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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楚明秋长叹一声。
“怎么啦?”瓷痴从正好从外面进来:“小秋,门口那堆书,你从那弄来的,不收拾下?我看了下,里面可有不少好东西。”
“那是自然。”楚明秋倒没隐瞒瓷痴,这老家伙玩瓷器成精,对书画也同样有很高的鉴赏能力,那些东西自然瞒不过他。
“唉,老爷子,我在想,这燕京的废品收购站不知道收了多少好东西,这些东西最后也就拉到造纸厂化为纸浆,可惜了,我想弄个招,把这些东西都弄过来。”
“对,对,”瓷痴连连点头:“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可千万别毁了,小秋,你得好好想想,千万别让这些宝贝给毁了。”
瓷痴自从进了楚家大院后,生活比以前好多了,每天和小赵总管一块逗着小雅芝,要不然便在前院和古震聊天,这家伙玩瓷器玩精了,对瓷器这行当什么都门清,真瓷器假瓷器,全都在行,各种造假门道他全清楚,用他的话来说,这些都是他花钱买来的。
楚明秋仔细询问,这瓷痴才告诉他,原来他以前买过不少假瓷,每次买到假瓷,他也不去往回要钱,而是非要问人家,这假瓷是怎么造出来的,特别是到随着他经验增加,眼光越来越老辣,能瞒过他的少之又少,他上的最大的一次当是抗战胜利后,花了五万大洋买了个宋代的钧瓷,为了凑这五万大洋,他卖了家里的老宅子,还有祖上传下来的一些宝贝,最后好不容易才凑齐,可结果居然是假的,这要换了别人,死的心都有了,可他照旧不找人家要,追着人家将人家造假的法子,最后人家不得已居然也告诉了。
楚明秋一听大感兴趣,六爷为人大气,做事也大气,对那些细小的地方毫不在意,作旧的法子也就知道书画多些,对瓷器和铜器了解很少,这瓷痴对瓷器这行,什么都门清。楚明秋这几天一有空便向他请教如何作假,用行话来说便是如何作旧。
“就是找不着法子,唉,要是我是物资公司领导,我就下个令,所有书画都要经过我鉴定后才能送造纸厂,可咱不是不是吗,唉,可惜了。”楚明秋搓着手。
瓷痴一听也着愁起来,楚明秋就这样去,谁搭理他:“唉,这可是一劫,一劫啊!”
“唉,老燕京可遭难了,”瓷痴愁眉苦脸的叹道:“小秋,你想想,这燕京大大小小的寺庙道观几百座,这些算不算四旧呢?”
“我估计多半算吧。”楚明秋苦笑下,看看眼前的白纸,瓷痴呆呆的望着门外,小静蕾正在院子里逗吉吉呢,吉吉现在老了,精气神没以前那么足了,经常就趴在院子里。
“懒虫快起来,快点。”
小静蕾在外面叫着,瓷痴的眼角流出两滴浊泪,楚明秋叹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着抓起笔,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写完后,看了看,然后又抄了一张。瓷痴依旧呆呆的看着外面,吉吉不理小静蕾,小静蕾感到没趣,跑进来看到瓷痴。
“痴爷爷,痴爷爷,咱们玩去,咱们玩去。”
小静蕾拉着瓷痴出去了,楚明秋连抄了十几张,胸中的那股气这才平下来,将毛笔一扔,看看大字报的内容,忍不住骂了句:“妈的,这帮败家子,化纸浆,还不如给老子。”
九中学校操场上红旗飘飘,国旗台上一身戎装的单倥正主持大会,主席台上方拉着横幅,“彻底批判九中的黑帮黑线!”包括校党委全体人员和部分老师都跪在地上,脖子上挂着厚重的木牌,钢丝深深的勒进他们的脖子,五十多岁的党委书记李潮生被押到最前面,她是台上唯一站着的老师。
可这种站绝不是她愿意的,从她内心里恐怕更愿意跪着。此刻她的双辈被两个强壮的红卫兵反扭着,头发被一个红卫兵使劲向后拉,剧烈的疼痛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略有些富态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这个姿势是红卫兵们的新创造,名叫喷气式。
其他跪着的领导老师们,则被喝令低头,屁股高高翘起,两个红卫兵的脚就踏在他们身上,这个姿势叫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李潮生必须老实交代,她在过去十七年中,是如何执行资产阶级教育路线的!在过去十七年,资产阶级占领了我们学校,今天,到了彻底清算的时候了!”
