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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另一名太监领着两名小太监出现在牢门外,夏礼珣才回过神来。
来人是太子夏允浩身边的贴身内侍,名叫桑德。
看着他的到来,夏礼珣浅浅的勾了勾嘴角,再看一眼两名小太监手中提着的食盒,他嘴角的笑容更是充满的讽刺。
“咦,是谁来过这里?”桑德看到夏礼珣脚边的食篮,疑惑的惊呼道,那尖锐的嗓子很明显露出了几分紧张。
夏礼珣讥讽的看着他:“不是太子派来的吗?没想到皇兄对本王如此好,怕本王在牢中吃不习惯,竟不断的派人前来给本王送食。”
桑德脸色有些疑惑,也有些难看。太子殿下只交代了他来为奉德王送食!
正准备唤狱卒过来问问有谁来过,地上坐着的男人突然又说道:“桑公公还是请回吧,本王已经用过食物了,就不劳桑公公再费心了。”说着话,他挑眉用眼神指向脚边某个女人送来的东西。
桑德的脸冷了下来:“既然奉德王已经用过食,那奴才就不打扰奉德王了。明日奴才再来为奉德王送食。”说完,他冷冷的招呼两个小太监,“把东西都带回去。”
三人往天牢大门口走,桑德气恼的去找狱卒问情况,一名狱卒却突然告诉他:“桑公公,真是不巧,刚刚看守奉德王的那名兄弟不知道为何突然暴毙,可吓坏我们了,好好的一下就死了。”
桑德大惊:“可知道他是如何死的?”
狱卒摇头:“小的们哪知道啊,这不,刚刚已经派人将尸体运走了。刑部见人手不够,特意派小的过来暂时顶替。”
桑德皱着眉头,也没说什么,只交代了两句就匆匆离开。
这件事太过蹊跷,他肯定要禀报给太子殿下听。
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擅自闯入天牢给奉德王送吃的,还有那个狱卒,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保不准就是送吃的那人将其给杀害的。这是一定要让太子殿下赶紧派人过来调查清楚。
而目送桑德离开的夏礼珣缓缓的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脚边,看了一眼那些并未动过的吃食,眸中的傲气渐渐的收敛,忽而复杂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牢门突然被打开,一名身穿狱卒服饰的男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垂头恭敬的说道:“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降罪。”
“起来。”夏礼珣略略抬高下颚,冷傲的睨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应声而起,抱拳说道:“启禀王爷,一切已经安排妥当,请王爷速离开天牢。”
“嗯。”夏礼珣慢悠悠的站起身,背着手,挺着胸,冷傲的从他身前走过,走到牢门口,他忽然转过头,微眯的眸底突然现出一丝阴戾:“动作麻利些,别忘了还有刑部,今晚之后,若天牢和刑部未清理干净,明日你们自己提头来见本王!”
语毕,他扬着下颚大摇大摆的出了牢门。
……。
一夜之间,蜀夏国京城火了。
不,应该算是天牢和刑部起火了,不知道哪来的野火,居然一夜之间把天牢和刑部烧成了两座废墟——
待朝中大臣听闻消息赶来的时候,两处火光冲天,别说灭火了,光是看着那片熊烈的火海,就足以让人背脊发凉、避退三分。
早朝之上,原本该是众朝臣议事的金銮殿,却听不到大臣们一言半句,只听到太子在上方勃然大怒的声音。
“查!速派人去彻查,到底天牢和刑部是如何失火的!”
“你们这些废物,看见着火,为何不救?”
“好端端的为何会着火?你们可知,若是父皇回来,本宫要担何种罪责?”
“……”
金銮殿,上面怒火声不断,下面鸦雀无声。
天牢失火不说,且里面的牢犯也全都葬身火海,其中自然也包括昨日才关进天牢的奉德王。刑部大院同样如此,不但值夜巡逻的人全都被烧死了,连一个干净的角落都没有留下。
如此大的举动,如此熊烈的火,谁会相信是天火?可见这背后之人该有着怎样慎密的心思。
而最令人怀疑的人此刻却在上方宣骂不止。下方的人谁也不敢多言。
谁不知道太子想对付奉德王,这下好了,奉德王随着那场大火没了。太子该高兴了吧?
