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闲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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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院子里陪着散步的宋瑞,看着怡然自得的帝国陛下,心中很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因为在他、包括其他人的眼中,这个胆子贼大的主,真的很难见到有什么担忧或害怕过,这也是令许多人最困惑的事情之一。

只不过假如让他们知道,别人满脑子的,“假如错了,咱一纸诏令把它给废了。实在不行,咱立刻就跑路。”只怕他们的困惑全变成眼泪了。

宋瑞没有在朝廷新的赋税制度上多言、甚至他都很难开口,原因自然很多。

首先,在职责和范围上,严格来讲这属于民政,并非是兵部应当插手。

至少在目前,宋瑞要比朝廷中的任何人,更明白陛下所定文武分途的用意。那么,为帝国也好,为自己也罢,他就决不会轻易去试图越过其中的界限。更何况这是在堂堂大宋朝,武人干政?您就是自己在找死。如果不是陛下私下里亲自垂询,他会否开口都很难说。

其二,宋瑞心里也同样明了,帝国陛下新制定的举措,不完全是为了朝廷战时国用不足。因为在陛下策划了国债和钱行之法后,朝廷不敢说已彻底解决战时花费的难题,但目前也不见得非常迫切。显然,他的这个新举措,就是着眼于帝国的将来。

他非常非常清楚这个政策的深远影响,而且他更知道,这个圣心难测的帝国皇帝心思之“深”,远不是其他人所能知。

第三,陛下的举措里面,也涉及到他和众多的海上臣民,这就使得宋瑞并不好开口。

但最重要的,是他实在太明白这个举措实际所针对的对象,也可以说是某种帝国的弊病,并且他还十分了解这里面的难度。

在我们帝国的历史上,百姓与士大夫之间,负担国家规定的赋税和徭役,一直是存在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由于士大夫在社会上高于他人的地位,因此历代的朝廷,就在赋税和徭役上,作为一种拉拢,对他们极为照顾。

在赋税上,理论上所有私人的土地都要缴税,士大夫也不例外。但实际上,他们都存在种种优免。

我们在前面所说的元好问和张德辉去见忽必烈,其过程和结果,就很能说明一些事情。

(张)德辉与元裕北觐,请世祖为儒教大宗师,世祖悦而受之。因启:“累朝有旨蠲儒户兵赋,乞令有司遵行。”从之。

“蠲”这个字是免除的意思,也就是历代朝廷都有旨意免除儒生的兵役赋税。老忽得到儒生们的拥戴,从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利益上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宋代的官员本身已经有了免税的职田,可天下仍有七成的土地不交纳税赋,这里面主要就是皇室、贵族、士大夫等人在玩手脚。真正的百姓哪有什么本钱和胆量来玩这个。

而在徭役上,当初汉律中就有规定:宗室、诸侯、功臣的后代,官吏,博士子弟,通一经的儒生,都可以免役。

宋代是士大夫的天堂,自不必说,凡进了朝廷学校的学生,一律免除。即使到了后世的明、清,只要你是秀才,就有两个亲戚家人可以免除徭役。

宋瑞非常非常清楚,宋末的那些所谓士大夫,所学所教,只是为了“明利而已”,这也是他当初在试卷中痛斥这些人,并大声呼吁“民困”的主要原因。

他更知道,在田土上,那些人采取的是,一瞒(天下的隐田),二逃(官员名下的田土不缴税),三抗拒。并且由于这些人沆瀣一气,朝廷即使知道,也无法追查。

历代每次清查土地,总可以查出许多官员名下的大量田土,无一例外,其实已经很说明了问题。

这种百姓与士大夫之间的不对等,就像后世的企业,一个负担重,一个负担轻,竞争中谁胜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所以,王朝的后期,总是伴随着土地兼并的激化和民生的困苦。

北宋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以及南宋时期多次提出的“经界法”,都是为了解决上述问题。但从王安石开始,谁办这件事,谁都没有好结果。高宗年间的户部侍郎李椿年,也操作了这件事,其结局却是罢官。可以说,每一次到最后,总是朝廷一纸诏令,“扰民太甚”,全都不了了之。

现在又来了个胆子更大的人,而且就是帝国的君主,他真的能将此事彻底进行下去?宋瑞看了看身边的帝国陛下,眼神有点恍惚。

但就如同陆秀夫所见,宋瑞同样知道,如果要采用这个举措,眼下确实是最好的时机。因为朝中的大臣在听了小鬼头的话,“朕会给你们更多、更好的土地”之后,至今没有分得丁点田土。那么,这件事就暂时牵涉不到他们,故此,做事的阻力也就要稍小一些。

当然,宋瑞也很清楚,朝中的阁僚们对此事心里不会没有数。这个举措能否在朝堂上顺利通过,仍属未知,毕竟它牵涉的太大了。

可眼下这个贼胆包天的陛下,神情却是满不在乎。先帝理宗都不敢做的事,他真的就有把握拿下?

