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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夫将一包肉放到岳鹏面前,笑眯眯在旁边搓着手,却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岳鹏打开包裹,里面还真是团剁成馅的五花肉。
只是在肉里,有根小竹管而已。
岳鹏将竹管从肉里拿出来,扯出其内的信,嘴角竟是逐渐露出些微笑容来。
待得将信收起,他对屠夫道:“好了,多谢。”
屠夫却道:“岳将军您还没给小的银子呢!”
岳鹏微愣,哭笑不得,对着外头道:“将这两斤五花肉的银钱付给他。”
屠夫这才作揖,离开茶馆。
岳鹏看到旁边君天放诧异的神色,低声道:“这些军情处的家伙们怕都是穷疯了,竟然还真管我要银子。”
君天放这才了然。
岳鹏又将手中的信打开,细细地看了遍,嘴角笑意愈浓,对外喊道:“令,即刻告知全城百姓我朝已经和西夏重庆议和之事。另外,蜀中白马军擅作主张轰炸城池,伤及百姓,皇上日后定会对蜀中百姓做以补偿。蜀中白马军可能意欲不轨,以本将之名,请城内百姓于城头,看本将为大宋守城门。”
门外有轻骑答应。
数十轻骑驰马离去。
君天放微微诧异道:“这是皇上来的信。”
岳鹏点点头,将信递到君天放手里,轻笑道:“皇上远在数百里外,却和君前辈您想到一块去了。”
君天放看过信,眼中竟是露出佩服之色来,“皇上之能,君某真是不服不行啊……”
赵洞庭的回信中,主要内容不过数十字,条理分明。
广告全城百姓和西夏议和,得民心,罪推蜀中白马军。
让西夏军卒离开重庆。
带百姓挡城门,拒白马军。
后面的话就相对较为私密,当算是和岳鹏远隔数百里的交谈。
此回重庆之行凶险万分,朕心知肚明,但军中将领,尤以你和朕最是亲近,也最得朕信任。让你往,朕甚担忧,却无可奈何。
若你生,朕封你为镇西大元帅,主掌西部兵马。
若你亡,朕挡追封你为勇武候,让你名垂千史。
岳鹏等得君天放将信递还到自己手里,轻笑,“前辈,和晚辈到城门走一遭?”
君天放轻轻点头,笑道:“自然。”
在数十轻骑驰骋于城内呼喊的时候,岳鹏、君天放仅仅两人离开茶馆,君天放搀着岳鹏,往重庆府西城门而去。
韵景和仅剩的十来个武鼎堂供奉留在茶馆内照看、保护岳玥。
日头渐西沉。
西夏军队已经从北门出城。
重庆府西面,天空上出现密密麻麻火光。
城外马蹄滚滚,溅起无数泥水。
蜀中白马军果真兵临城下。
秦寒从哪些乔装成百姓的探子嘴里得知茶馆外围聚着数千西夏士卒,虽没能知道李望元到底是生是死,但也知道李望元所受的伤定然不会轻到哪里去。要不然,西夏士卒不会这般严阵以待。
皇上重创,西夏军卒势必还要更乱几分。
这时,当时拿重庆府的好机会。
这回要是再拿不下,蜀中也就基本上和重庆府没什么关系了。
大军尚且还在出发之前,他就有斩杀牲畜祭旗。
岳鹏在重庆府让人散播蜀中白马军意欲作乱的消息,而他秦寒,则是当着全军的面言及岳鹏、西夏互相勾结,率军前往重庆实则是助西夏守城,已经叛离大宋。
虽然军中士卒不可能全信,但如此,军中也不会起什么乱子。
至于日后,是非黑白再传出来。重庆府已经在他们掌控之内,他们也有足够的回旋余地。
所谓民声、舆论,还不是掌控在城池当权者的手里?
真正的内幕,其实又有几个百姓能够深究得到?
