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然疼闺女,并不会耽搁她的休息,于是,欢快结束。
冯骁这人相当识趣儿,并不在白家久留,白绮罗上楼,他也就立刻告辞。白修然安排司机将他送到北平饭店,冯骁也不反对。
白修然在这里的顶层有一间长包房,冯骁一般来北平都是住在这边。其实他住哪儿都行,但是既然来北平,万没有道理不拜见一下名义上的未来岳父。
别看白修然这人带着读书人的傲气,对许多人都疏离又有礼客气。但是却对他还真不错,几乎每每都会为他安排妥当。
冯骁这次其实没有来北平的行程,基本在天津待几天忙完公事私事就要回去,只是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碰到了白绮罗。
他脱下外套,又解开皮带,单手抽出随意撇开,也不知往哪儿一扔。整个人咣当一声倒在床上。
“好吃不如饺子,坐着不如躺着哎……”
懒洋洋的躺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懒得也不起来,直接爬到床边,撑着身子拨电话。
“给我接奉天警备司今部。”
冯骁拨通了电话,侧躺着将话机搁在耳朵上,“我冯骁,给我接少帅。”
电话似乎很快的换了人,男人戏谑的声音传来:“怎么?你他~妈还活着?”
冯骁嚷嚷:“我且活的好好的呢!你是不盼着我点好是吧?我就知道老谢那个碎嘴子肯定一早就告诉你了。这没良心的,亏我这么帮他。”
电话那头的陆少帅笑的更加厉害:“怎么?你当就老谢一个人会说?”
冯骁:“靠,徐荐鸣怎么也这么八卦了。现在这些男人都怎么了,比那三姑六婆还三姑六婆。”
电话那头笑声更加剧烈了一下。
冯骁:“那行,反正你都知道了,就知道天津那边的事儿我没空处理,我的伺候我老丈人和未婚妻。你重新安排人过去吧。我现在已经在北平了。”
陆少帅:“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
顿了一下,他笑的更加恶意,说:“好生在我表姨夫和小表妹面前表现吧,免得被打死。”
冯骁:“………………陆老三,你就做个人吧。”
陆少帅轻飘飘,微笑:“总归,我可没有牛逼的老丈人和暴躁的小未婚妻。”
冯骁换了个姿势,将电话继续放在另一侧的耳朵上,得意洋洋:“是,你也没有会下金蛋的老丈人和长得像天仙儿的小未婚妻。哎你别说,你别说哈……你表妹,真他~妈够辣!”
陆少帅呵呵:“你别是调戏她挨揍了吧?”
冯骁:“……………………”
“卧槽,还真是?”陆少帅原本不过是玩笑一句,可是冯骁没接话!
他没接话!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作死啊!”发自肺腑的由衷感慨。
冯骁一瞬尴尬,不过却也几乎顷刻间就从呆滞里缓和过来,他立刻扬起笑容,亲切和气,让人如沐春风:“行啊,当然行。”
他上前几步,说:“你好,在下冯骁。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在这里。不过凡事儿都是一个缘分,能在这遇到也是有缘。刚才没事儿吧?吃晚饭没?”
白绮罗摇头。
“那可得好好尝尝这里的几道名菜,我每次来都觉得极不错。我看这一楼不成了。不过没关系,让老谢给安排个地儿。正好一会儿小凤仙她们过来,你这留洋的也别嫌弃,凑着着听听。且不错。”
他转身:“老谢,这儿这么乱,给找个合适的地儿呗?”
谢大少木然的点点头,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冯老五这节奏。
“对,我给你们介绍,我哥们谢扬,谢老四;徐荐鸣,字济廉。这位是我未婚妻白小姐,这是白小姐的小姨陈女士。往后见了跟我一起叫小姨就成。一家人不用客气。”
神你~妈的一家人不用客气。
冯骁一通热络的介绍与自来熟不仅让陈曼瑜瞠目结舌,叹为观止。就连谢大少与徐荐鸣都双双感慨人要是臭不要脸,真的干啥都顺利些。
白绮罗也没想到,她这“未婚夫”还真是迅速carry了全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多么柔情蜜意。而事实上,他们实实在在的第一次见面。
虽然有婚约,但是当时定下这事儿的时候她正一头懵在医院养伤,不见任何人,而后又包袱款款的去了国外。正是因此,他们若说正式见面,那是并没有的。
不过她倒是也不露怯,含笑调侃:“不会再有人冒出来撒泼吧?”
冯骁笑容带着几分孩子气,扬眉:“那不能。老谢也不能容旁人在他的酒店撒野吧?”