宋瑞还担心的另一件事就是陆秀夫这个人。作为朝廷的首席大臣,无疑此事将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一个不好,真的有可能身败名裂。

但另一方面,他又很怀疑,这是否是陆秀夫授意的。因为在民政上,宋瑞还是非常敬佩陆君实能力的。

他很想询问陛下,将如何实施这个举措,但陛下已说过的“您不必牵涉其中”,使得他话到了嘴边,却改了口。这句话里面的某种暗示,他是绝对明白的。

宋瑞问到:“陛下,臣有疑问,不知这个两成的税赋从何而来?”

东转头看了看他,笑着说道:“这个定额,是朕估的。”

宋瑞恶汗。

好么,胆大之人就是胆大。反正你也经常来个“朕觉得”、“朕以为”。估计这次,你也不过就是来个“估了再说”。

陛下他接着说道:“这个田赋,其实朕本属意一成五。”

百分之十五的农业税,就是共和国在没有取消前,曾经的做法。只是时代不同,兄弟我根本还吃不准。

“但朕觉得,一成一或一成二,甚至一成,可能更为恰当。”

宋瑞非常奇怪:“陛下何以有此言?”

东的眼中出现了戏谑之意:“这是孟子告诉朕的。”

宋瑞一楞,随即恍然大悟。

因为在孟子描述的井田制中,私人所承担的公田劳动,它就占到了九分之一。如果以此观之,可不就是劳动中的百分之十一归于朝廷。

他刚对陛下的“举一反三”心底里冒出“狡诈”两个字,就又听陛下言道:“文相以为,朝廷若是将其中的半成,留于各郡如何?”

宋瑞的脑子立刻就又飞快地转了起来。

因为宋代在财政上,也存在中央和地方的分税体制。它继承的是唐代后期的做法,历史上又称为“三分制”。即:在财政上,朝廷税收分上供、留使(节度使)、留州的三个部分。这是由于安史之乱后,唐代原有高度集中的国家财政体制,因各地节度使的存在,被迫分流。

宋代保留了这个做法,但它的这个“使”,实际上是“转运使”或“发运使”,他们都隶属于朝廷三司。而且“留使、留州”的部分,必须保存在朝廷指定的库房之中,由此保证了天下的财权集中于中央。也就是地方的财政,遭到了很大削弱。

这里面既有强化了朝廷中央权力好的一面,但也有使得地方过于嬴弱而不利的另一面。

我们在前面所说的,宋瑞于德祐元年的上疏,其中的“本朝惩五季之乱,削籓镇,建都邑,虽足以矫尾大之弊,然国以浸弱,故敌至一州则一州破,至一县则一县破,中原陆沉,痛悔何及……”其实就是宋瑞在暗示,帝国地方州县的力量过于薄弱,所以总是被别人各个击破。

仅仅是建筑一个更牢固点的城墙,花费的代价其实也是很大的。

东现在已经将帝国改回郡县制,那么,从制度上,他就必须还要有相应的改变。

但对宋瑞来说,陛下的问题却很是难以回答。

留多了,这不符合朝廷历来的规制,少了,也同样不符合地方所需。而且还有一点,这同样属于民政,并不该由他过问。

从他嘴里冒出来的,结果就是:“陛下,眼下是战时。”

东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朝廷理财,其实理应量入为出,可帝国却始终处于战时当中,现在的确还无法对此进行准确的评估。”

按后世的经验,国家财政要有计划,并建立预算制度。可整个大宋朝,其实一直处在战争状态,根本就没法进行准确地估算。现在兄弟我也只是在“拍脑袋”。

兄弟我是痛苦滴,争霸天下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咱何时才能真正过上荒淫无耻的日子哦。

宋瑞看了东一眼,他的眼神真的有点复杂。

这个心思变幻莫测的陛下,想的实在是太多了。

“陛下,这个新的规制,难度不小。”他略有点迟疑地说道。

东点了点头。

“可不把此事予以解决,朝廷的其它规制,也就无法实施。这一次,朕要亲自掌控。”

宋瑞心中突然大定。

但这个时候,东的眼神也很有点迷离。

“文相,您知道吗,也许有一天,帝国根本无须收任何的田赋。”

兄弟我知道,只有帝国经济在将来真正发展了,所谓的田赋,才能退出历史的舞台。在此之前,有些举措,它一定会被人们拿出来。这也同样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宋瑞一怔。

就在此时,苏刘义快步走来。

“陛下,文相,军中将领,均已聚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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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有点欠佳,明日还有事。这几章希望没写得有点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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