于是乎,上面的人骂得越凶,下面的众朝臣越是鄙夷不已。
太子殿下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
提督巡捕府
某处偏院里
躲在闺房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的女子在听到丫鬟的叫门声后,这才顶着一双又大又红肿的眼睛去开门。
看着她那哭肿得犹如金鱼眼一般的双眼,丫鬟险些被吓了一跳。
“小姐……老爷差人过来让你去书房,说有事要与你说。”
“……我知道了。”女子脸上还有没抹干的泪珠,嗓音极度的沙哑哽咽。
丫鬟本想就此离开,但见她这摸样,似乎有些不大放心,于是张了好几下嘴巴,最后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小姐,奉德王已经去了,你不也早就知道他会有此劫数吗?人死不能复生,你就想开点吧。”
“……嗯。”女子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你下去吧,跟老爷那边的人说我稍后就到。”
她早已经料到会有此结果,连皇上如今都下落不明,更何况受伤中的他。太子是下了决心要置他于死地,而天牢又是刑部所管辖的范围,那刑部尚书又是太子一派的,他被关在天牢那种地方,摆明了就没有活路可言。
好在自己还见过他最后一面,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了。
痛哭、哭过,一切都该放下了!
没有了他,自己再也不用被世人嘲笑了,也该安心的嫁人了。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了……
柳博裕在书房等了近半个时辰,才等到柳雪岚出现。
看着她那明显哭过的样子,柳博裕猜到她已经知道了全部,索性也不绕弯了,严肃的说道:
“奉德王一事,为父没能插得上手,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不等他说完,柳雪岚就将他的话打断:“我知道,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也不必担心我会悔婚,既然我已经答应下了这门亲事,我定会说到做到。昨日我去天牢中见过他了,也跟他彻底的做了了断,就算现在他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敢发誓我不会再看他一眼。所以你没必要多心。”
柳博裕原本想松口气的,结果听到其中一句话,顿时瞪大了眼:“你说你去过天牢见他?何时去的?”
柳雪岚撇了撇嘴:“就昨日傍晚啊。”连皇宫她都可以来去自如,还有什么地方她不敢去的?不就是要看腰牌嘛,她随手就能从别人身上偷得到。
柳博裕面色很是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尤为紧张,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突然压低了嗓音斥道:“你啊怎么老是做这种糊涂的事!如今天牢和刑部失火,太子正命为父彻查纵火之人,你现在却告诉为父你去过天牢,你这是想死是不是?”
柳雪岚掀了掀眼皮,鄙夷道:“怎么,难道你还怀疑是我放的火?行啊,你要是想我死了去陪奉德王,那你就把我抓了交给太子吧。”
闻言,柳博裕怒瞪着她,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让她死了去陪奉德王?她倒是会想!
“你去天牢之事可告诉过别人?”柳博裕一脸严肃的问道。
柳雪岚摇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告诉别人做什么?”
闻言,柳博裕松了一口气。随即耐心而严厉的说道:“此事你不可对别人说,除了为父任何人都不准提及半分,知道么?否则出了何事,不但为父保不了你,连为父也脱不了干系。”
尽管不喜欢听他说教,可柳雪岚还是点了点头。冷静下来之后她反问道:
“怎么,太子自己做的事,难道不敢承认,还要你去帮他找替罪羊?”那太子可真是个挨千刀的人!为了除掉奉德王,居然搞出这么一个大摊子,事后又装模作样的要人查案,他难道不知道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不耻吗?
柳博裕听到她的问话,突然叹了一口气:“此次火灾,想必与太子无关。”
柳雪岚鄙视的嗤笑:“太子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帮着他说话?”
