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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头姓王,因为头生得很大,工地里的一些工人便顺口叫他王大头。王大头这个名字,似乎比原来的名字更好记一些,就连刚来的一些小工也跟着老工人们一起叫他,只不过小工们都叫他大头哥。他性格随和,倒也不计较这些,乐呵呵地应了几回,大家便都这样叫他了,似乎一下子就忘了他的本名。
王大头做这行近二十年了,算得上经验丰富,处事老道。
按照他的话来说,这二十年来,他跑了大大小小的工地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见过的事情比抽过的烟屁股还多。
只要是这工地上的事,就没有他应付不了的。
不管是工人闹事,还是雇主拖欠工钱,亦或是摔伤了人摔死了人,他都能处理得过来。
相处的时间久了,王大头就变得更喜欢说话了。他心情好的时候要说一一以前碰见的有趣的事,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更要说了。反正,不论心情好或不好,他总是闲不住嘴。
不过,大家和他待久了,便也就把那些话听厌烦了。于是王大头便开始讲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
他最喜欢说的就是,他年轻的时候做工地守夜人的事儿,一说便能说上大半宿不停。
在他的故事里,他总是能碰上一些神神叨叨阴森森的事。
对于王大头说的这些话,工地里的工人不知听过了多少回。且大部分时候都是大家聚在一起撸串吃酒的时候听见的,三斤黄酒下肚,王大头的嘴巴就比往日不知灵活了多少倍,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仿佛就连死人他都能给说活了。
只是,大家都是听听罢了,并不会信多少。
毕竟这种事情,除非亲眼所见,不然又谁会信。
大家不信,王大头也不生气,就连说故事的兴致都不会锐减多少,依然满箩筐的话。
一日,又是一大群人聚集在一起撸串。
那时候是夏天,具体几月份王大头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日有些奇怪。白天的时候是四十度的高温,天一黑,气温却立马降了下来,他们一大群人坐在一起,竟然不觉得热,反而觉得有点凉丝丝的。
可是,那夜似乎并没有风。
工地里常在一起撸串吃酒的地点有两个,一个是睡觉的工棚外边,一个刚挖好没多久的大地基旁边,那里堆砌了好多材料。
恰好的是,那日看守材料的工人请假回了趟老家,所以那些材料暂时由王大头来看管。于是那日吃酒的时候,王大头为了就近照看那些材料,便将吃酒的地点定在了那个大地基边上。
那里有些黑,他便拉来了一盏大灯挂着,一群人搬来了几箱啤酒,便在那里开始吹瓶子。
男人们喝酒的时候总是很热闹,又吵又闹,大家精力旺盛,不知不觉就喝光了几箱啤酒。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神志半醉半醒的。
王大头酒量还算可以,当时并没有醉,最多就是有点头晕罢了。平时和他交好的一个工人小吴站起来邀他一起去阴暗处小解,他头晕不想走路便推脱了。小吴取笑了他一番,才摇摇晃晃地走进一片黑暗的草丛里。
他是真的觉得头晕了,便往后一倒,靠在一张椅子上,头一昂就开始望着天空发呆。
这时候,不知从什么方向吹来一阵冷风,忽地一下子就扑在他的脸上,他觉得脸上凉得很,就像冬日里突然落了雪花在脸上一样。
他一下子就张开了半睁着的眼睛,看见了黑漆漆的天空。
这一看,他便愣住了。
那黑漆漆的天空中竟然空荡荡一片,没有星星就算了,居然也没有月亮。
他被惊着了,连忙坐直身体,朝更远的天边看去,依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突然,好像有人尖叫了一声。
嗓音极其惊悚,又尖又利,就像有鱼刺戳进了耳朵里。
王大头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醉意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下意识地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小吴一边提着裤子一边急吼吼地跑出那片黑漆漆的草丛。
“咋了……”
小吴一边大叫着一边朝这边跑来,嗓音很大,周围的人便都被惊醒了,纷纷过来问他是怎么了。
小吴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吓着了,脸色白得很难看,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
他一边发着抖一边摇头,就是说不出话来。
还是王大头反应得快,拿了杯水过来狠狠地给他灌了一口,他猛地呛了一口,这才回过神来。
“那边……”
小吴哆哆嗦嗦地转身,伸出发抖的手指指着那片草丛的后面。
“……有人……”
其他人纷纷叫嚣了起来。
“什么人就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
“你TM是个宝器?”
“指不定就是来偷材料的!走!干他丫的!”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啥?”
说着大家就纷纷看向了王大头。
王大头抬起头看向那片黑漆漆的草丛和草丛后面更加黑暗的地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
但是他之前已经吹了那么多牛了,此刻绝没有退缩的道理,便把心一横,就道,“走!去瞅瞅!”
于是一行人拿上铁锹、木棍等工具就朝那片草丛后进发。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可以吃,王大头想,他事后一定会好不犹豫地吃下那颗药。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就是如此,一旦做了决定,就再无后退的可能。
有时候他甚至在想一个很可怕的问题。
如果当时他反对大家一起过去,那后来,工地上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潘多拉盒子,那么他一定就是那个打开潘多拉盒子的人。
后来,王大头曾无数次回忆过那天晚上的情景。
那天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只是很奇怪的是,时间过去越长的时间,他的记忆就会越模糊,虽然他在努力地记忆当晚发生的一切。可是,他的记忆却还是一天天地,模糊下去了。
就像此时,他记着的东西已经不多。
他只能记得,那天晚上天很黑,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他们顺着那片荒草丛往里走,走了很久,然后才看见了一座屋子。
可是他记得的是,之前这里分明是一大片空地,根本没有什么屋子。可是那屋子就是好好地在那儿,就像它本来就是在那儿的一样,一点都不显眼也不突兀,意外地自然和谐。
王大头胆子还算大的,他记得这一点,他是第一个靠近屋子的人。
也是他第一个看见屋子里的人。
他记不得那个人的脸,但是他记得那个人的身影。
是个女人,穿着红色的衣裳,披散着长长乌黑的头发,手里拿着一把木梳,正安静地坐在窗户边梳头。
她梳好了头,便放下木梳,戴上缀满珍珠的翠冠。
整个过程中,王大头都没有看见她的脸。
亦或许是他看见了她的脸,只是后来忘记了。
但是他记得她的手,那是一双骷髅的手,只有森森的白骨,没有血肉。
白森森地从血红色的衣裳里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