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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蒙圈了几秒,还没来得及应话,陈图已经绕到梁建芳的后背去:“我来。”
但是梁建芳,已经把陈图的手打了下来,她语带嗔怪:“你就那么心疼你媳妇?果然有句话,就做娶了媳妇忘了娘,一点都没错。我今天就想让伍一送我,还不行了?”
微微侧了侧身,梁建芳抬起眼帘扫了陈图一眼:“图图,你这样,我都要怀疑,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亲妈了。”
梁建芳的语气很轻很淡,就像是一阵徐徐的清风,可却像是吹来了无穷无尽的雾霾,不仅仅是陈图,就连陈竞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怪异。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几秒,我这个似乎在这一刻能身在局外的人,疾步上前打破了这沉默的梏桎。
轻轻地推开陈图,我抓住轮椅的手柄,直接跳过刚刚那气氛迥异的一幕,我故作轻松俏皮:“梁总,我送你回去。”
还是那种嗔怪的眼神扫了陈图一眼,梁建芳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波动:“伍一,还是你最贴心。不过,我今天已经把友漫的股份全部交到了大竞的手上,我这几天做完手头上的工作交接,就会彻底从友漫卸任,你再喊我梁总,就真的显得见外了。”
恨意涌上心口,又被我硬生生地压制下去,我随即捏造出一个假意的笑脸,我故意涌上撒娇的语气,扯淡的话张嘴就来:“我就喜欢喊你梁总嘛。我觉得这样喊着亲切,嘿嘿。”
梁建芳似乎很是受用:“果然还你是最贴心,送我回去吧。”
朝陈图打了一个眼神示意,我慢腾腾地推着梁建芳上了电梯,把她安然地送回到了办公室。
我正要随意找个借口告辞,不想梁建芳却先发制人:“伍一,你这会儿没什么事要忙吧?”
也没给我时间来回答,梁建芳又说:“没什么事的话,就在这里,咱们喝喝咖啡聊会天,怎么样?”
依然没有给我点头或者摇头的时间,梁建芳已经抓起电筒打出去,她很快:“送两杯咖啡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实在是盛情难却,而我也想看看,梁建芳把我单独弄到她的办公室来,是想跟我哔哔些什么。
咖啡很快送了过来。
端起她面前的那一杯,各种优雅从容地抿了一口,梁建芳示意我也喝。
我只得也端起来,随意地抿了一小口,然后捧在手上。
把咖啡杯慢腾腾地放下,梁建芳的视线没有一秒是从我的脸上移开的,她笑意盈盈:“伍一,你跟图图领证也有段时间了,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你看看我,这几天交接完工作,估计也没啥事干了,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至于大竞那边,你知道他那人不好沟通,现在他也不愿意把小智给我带,反正他那里我是指望不上了。而图图最近老跟我闹别扭,我只能催催你。伍一,你可得抓紧了。”
她这些话,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地朝我的心尖尖挥来,我一个措不及防,心房被切割得支离破碎,那些滔天的恨意覆盖蔓延,可是我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
因为我知道,她这是故意的。
至于她为什么要重提这些事,或者是为了试探。
就像上一次,陈图从冯德的手下把万宋捞起来一样,她就对我作出试探。
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我中规中矩:“最近工作都忙,等忙完这一段时间呗。”
却一把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梁建芳一副诚意满满的款:“伍一,你听我说,生孩子这事,可不能往后推。妈是过来人,这女人生娃,真的是越早越好。”
我怕我会忍不下去,会直接把这个老妖婆掐死在这里,于是我敛了敛眉,将所有的怨恨吞咽下去,展露一个看似璀璨的笑脸:“嗯,知道啦。”
停顿几秒,我用挺若无其事很是自然拉家常的语气,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老周请假多少天啊?”