柳博裕见她误会,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太子让彻查此事,也是想给皇上一个交代。毕竟皇上不在朝这些日子是太子监国。而天牢和刑部又是重要之地,出了如此大事,皇上若是知道,定要追究太子监国不力之责。往小的说太子或许会受罚,往大的说太子之位或许都会不保。我之前也是有些怀疑是太子所为,但后来仔细想想,太子即便再没脑子,也不可能去做这等损人不利己之事。除掉了奉德王又如何,他的太子之位难道比奉德王的性命还重要吗?所以,我不觉得此次大火事件是太子所为。”
听着他的分析,柳雪岚突然整个人怔愣起来。不是太子吗?那又是谁?
两处不在同一个地方,却又同时失火,这根本就不是巧合……
是他……
有可能吗?
见自家女儿发愣,柳博裕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又说道:“那白宇豪似乎挺喜欢你,今日还派人到府里下了请柬,邀请你后日去南湖游玩,为父想你这几日心情不好,应该出去多走走,顺便也同那白宇豪多接触接触,于是就替你应下了。你若无事,就回房去吧。只要后日记得赴约就行。”
按理说男女成婚之前不应该见面,可因为两家家主同在朝中为官,平日里也有来往,对于子女之间的相互交往,柳博裕似乎没有管束太多。更何况是面前这个女儿,根本就不能拿其同其他女子想比,因她自小流落在外的缘故,性子不管如何教导,都带着几分散漫和随性。
加之他为了防止柳雪岚悔婚,有意要让两人多接触,好让白宇豪这个未来的女婿尽早走进柳雪岚心中,以取代奉德王的位置,不得已,就想出让两人约会的戏码。
当然,柳雪岚是不知道他在背后的算计,听到柳博裕的话,也没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走出书房时,柳雪岚还有些失神。脑海中一直都在想着某些不解的疑问。
只是想着想着,她突然抬手拍起了自己的脑门,暗骂起自己来。
真是个不要脸皮的,难怪人家不喜欢你,他都死了你还惦记着他干什么,眼前有个好男人正等着自己,自己也该收拾一下心情,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了。
没准,那白公子当真能入她的眼呢……
至于那王八蛋……既然死了,就让他见鬼去吧!
而此刻正在某一处听属下回报消息的男人,突然很失形象的在属下面前打了个喷嚏,顿时,惊得正在汇报消息的属下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他居然不小心看到了自家爷的糗样……
郊外
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在林荫小道上
这几日下来,要说白心染体会最深的是什么,那就是她突然发现自己武功极差。
特别是在看到柳家小姐的身手之后,她更是深深的感到自卑。
“墨予,你说我这武功还能往上长吗?”两人一边寻找着某些踪迹,一边随意的聊着天。
偃墨予牵着她的手,听着她的问话,侧目睨了她一眼:“这样足够了,有为夫在,不需要你增长武艺。”
见过那柳家小姐的身手,他庆幸自己的女人还没达到那样的境界,否则他想要挨她身,岂不是每次都要费一番功夫?
有这些精力,不如用在别地方,比如两人同塌而眠的时候……
白心染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若是知道某个男人私心作祟甚至思想很龌龊,估计这会儿会一巴掌将其拍飞。
“我看血影身手不错,改天我让血影教我。总不能遇到点事就要靠你保护吧?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某爷目光看向前方,淡声说道:“血影自身杀气太重,不适合教你。”
“那殷杜呢?”
“殷杜是男人,教你更为不妥。”
“那你呢,你就不能教我几招必杀技?”
“为夫平日都较为繁忙,没空教你。”把她教会了对付他吗?
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他才不会做。
“……”白心染突然停了下来,白眼球使劲的往男人射过去,“你什么意思?这个也不合适那个也不合适,要不你找本书我自学得了!”
正规课程不能上,她搞函授自学总行了吧?
