“你咋现在就出来了?不会是被赶出来的吧?”
“娘,你想哪里去了。我是因为做完了就出来啦,要不是非得凑够十个人,我还能更早点出来。”蔡小虎嘟囔道,还他白白在那等了半天,天气又冷又不好睡觉,那叫个无聊。
“你怎么不多检查一会啊。”蔡小满恼道,蔡小虎就跟名字一样,做事很容易马虎!
交卷交得这么快,所有人都觉得担心极了,觉得怕是这次考试要黄了。
“我都检查好几遍了,县试很简单,比起顾大哥和夫子出的题容易多了。而且我绝对有好好书写,我写字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蔡小虎那手速蔡小满自叹不如,而且他的字写的也还不错,刚劲有力,只是经常比较潦草。
“你不会又乱涂了吧……”
“哎哟喂,我哪里有这么傻啊。这是考试,若是考官看不懂我的字写成花儿也没用啊。”蔡小虎有些不耐烦,原本以为自己第一批出来,拿了出头牌,家里人会惊喜,哪里晓得叽叽歪歪半天不得安生。
大家伙见他这样也不好多问,终归都已经考完了,一切等成绩出来再说。现在责备,没什么用不说,还惹来厌烦。
可话是这般说,见蔡小虎这轻描淡写的态度,都觉得怕是考砸了。因为害怕他们唠叨,所以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之前他多努力大家也看在眼里,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个正形,能做成那个样子已经非常不易,也就不好再苛责。
于是大家没有再提起考试的事,一切照旧如常。尤其看蔡小虎并没有以为考完就万事大吉,狠狠的吃了一锅子酱肘子,又好好睡了一个大懒觉,出门晃了一圈回来之后,又像之前那样投入学习之中,就更不好说些什么。
县考成绩发榜很快,虽然早早就得到消息什么时间发榜,可蔡家人却一反常态,没有像之前考试那样恨不得头天晚上就在附近住下。还是如同平常那样,该干嘛干嘛,谁也不提去看榜的事。
不是不看,而是等着忙完手边的事再过去瞧。否则的话显得太急切,若是考得很差,岂不是让蔡小虎更加难过。
可是没有想到,他们还没有去看榜,就有人敲锣打鼓往家里来了。
“哎呀,你们家小虎真是太有出息了,考了县案首!”一早得到消息的曹婶儿在吹鼓手进门之前,就窜进了蔡家大院里,看到蔡家人还跟平常一样洗漱准备早饭,直接给愣住了。
看看当事人这么淡定,自己如此激动,怎么可看都觉得自己像是傻子一样。
“啥?!我,我们家小虎,考,考中了?”高氏直接惊呆了,手里的盆都咣当掉了下来也不自知。
曹婶儿见她这模样心底才舒坦一些:“可不是吗,还是案首啊!我可听我娘家大哥说了,考了案首那肯定就会是秀才了,否则知县的脸都没出搁。你们家要大不同啦!”
“真,真的?”蔡家人这时候都在,听到这句话全都傻眼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没有听到这道贺的吹鼓手都来了,赶紧准备打赏钱,可不能怠慢了!”
蔡家人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做各种准备,直到道贺的人全都走了,这才缓过劲来。
“小虎,你真的考上啦!”高氏直接抱住蔡小虎不放,嚎嚎大哭起来。
蔡小虎被搂得不知所措,他现在也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腻歪。
“我老蔡家祖坟冒青烟了!”蔡老根也欣喜若狂,在原地走来走去,根本停不下来,嘴角快裂到耳根了。
蔡小满也高兴极了,刚才自掏腰包给一起道喜的街坊邻居撒了不少钱。
虽然只是个县试,可这可是个非常好的开端,尤其之前他们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道不但考上了,竟然还是案首!
考过的人不少,可案首只有一个啊!
基本上考上案首,后头的院试基本也能过,到时候就是秀才,是真真正正的读书人。读书人带来的好处那可就多了,社会地位也完全不同。
“小虎,好样的!”蔡小满乐呵呵夸赞,心底一直在放着小烟花。“我一会出门买炮仗去。”
鞭炮非常昂贵,烧得又快,他们家里过年也就是烧竹筒过过干瘾。可这种大喜的日子,还是很值得买鞭炮使的。
“姐,别!”蔡小虎挣脱高氏的怀抱,连忙拦住。
蔡小满不解:“你不是最喜欢烧炮仗的吗,今天怎么跟姐客气了?”
“我就过了个县试,根本不算什么,就算烧好歹考过了院试吧,再不济府试都好些。”蔡小虎嘟囔道,“花那冤枉钱,还不如做点好吃的呢。”
大家顿时笑了起来,秦氏挺着肚子道:“咱们家小虎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若是以前比不会这么说。”
蔡小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书看得越多,越发发现自己其实啥都不懂。而且不过区区一个县试,没啥好嘚瑟的,我才不是那轻狂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