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脸一阵,梁建芳把目光移开落到她面前的咖啡杯上,她的嘴角微微扬起,语气转淡:“一个星期。”
停顿几秒,梁建芳的眉梢露出半盏恼怒的神色,她又说:“原本都是老陈给我帮忙。只是今天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开完会就自己走了,我不得已,才麻烦到你。”
我连忙摆手,昧着良心:“没事,我不觉得麻烦。”
嘴角逐渐浮起半缕自嘲,梁建芳的声调忽然一冷,一张嘴就满满的怅然弥散:“我刚刚跟老陈好的那一阵,他对我不知道有多热心。随着时间过去,一转眼大竞和陈图长大了,我跟他再也回不到以前。真的是没有什么,可以敌得过时间。以前那些特别好的时光,一旦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打死也没有想到,梁建芳忽然来了个兴致,对着我聊起她和陈正的过去。
可是我虽然有好奇心,但我却不想听任何来自梁建芳的叙述。
因为在我看来,她这个女人,已经恶毒到了骨子里,她的真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喂狗,她说出来的那些回忆也好,流露出来的伤感也罢,都未必是真心实意的有感而发,而有可能是提前铺排好的演技爆发。
在她的身上,我只看到了算计,利用,血腥和杀戮,我看不到哪怕一分一毫的温情浮动。
她对我而言,比蛇蝎更毒辣,我凭什么要去好奇一个蛇蝎有没有真心爱过?
扯开了一个勉强的弧度,我的嘴角轻轻撇了撇,吐出毫无营养的一句:“时间确实过得挺快。”
然后,我故作不经意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梁建芳那么聪明,她自然是看懂了我的暗示。
很快,她说:“伍一,你有工作要忙?”
我故作为难一阵,脸上也堆满适当的歉意:“今天我手上的琐事,确实比较多。”
眼眸里面冒出些许怅然,梁建芳慢腾腾地说:“那你忙你的去吧。”
我将总算不用跟这个老妖婆面对面死撑的喜悦强行压在眉梢,我的脸上歉意依旧:“那我先去忙一阵。”
可是我还没有站起来,梁建芳又是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的感慨特别多。伍一,我再啰嗦多几句。”
我一脸的笑意浮动:“嗯呢。”
目光在我的脸上游弋几秒,梁建芳敦敦告诫:“伍一,妈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作为一个女人,她最好的事业,应该是经营一段好的婚姻。在婚姻里面,女人在家庭方面付出多一点,在工作中付出少一点,这样她后面的幸福感,可以会更强烈一些。”
梁建芳,她这是脑子进水给我一个良性建议,还是别有用意?
狐疑不已,我想着反正她也就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没给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麻烦,我也懒得多花脑细胞去想了。
浅浅笑笑,我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嗯,我知道了。”
眼帘微抬,梁建芳的语速放缓:“忙去吧。”
我如释重负。
从梁建芳的办公室下来,我先过去陈图那边溜了一圈,想给他打一个招呼。
但是陈图却环视了一下门外,又急急把门关上,他压低声音,问起梁建芳刚刚跟我说了什么。
抵着百般滋味,我把梁建芳跟我聊起的内容不差分毫地给陈图还原了一遍,陈图越听眉头皱得越高,他最后拍了拍我的头,说:“伍一,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会有很多不可控制的情况出现,你能离梁建芳远一点,就尽量离她远一点。”
眉头也急剧蹙起,我勉强点头:“我知道的。”
陈图的手覆过来抓住我戴着那一枚笨重的戒指的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这个戒指,你要一直保证它在你的身上,知道吗?”
我撑住:“我会的。”
松开我,陈图的手拿了回去,他说:“有些小股东,他们提交申请上来,请求公司回购他们手上持有的小份额股票,我得先忙了,伍一。”
我随即明白过来,所有的事情,都在陈图预计的范围内发展着。
可是,我并没有获得多少的快乐,反而是忐忑居多。
我原本想去从小段的手中把小智接过来之后,但小智似乎更沉迷坐在小段那个小小的办公室看漫画书,于是我只身回到办公室,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友漫的资料库翻找着,强迫自己沉湎在那些冷冰冰的数据里。
就在我渐入佳境时,一阵敲门声将我拽回,而小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伍总,有位杨先生说,和你是旧识,他没有经过预约,可否让他进来?”
杨先生?