大军离着重庆府越来越近。
西门城头,仅有两杆旗帜竖立。
一面,是天魁军大纛旗。
一面,是大宋国旗。
有百姓立城头,但是不多,仅仅只有寥寥数百人。那浑身油腻的屠夫也在里头,笑呵呵正和旁边人说着什么。
天上热气球先于地面大军赶到,看到城头上这番情况,没敢随便往下面抛雷。
这和他们想象的有太大出入。
他们大概本以为,西夏军此时应该又在重庆府布置起道道防线才是。
岳鹏持枪立在城门外十余米,浑身银甲仍旧血迹斑斑。
君天放一席青袍立雨中,雨丝不沾身。
过十余分钟,地面好似微微晃动起来。前方旗帜绵延,系白绸的白马军骑兵赶到城门外。
到距离岳鹏不过数十米远处,前头将领举枪,大军这才停下。
密密麻麻不见其尾的军卒,虽没有军鼓响,但杀气已经是直冲云霄。
军前将领看着细雨中的银甲、青衣,都是露出浓浓诧异、不解不色。显然谁也没想到,赶来重庆府,竟是会看到这样场景。
这两个家伙到底是想做什么?
难道姓岳的以为单凭两人之力就能挡住千军万马?
有马车从大军后头缓缓上前,最终到大军的最前头停下。
秦寒掀开门帘,探出半个身子。
微愣。
然后,才施施然在车外坐着。斜倚在车门框上。
他盯着岳鹏、秦寒两人,若有所思。
而后,和岳鹏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岳鹏喝道:“天魁军已经接管重庆,尔等白马军再敢入城,便是造反!”
秦寒则是喊道:“岳鹏,你胆敢勾连西夏,骗我军出城。今日秦某便取你这逆贼性命!”
两人吼完,都是微怔。
听得两人吼声的百姓、军卒则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刚两人的话都是用内气喊出来的,声音极大,离得不是太远的人个个都听得真真切切。
可是,这他娘到底谁说的是真?谁他娘谁的是假啊?
重庆府西门内,数十骑漆黑如墨的甲胄出城。
绵绵细雨落在这些骑士头上,在甲胄上缓缓滑落。
他们浑身早已经是湿透了。
出城后数十骑在岳鹏后头齐齐勒马,大声喝道:“重庆府已归天魁军,尔等若敢上前,生死不论!”
区区数十人,面对前头看不到尽头的军马,竟好似浑浑没有惧意。
数十骑中年岁大者约莫四十,小者怕是才二十出头,可个个脸上,都有着视死如归之色。
天魁军的名头,是在一次次硬仗中拼出来的。若论勇,大宋此前十六支禁军中,没有哪支能望天魁军项背。
而岳鹏的威望,则是一次次身先士卒累积起来的。
若是卸掉他的甲胄,可以发现他浑身布满许多伤痕,大的小的,深的浅的,不计其数。
这一道道伤痕,有许多都是为救军中袍泽而留下。
这也是天魁军军卒为何愿意紧随岳鹏后头舍生忘死的原因。
之前城内街战,两千余骑损伤殆尽,可有谁勒马往后逃跑?谁他娘的不是拍马顶着炮弹向前冲?
天魁军中哪个不是响当当、硬邦邦的汉子?
一个人,能影响一整支军队。
岳鹏对后头数十骑出城并无意外,只是嘴角渐渐荡起笑意。
若真要赴黄泉,能与这班兄弟为伴,也不寂寞。黄泉路上,仍旧能谈笑风生。
哪怕是以后,天魁军就算整个打没了,大宋军中,谁人说起天魁军,敢不竖起大拇指?
岳鹏忽的放声大笑起来,“哈哈,秦寒,你这宵小,也就能用这样的阴谋诡计了!”
随即,他猛地扯开身上甲胄,拍着自己的胸膛道:“看老子身上这些伤痕,这都是老子在和元军厮杀中留下的。你作为鬼谷学宫中百年难遇奇才,可能数得清这些疤痕?老子和西夏勾连?老子这条命早就准备好随时为大宋、为皇上捐躯了,你要泼脏水,也好歹给老子找个好点的借口。”
说着,他又从腰间掏出赵洞庭的那封文书,道:“皇上和西夏议和文书在此,你他娘的要敢取重庆,尽管上来便是!”
城头、军中,无数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