主持大会的单倥(即来俊,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现改名单倥)义愤填膺,大声怒吼,台下的一遍绿色海洋中,冒起无数拳头,齐声怒吼:“打倒李潮生!夺取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
一群学生冲上去将跪在台上的女老师们的头摁住,拿起剪子将他们右边的头发全剃了,这是剔阴阳头。
台下的红卫兵们传来一阵叫好声。
朱洪站在人群中,周围的同学也都高举起拳头,他也随意的举起拳头,目光复杂的看着台上,这半个月风云变幻,如同一部电影,不,就算最好的编剧也没法写出这样的剧本,让人惊心动魄。
“将彭刚押上来!”单倥一声大喝,同样象演戏一样,正在人群中彭刚,被他身后的两个同学扭住,不等他分辩,便将他揪上批判台。
后面的一群同学有些骚动,今天红卫兵都在前面,朱洪他们这样的非红卫兵学生和老师都在会场后面,彭刚被揪出去,后面的同学出现一阵骚动。
“现在,我宣布校革委会的决定,对彭刚实行隔离审查,彭刚!你必须老实交代,是如何跟随黑工作组迫害广大革命师生的!”
“我没有!”彭刚奋力挣扎,单倥大声吼道:“彭刚必须低头认罪!”
“彭刚必须低头认罪!”
“打倒彭刚!”
潮水般的呐喊声中,朱洪忍不住倒吸口凉气,他本能的意识到,单倥他们是在打击报复,彭刚有什么错,不就是工作组赏识他,让他进了校委员会。
朱洪正考虑是不是冲出去,林百顺在边上轻轻碰了他一下,朱洪扭头正好看见林百顺冲他使眼色。林百顺示意他出去,朱洪瞧瞧台上,韦兴财在他肩上撞了下,拉着他从人群中挤出来。
“怎么啦?”朱洪还有些纳闷,林百顺什么话都没说,拉着他朝厕所方向去,离开会场一段距离后,林百顺才低声说:“你傻啊,还在那干什么,陪斩。”
“快走!”韦兴财在后面低声说道,三人快步离开,到厕所转了一圈,然后从教学楼后面溜出学校,沿途韦兴财一直很紧张,等出了学校,他才松口气。
“你们这是干什么?”朱洪很是不解,林百顺叹口气:“洪哥,你傻啊,没看人家已经开始清算校委会的了,彭刚有什么,那错了!要错,也是工作组的错,有他什么事!”
“刚才我看高二的两个家伙就在我们身后,我猜有可能就是对付你的。”韦兴财好像还心有余悸,朱洪这才想起,刚才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个男生是挺陌生的。
不过,他依旧皱眉说:“他们要批我什么?”
“彭刚有什么罪?”韦兴财尖刻反驳道,朱洪一愣,脸色随即变了,林百顺冷笑道:“他们革干子弟还好意思说他们在学校受到迫害,我呸!要脸不要脸!”
“还是公公厉害。”韦兴财叹道:“他早把这些事看清楚了,洪哥,这次要不是他提醒,我们恐怕都陷进去了,洪哥,最近你得躲一下,这帮家伙疯了!”
“躲?”朱洪摇摇头,牙关咬得嘎嘣直响:“躲那去?我不躲!我,我就等着他们来,对了,咱们不能这样躲,要反击,必须反击,否则没咱们的活路!”
“反击!”林百顺叫道:“这不是送上门去吗,我看地主说得不错,先避其风头,等过了这阵风,咱们再反击。”
朱洪就觉着有股气横在胸口,让他感到窒息,难以呼吸,不吐不快:“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横行霸道!不行!我就不服这口气!”