“咳~”偃墨予突然轻咳了一声,再回头时,目光温柔的看着她,溢出一丝心疼:“为夫不想你太辛苦。等你身子养好以后再说,可行?”
白心染撇了撇嘴。她现在不过就是提议一下罢了,这男人,他若是没耍心眼,她跟他姓!
两人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停了下来,偃墨予带着她直接飞到一棵大树之上,刨开一枝遮挡视线的小树杈,看着不远处的一群黑衣人。
“都仔细的听好了,他们几人定是藏在这附近,你们要挨着搜,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这一次一定要将他们找出来!”一领头的黑衣人面露戾色,冷冷的命令着。
其余十来个黑衣人领命之后正准备分散。
而这时,偃墨予突然一脚蹬在了树杈上,惹的他们所在的大树沙沙作响。
而他则是快速的带着白心染飞远了——
“那边有动静,快追!”只听黑衣人中有人高声喊话。
一瞬间,十几个人快速的朝有动静的那处赶了过去——
就在黑衣人全都追赶着‘动静’而去后,某处大石后面,一道不男不女的嗓音响了起来:
“皇上,您怎么样了?”看着手臂流血不止的夏高,德全急得都红了眼眶。还从来没见过皇上受如此重的伤,都是为了救他所致。
“不碍事,这点伤还不会要朕的命。”夏高一脸沉着,眸底更是布满了阴霾。倒不是因为自己受了伤,而是眼下的处境。好似他们走到哪都会被人发现,明明三日就可到达京城,如今都第五日了,他们却还未到达城门口。
也不知道前方还有多少人在等着取他的性命。这一次,他注定是凶多吉少,只是不知道奉德王和承王他们如何了,他们有到京城吗?
他没想到这一次离京,会有这么险恶的事等着自己。
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可他还没能同承王相认,他不想留下这些遗憾……
若是老天有眼,这一次能让他脱离险境,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昭告天下承王的身世……
血影正为夏高包扎伤口,一路上,她都冷漠无言,或许是夏高这一路的经历太过刻苦铭心,让他面对血影的时候突然收敛了自身的威严霸气,多了几分为人长辈的和蔼。
“血影,朕将你送给了承王妃,你还能如此护着朕,朕深感欣慰。朕和承王妃接触不多,但朕看得出来承王妃乃是性子随和之人。若是将来你想解除誓盟,或许求助承王妃,说不定她会同意。”
血影没有抬头,只是很清冷的回道:“皇上多虑了,血影从未想过要自由之身。血影的今日乃皇上所赐,纵使血影如今侍奉在承王妃身侧,但血影定是不会忘记皇上的恩德。”
夏高叹了一口气。以前吧,他倒是欣赏她沉冷的性子,如今,他突然觉得头疼。跟这种油盐不进的人说话还真是吃力……
“若你将来想要嫁人,就去求承王妃,她或许能赐你一段良缘。”
“回皇上,血影从未考虑过要嫁人。”
殷杜在一旁观察着四周情况,耳朵听到两人对话,顿时就想笑。碍于夏高在场,他只好憋着笑将脸扭向别处。
皇上还真看得起这女人!
也不看看这女人长什么样子,还嫁人呢,就这样比男人还凶狠的女人,谁敢娶?
嫌命长不是?
这女人也太不知道谦虚了,就她那见什么都敢杀的德性,还说不想嫁人,恐怕是找不到人嫁吧?
就在殷杜窃窃嘲笑血影之时,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两道身影朝他们飞来,他猛的一惊,正要通知夏高等人时,突然间胸口一痛,一块小石子打在他穴位上将他整个人定住。
顺利落地,白心染拍了拍胸口。好险,要不是她提醒自家男人要先将某个爱唠叨的属下定住的话,这会儿怕是他的惊呼又把敌人给引来了。
殷杜看清楚来人,一脸的哭相,可惜自己连哑穴都被点了。
白心染走过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们刚把人引开,你不准咋咋呼呼的,知道不?否则别怪我们把你扔在这里。”
殷杜使劲的眨眼,算是听懂了她的话。
偃墨予叹了口气,走过去抬手在他身上点了两处。
“咳咳咳~”殷杜一解脱,赶紧闪得远远的。不让他说话,他站远点不就成了?