我的大脑短路了几秒,随即浮现杨荣孟的脸。
想想时间确实也快,距离上一次他过来国际大厦的门口等吴一迪,已然过去很多天了。
至于他那件事,后面由陈图出手介入,很快解决掉了,而我也没有再问起来。
迟疑几秒,我随即淡淡说:“杨先生是我朋友,让他直接进来就是。”
过了大概两分钟,门被从外面打开,杨荣孟站在了门前,他的手上,拎着一个水果篮。
而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个眼生的女人,与他年纪相仿,长得眉清目秀,脸上挂着一丝让人很是心安的笑容。她穿着平底鞋,手覆在腹部上。那些隆起还不算是明显,但我也怀孕过,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客气地把果篮放在茶几上,杨荣孟搓着手一阵,他用手在那个陌生的女子面前比划了一下:“伍一,这位是我的老婆,李小莲。”
我怔滞几秒,随即展露笑颜,我自自然然地冲着那个叫李小莲的女子说:“嫂子好。我叫伍一。”
果然是一个温婉不已的女子,李小莲的眉梢都是笑,她的声音浅浅的蛮好听:“荣孟一直跟我提起你,说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儿,我一直很期待能见到你。”
不但温婉,还特会聊天啊!
特意让小鸥送了一杯热茶和一杯温开水过来,我坐在杨荣孟的对面,招呼道:“喝点水。”
说完,我把那杯温开水往李小莲面前移了移:“嫂子,你喝这个。”
李小莲会心一笑:“谢谢,伍一你真的很细心。”
接二连三给我发射了美言攻势,把我迷得七荤八素后,李小莲的笑意浅淡得无可挑剔:“伍一,你先跟你杨师兄聊着,我有个朋友在友漫上班,我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李小莲在友漫有朋友,这倒是让我始料未及。
再想想杨荣孟会这么巧合地跟友漫搭上关系,我在怔滞几秒后,也是客气地笑:“好。”
等到偌大的办公室余下我们两人,杨荣孟再度搓了搓手,他好像不知道练了多久的台词,最终旁敲侧击地向我道谢了。
我也不是那么忸怩的人,更何况这个时候要忸怩的话,只会让气氛显得尴尬。
于是我安然接下他这番道谢,也为了缓和气氛,我摆出一副八卦朋友的姿态,打趣:“杨师兄,你可以啊,手脚挺麻利啊,快来给我八一下,你跟嫂子是怎么认识的?”
我还以为杨荣孟会像以往那样,古板并且严肃地跳过这个话题,没想到他倒是落落大方,眼眸中全是温情:“我当初不是在北大医院做手术吗?你嫂子是北大医院的高级护士,她照顾我照顾得挺好的,很细心也很贴心。等我出院了之后,她让我请她吃个饭,我就请了。后面她又说回请我看电影,我也去了。一来二去的,我跟你嫂子就成了。喏,我们就半年前拿的证,也算是闪婚了。你嫂子性格很好,平常都是她迁就我比较多。”
内心溢满感慨,我的大脑一个激灵,明明知道时过境迁,但既然我和杨荣孟算是重修旧好,能重新做回朋友,我也就关心地问上一句:“杨师兄,那个手术很成功吧?”
淡淡笑笑,杨荣孟:“很成功。我的视力已经恢复如常了。不过再回去读光学专业,已经不大现实。所有我自己出来,弄了个做装修的工作室。毕竟男人嘛,还是得努力挣钱养家糊口。”
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杨荣孟怎么就跟友漫搭上关系,内心暗喜,我接上他的话茬:“杨师兄,你怎么把生意做到友漫来啦?”
清了清嗓子,杨荣孟的眉梢,依然堆积着满满温情,他的目光柔和,而举手投足间更是坦荡:“小莲在友漫不是有个朋友吗,她那朋友帮忙牵的线。”
呆滞几秒,我直觉李小莲这个所谓的朋友,绝对不是在友漫做一些不痛不痒的文职,她说不定是个人物。
好奇,也带着一种由第六感迸发出来的迷惘,我表面平静如水,很是家常的语气:“杨师兄,嫂子那个朋友,你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