林百顺和韦兴财都不赞成现在反击,可朱洪觉着必须迎头痛击,否则随着他们势力的增加,再配以他们父母的权势,将来就更难制了。
韦兴财坚决不赞成,俩人就在道边争论起来,林百顺无奈的看着他们,说实话他是赞成韦兴财的,现在随着工作组败退,支持工作组的同学纷纷倒戈,就像葛兴国,在工作组撤出的第二天便贴出了大字报,,批判工作组,随后就有一批原来支持工作组的革干子弟聚集在他身边,随后迅速被单倥他们接纳。
但在另一方面,不管是支持工作组还是反对工作组的平民子弟,都没有被接纳为红卫兵,血统论出来后,对红卫兵的资格审查更严了,不是革干子弟根本不可能。好些渴望参加革命的同学只能当帮闲,他们渴望带上那红袖章。
红袖章,现在成了全国中学生最羡慕的标记,带上这东西,昂首挺胸走在燕京的大街上,周围全是羡慕赞赏的目光。
“你们别吵了,”林百顺打断俩人:“我找公公去了。”
俩人顿时停下了,楚明秋,这三个字,禁不住让俩人轻松下来,他在一个多月前便料中了今天的事,或许他能给他们一点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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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迅速转向,中央文革宣布毛主席没有派一个工作组的消息后,地院的井冈山派顿时入门大赦,纷纷揭竿而起,从隔离室抢出战友,随即对工作组发动更猛烈的攻击,支持工作组的师生如丧考妣,大批师生倒戈,井冈山派势力暴涨。
即便没有井冈山的攻击,工作组也无法坚持了,地质部匆忙派人宣布工作组在运动中犯了方向错误,根据中央指示,工作组撤出学校,由校委员会负责领导学校运动。
可工作组败退,校委员会那还有权威领导学校运动,井冈山派轻松将校委员会推倒,随后宣布成立地院校革命委员会,邵成柱被推举为校革命委员会一号勤务员。
夺取了地院权力后,井冈山派随即在全校展开清查运动,清查过去五十多天的路线错误,宣布工作组主导的对校各级党委成员的审查为非法,必须经过群众的重新审查。
在重新审查校各级党委的同时,井冈山派开始在全校进行清查,特别是那些五十多天里紧跟工作组的师生,姜国瑞张伟祺高群全部被隔离审查,楚眉被责令向全校师生作出深刻检查,交群众评议。
7月28日,地院召开全校师生大会,一百多校各级党委成员和黑权威,被押到会场接受群众批判,会场上当场揪出反革命右派学生高彬邹明森等十几个右派学生。
这一天,地院的历史是灰暗的,皮带在空中飞舞,凶狠的辱骂声和惨叫声响彻整个地院,被打得最厉害的不是校领导,而是与学生接触最多的系领导,姜国瑞被打断两根肋骨,张伟祺因为在主持地质系批判会时故意纵容学生对蔡新建和钱江的殴打,因此他受到的报复也就更惨烈,被打得当场晕死过去。
楚眉作为地质系前段时间主持工作的领导,同样被揪出来,脖子上挂着沉重的牌子,头上带着尖尖的高帽,低头弯腰站在主席台下,由于被批斗的人太多,只有校党委成员才有资格站在主席台上。
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拼命解释,自己没有反对毛主席,自己是革命的,只是沉默的挂上木牌,默默的跟着大队黑帮和黑权威走到批斗会场。
“让他们自己暴露黑思想!”
随着大会的一声怒喝,就像变戏法似的,冒出来上百面铜锣,井冈山们粗鲁的给每个黑帮黑权威塞上一面,然后站在一边,严厉的瞪视他们。
这个游戏是这样玩的,由于人数太多,每个黑帮黑权威都要被推上主席接受批判,每个人上台时,便敲着锣上去,然后说上两句话,敲一次锣,说上两句,敲一次锣;稍微慢点,边上两个拿着皮带的井冈山,便毫不犹豫的挥动皮带。
十几斤重的牌子挂在脖子上,开始还不觉着有什么,随着时间延长,楚眉觉着两腿发抖,木牌越来越重,汗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楚眉一动不敢动,生怕因此招来皮鞭。
边上的几个老教授已经支持不住,倒在地上,守在他们身边井冈山立刻挥动皮带,带着铜头的皮带,挥动下去,带上一道道血痕,教授发出痛苦的哀叫,挣扎着站起来。
“跪下!向被你们毒害的革命群众谢罪!”
“跪下!”“跪下!”“跪下!”