“皇上,你没事吧?”看着夏高被包扎的手膀子,白心染上前问道。
见是夫妻俩,夏高眸底露出激动:“你们怎么会在此?”
偃墨予没有答他的话,而是上前将他从草丛垫上搀扶起来,低沉的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同染儿暂时引开了他们,待他们在前面寻不到人,怕是会折返回来。”
除了血影面无表情看不到任何情绪外,德全也显得格外激动,赶紧要给两人行礼:“奴才拜见承王、承王妃。”
白心染将他扶了起来:“德公公,在外不必多礼。”抬头,她看向了夏高,“皇上,前面的路怕是不容易过去,现在我们只能退去卢云山。”
“去卢云山?”夏高有些不解。
白心染点了点头:“皇上,你们从这条道上经过,想必那些人已经在道路上做好了埋伏。如果继续前行,怕是凶多吉少。眼下我们只能退回卢云山,再想办法寻找回京的路。”
要折返回卢云山,夏高显然觉得有些费事。毕竟这一来一返要花费不少时日,况且眼看着还有几十里路就要到城门口了。就这样退后多少有些不甘心。
看出他的不情愿,白心染耐心解释道:“皇上,那些人想必是追寻着你到此,那他们定会是严密的搜查这条道。你若是执意要往前行,那就是在为他们引路同时也在不停的暴露自己的踪迹,就算能侥幸回京,那也是极为冒险的事。而卢云山他们已经搜查过,肯定不会再折返回去搜查。所以即便我们现在退回卢云山是要多费一些时日,但我们却能避开危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听她把话说话,夏高不仅恍然大悟,且龙颜上还露出几分赞赏的笑:“承王妃说的有理。”
白心染也没跟他多礼,现在在外,什么繁文礼数对她来说都抵不过性命安全重要。安排殷杜走在最前方探路,她扶着德全、偃墨予扶着夏高走在中间,血影走在最后,几人脚不停蹄的往卢云山的方向而去——
这一次到卢云山,让白心染和偃墨予都吃惊的是夏高竟然带他们到那晚的那座小山顶上。
甚至将他们带进了存放玉棺的洞穴之中。
“予儿……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指着那副玉棺,夏高褪去了他一身的帝王之气,面容沉痛的朝偃墨予说道。但说话之时,目光却怎么都不敢看偃墨予的神色。
在场的人之中,德全是知道真相的,也知道夏高此刻的意思,那就是想将实情说出来。
血影依旧是那副不喜不怒的样子,甚至站在石洞门旁当起了守门的。
只有殷杜一双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要知道,他可是跟府里的老夫人接触了好些年,这、这怎么又有一个老夫人啊?
一个就已经够人受不了了,还加一个,他们家爷到底有几个娘?