声声催促,楚眉没有丝毫迟疑,普通一下便跪下,跪在炭渣铺成的跑道上,刚开始,她还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已经麻木的腿终于可以休息下了,可没过多久,便感到膝盖下的炭渣就象一根根针一样,刺痛着她的娇嫩的肌肤,这种刺痛比麻木更难受。
“跪下!”
边上传来一阵怒喝,楚眉悄悄扭头看,就看见在一遍跪倒的身影中,有几个身体依旧骄傲的站立着,“啪!啪!啪!”,背上连续挨了几皮带,楚眉连忙低下头,边上的井冈山依旧不解气似的又抽了她两皮带。
“老实点!不许东张西望!”
楚眉不敢再动,匆忙中,她就认出两个,一个是地质系的党办主任高群,另一个是地质系教授,地质学院为数不多的学部委员马元耕教授,这个从英国归国的教授,愤怒的站在那。
“士可杀不可辱!”
马元耕愤怒的吼道,一把将头上的高帽摘掉,将脖子上的木牌扔在地上,昂首看着全校师生,周围几个井冈山猛扑上去,将他双臂反扭,使劲将他脖子往下压,马元耕奋力挣扎,可他那是年青力壮的学生的对手,被死死压住。
两个女井冈山冲上去抓起他的头发,连续抽了他十几个耳光,血顺着马元耕的嘴边流下,马元耕依旧在挣扎。
“马元耕不老实!怎么办!”
“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随着这声怒吼,真正的暴力开始了,扭着马元耕的井冈山放开了他,挥动皮带猛烈的抽打他,马元耕很快被抽倒在地上,皮带依旧雨点般落下,马元耕的惨叫渐渐低沉,直到再也没有声音。四个学生将他们的脚踏在他的身上,高呼口号:
“马元耕不老实!就让他灭亡!”
“打倒马元耕!”
“永远不准马元耕翻身!”
血,让更多的人疯狂,皮带在挥舞,血,在四溅,哀号处处,口号震天,批判会进入****。在****中,邵成柱宣布游行开始。
这次游行不仅仅在学校,井冈山开始迈出走出校园的第一步,所有黑帮黑权威被几千名师生押着,先在学校内围着学校游行一圈,而后从校园正门出去,顺着学府路走一圈。
走到一个路口,黑帮们便敲响手上的铜锣,自报姓名,前面一律加上:“我是该死的xxx,我向人民群众请罪!”
街道两边,数万燕京市民观看着,兴奋的笑着,几个小孩追逐着,玩闹着。
楚眉看到这个情景,禁不住想起楚明秋给她说的话:“当年欢呼凯撒进入罗马的,和几年后,凯撒被暗杀时,在罗马广场上欢呼的是同一批人。”冈山冲上去抓起他的头发,连续抽了他十几个耳光,血顺着马元耕的嘴边流下,马元耕依旧在挣扎。
“马元耕不老实!怎么办!”
“打倒在地!再踏上一只脚!”
随着这声怒吼,真正的暴力开始了,扭着马元耕的井冈山放开了他,挥动皮带猛烈的抽打他,马元耕很快被抽倒在地上,皮带依旧雨点般落下,马元耕的惨叫渐渐低沉,直到再也没有声音。四个学生将他们的脚踏在他的身上,高呼口号:
“马元耕不老实!就让他灭亡!”
“打倒马元耕!”
“永远不准马元耕翻身!”
血,让更多的人疯狂,皮带在挥舞,血,在四溅,哀号处处,口号震天,批判会进入****。在****中,邵成柱宣布游行开始。
这次游行不仅仅在学校,井冈山开始迈出走出校园的第一步,所有黑帮黑权威被几千名师生押着,先在学校内围着学校游行一圈,而后从校园正门出去,顺着学府路走一圈。
走到一个路口,黑帮们便敲响手上的铜锣,自报姓名,前面一律加上:“我是该死的xxx,我向人民群众请罪!”
街道两边,数万燕京市民观看着,兴奋的笑着,几个小孩追逐着,玩闹着。
楚眉看到这个情景,禁不住想起楚明秋给她说的话:“当年欢呼凯撒进入罗马的,和几年后,凯撒被暗杀时,在罗马广场上欢呼的是同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