好在夏高龙威在场,让他不敢越礼,否则这会儿他怕是忍不住上前掀开棺木看个究竟了。
夏高说完话,却迟迟等不到回应,他这才正脸看着偃墨予,顿时很是诧异。
“你们、你们……”
“皇上,我们都知道了。”白心染主动替偃墨予回道。
看着自家男人又开始情绪反常,心里心疼的同时,上前将他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握住。
夏高细细一想,猜到了什么,也没问他们是如何知道的,而是目光带着几分忧色的看着面前沉默不言的儿子。
“予儿……”忍不住失声轻唤。
偃墨予面色沉冷阴郁,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那双黑眸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副玉棺时,显出的哀痛却尤为明显。
“我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离世的?”良久,他轻启薄唇,一字一句冷冷的问道。
夏高转过身,走到玉棺之前,心痛加难受让他嗓音突然暗哑起来。却也开始诉说起当年的一些事——
“我跟你娘认识的时候我还只是蜀国国的太子,那一次我奉先皇之命前去北原,在那里与你娘相识。因为办差,我不得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在北原半年,我办完差决定带你娘回京,但没想到她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不仅拒绝同我回京,甚至还要与我划清界限。原因就是我不能给她正妃之位……
我原本打算多给她一些时日考虑,可谁知刚回京不久,就听闻她嫁给了自幼与她青梅竹马的北原王。八个月后,听闻她产子的消息,我甚是心痛和气愤。于是就派人去北原暗中调查,得知不仅她产下的那个孩子是我的,且她和北原藩王成亲也是假的。
没过过久,先皇将皇位传给了我,为了见到她和孩子,我下旨召北原王回京,并改封他为承王,要他永久留京……
原本以为将你娘和北原王留在京中,让她能对我回心转意,可不知道为何,那一夜……”
说到此,夏高有些哽咽起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玉棺,似是深深的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一夜,北原王突然暴毙在府中,我听闻消息,立马派人前去查看,结果却听到你姨娘说你娘伤心过度、且为了偿还北原王的恩情,已经抛下你饮毒自尽,随北原王去了……
我不相信,就带着御医亲自跑去承王府……没想到你娘她当真舍下了你。
那时的你还在襁褓之中,当你姨娘将你抱给我的时候,我伤痛欲绝之中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你。于是就听从了你姨娘的话,让她假扮你娘承王妃的身份抚养你,为的就是能给你一个家……”
夏高低喃的讲诉着当年的事,不难听出他满腔的悔恨和自责。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到底该怪谁、怨谁。
怪他早已娶妻生子吗?
怪她固执不听话吗?
还是怪老天不该这样捉弄他,让他爱上了她?
偃墨予木讷的听着他所说的一切,闭上的双眼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可握着他手的白心染却深深的感觉到他内心的颤抖。
“皇上,我婆婆不是自杀的!”当着大家的面,白心染突然喊出这么一句话。
她尝受过被人遗弃的痛苦,现在有人告诉他们,她的丈夫也是遭遗弃的,她没法看着他也承受这样的痛。就算她没有真凭实据来证明婆婆是自杀还是他杀,她都不能让自己的男人陷入这种伤痛之中。
她的话顿时让两个男人猛的一震,齐齐看了过来。
白心染咽了咽口水,她知道,她若是不说点什么,这两个男人怕是都不会相信。
“皇上,我婆婆不会是自杀,她既然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就算爱上了你也没有为你妥协丝毫,又怎么可能为了还一个青梅竹马的恩情去寻短?再者,她若是这么容易抛下自己的孩子去寻短,当初在得知有孩子之时,就不可能留下孩子,她和北原王之所以假装成亲结为夫妻,不就是想保护孩子、想给孩子一个安定的生活吗?如果她真有这么脆弱,那早就该崩溃了,而不是等到北原王死后再来自寻短见。”
“染儿?”偃墨予颤抖的手将她反握住,沉痛的眼眸深处有着微微的动容。他知道她是为了他才说这些话的……
“墨予,你先冷静,听我把话说完。”白心染宽慰的拍了拍他手,看向夏高,“皇上,我所说的或许你们不信,但你若是真有冷静的去想过,那定会发现很多疑点。还有我想说的是,你有证据证明我婆婆是服毒自杀的吗?还是说你只看到她死后的样子,就认定了她是自杀?”
夏高愣然:“……”
良久,他沉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戾色:“你是说盈儿她是被人害死的?”
白心染摇了摇头,叹气。这就是传说中的情字磨人啊,越是陷入得深,越是看不清楚现实。估计就他这个样,当初才会傻傻的就下定断吧?
“皇上,我婆婆当年之死的真相还得问你。”
“问我?”夏高很是不解。
“当初是谁说我婆婆自杀的?她可有证明?再者,我婆婆就算是自杀,怎么得也该留封书信之类,就算不是给你也该给她的孩子吧?否则,她就这么走了,难道就不遗憾?还是说她为人太过洒脱,洒脱得就这么丢下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你不觉得她自杀的理由太过牵强了吗?”
闻言,夏高突然大步的走过来,一脸震怒的看着白心染:“你告诉我,那到底会是谁杀了盈儿?”
闻言,白心染都想翻白眼给他了。拜托,她又不是算命的,她怎么知道?
一切不过也是根据经验推断得出的罢了。
从皇上的嘴里得知事情经过之后,也证明了她当初下的结论,婆婆和那北原王不是同时饮的毒!
毒?
对了!
“皇上,我想问您一件事,当初你可有让人查验过北原王是如何死的?”
夏高默了默,说道:“我也很好奇北原王的死因,可是不知为何连御医都看不出来他是为何而死。”
那就对了。白心染心里有了几分笃定。
“皇上,恕我直言,那北原王会突然暴毙,并非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下毒置他丧命。”
夏高瞪大眼,明显很是不信。
白心染放开偃墨予的手,让一旁的殷杜将那副木棺打开,指着北原王的尸骸对夏高讲出了其中的疑点。
“从他骨骸上的颜色显示,他是中毒而亡,这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中的是什么毒以至于当年你们查验不出来,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我们把我婆婆自杀的行为推翻,重新梳理一下当年的事,或许你们就会发现很多疑点了。”
“……”夏高显得有些茫然。当年得知盈儿嫁人,他本就极为不冷静。再加上出事,他几乎就没有认真的去想过那些所谓的疑点。在他心里,盈儿和北原王是青梅竹马,而北原王为了她和孩子的将来,毅然娶她为妻,宁愿默默的守护她,那么她也有可能为了报答北原王的恩情随他而去。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盈儿不是自杀的,而北原王也不是其他原因暴毙,而是被人蓄意谋害的……这些,竟是当年他忽略了的事!
“皇上,我们来设想一下,如果北原王突然暴毙,然后死讯传到我婆婆那里,而我婆婆却因此自杀还恩情,这其中所发生的事,都有谁看到?谁说的?可有其他的人证?”
闻言,夏高眸孔骤睁:“你是说……秋水艳!”
白心染皱起了眉,她没想到皇上居然说出这么一个名字。
“皇上,这一切都是秋水艳告诉你的?”
“是!”夏高紧紧的攥起双拳,突然之间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当年是承王府的管家派人到宫中送消息,说是北原王暴毙。后来我赶去承王府的时候,盈儿就已经离世了。而我仔细询问过,只有秋水艳说她目睹了自己姐姐的自杀,当时我陷入沉痛中,也相信盈儿会随北原王去,加之御医也查验不出北原王的死因,所以我才没有怀疑那么多……”
“……?!”白心染低头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传说的但凡热恋中的人智商都为零!
“染儿。”原本一直都未出声的偃墨予突然将白心染的手拽住。“你说的可是真的?是那个女人害死了我母亲对吗?!”
白心染抬头,看着他猩红的眼眸凝聚着一团暴戾,就连身上的沉痛之气都变成了冷冽的肃杀之气。
这摸样让她都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墨予,你先别冲动,听我说好吗?”想着这么复杂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她心里都为他感到难受,“我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女人所为,所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就算你回去逼迫她,她也不见得会承认。现在我们最主要的就是寻找突破口,争取让事实来说话。
首先我们要做就是查出北原王所受之毒到底是何物,从毒药开始追究,兴许我们能找到一些线索。其次,那个女人如今在承王府,只要找人将她监视起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若是她真做了什么亏心事,总有一天,她会自己露出一些马脚来的。
当然了,这个方法或许看起来有些笨挫,不仅费时又费人力,可我相信只要是狐狸终有一天会露出尾巴来。只要我们找到突破口,再一步步的深查下去,总有一天事情会真相大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