谢大少此时终于缓过来了,他立刻笑了笑,点头说是,随后道:“这样,我给你们安排在二楼的厅子,一般只招待我的朋友,正好你们一家人……咳咳,一家人一起坐一坐。我和荐鸣还有别的活动,就不叨扰你们了。”
谢大少也不安排别的服务生,亲自引着几人上楼。
“吱吱……”刚一踏上楼梯,就听外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紧接着便是一阵小轿车的喇叭声。
白绮罗似有感应,她停下脚步,望向了大门。
果不其然,大门打开,一身纯黑西装,金丝边眼镜,儒雅清润的中年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她父亲白修然。
白修然润雅含笑,唤道:“阿罗。”
白绮罗一愣,随后咚咚的跑下台阶,直接冲入白修然怀中:“爸。”
白修然笑着拍拍闺女的背,温和带笑:“怎么了?受委屈了?”
原本温和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他扫了一眼现场几人,目光逼视,生生能将人看出一个窟窿,让人不寒而栗。
白绮罗轻轻摇头,心中难掩激动。
这么多年不见父亲,她心中哪里不激动呢!虽然她在国外的时候可以说服自己不是真正的白绮罗,这也并不是她的父亲。可是真正见面却又不同了。
谁说这不是她父亲呢?
明明是一个人。
她红了眼眶,低声:“我想您了。”
白修然有一瞬的僵硬,不过很快的,他感觉到肩膀上的湿润,扳开闺女的脸蛋儿一看,果然,一脸泪。
孩子都委屈成这样了,可见这几年在国外过的多么艰难。
他瞬间就难受起来,“阿罗不哭,不哭呵!”
白绮罗胡乱的擦了一把,想要擦掉眼泪,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眼泪就像是断了线儿的珠子,越擦越多。
白修然眼看他闺女哭的可怜兮兮,也跟着难受起来,他红了眼眶,低声道:“是爸不好,是爸的错,我不该送你出国的。你说你年纪那么小,又是一个弱女子。让你一个人出国哪行啊。我这真是猪油蒙了心。”
越说越伤心,白修然眼泪也掉了下来。
父女俩抱头痛哭。
陈曼瑜眼看这父女俩,心中跟着动容,不过到底还是开口:“姐夫,咱们也别都站在这儿了,实在是不像话。不如……”
她迟疑一下,犹豫去谁的房间更合适,就听冯骁接话:“还是到二楼吧。”
他给谢大少使了一个眼色,谢大少立刻:“诸位请。”
他将几位引到二楼会客室,这里并不对外,一贯是他私下招待朋友之处。虽然不像一楼餐厅那般意境,但是却富贵奢华。
人家父女相见,他们若是还在,怕是就不妥当了。
“白叔,白小姐和陈女士现在还没吃东西。我想,您舟车劳顿过来,一定也还饿着。我下楼去给你们给你们安排一下。”冯骁恭敬又客气。
白修然总算是不哭了,他看向冯骁,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倒是很快颔首:“去吧。”
冯骁与谢大少一同下楼,谢大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慨:“百闻不如一见,倒是没想到白修然是这样的。”
白修然是谁,财政司副司长,自然,在北平城这样卧虎藏龙的地界儿,一个财务司副司长委实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是偏偏,白修然牛逼。
牛逼到什么地步呢?
点石成金。
他就是买个石头,转头都能鼓捣成钻石。
这样动乱的年代,虽然看似一派祥和,但是背地里的门道多了去了。说一千道一万,一位为权二为钱。而前者更需要后者的支持。
所以白修然这人的身价也就立刻不一样了。
达官显贵,豪门商贾,见他无不趋之若鹜。
传言里,这位仁兄更是如神一般存在。
自然,传言都是瞎说,本人是个哭包。
“他刚才一哭,还真给我吓到了……”谢大少咋舌。
“他就是疼闺女。”冯骁倒是淡定。
谢大少嗤了一声,调侃:“疼闺女给他闺女选你这么个王八犊子?”
平地一声雷,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不过白绮罗明显嫌雷炸的不够猛,继续开心的规划:“我想过了,婚还是要结的,毕竟是我爸定下来的婚事,总不好悔婚。说出去也不好听啊。不过结婚归结婚,又不耽误我养小白脸。就安排他住在白家好了,我每天回来和他厮混连个借口都不用找呢。”
白绮罗兴致勃勃:“爸,您觉得这样行不行?”
白修然短暂的沉默,点头:“行。”
众位姨太太:“…………………………”
你们父女,有三观吗?
不过大概真是白绮罗作妖少女的人设太过深入人心,又或者是白修然纵容女儿的形象太过深深烙印。大家竟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虽然尴尬,但是还能不失礼貌的微笑。
二太太:“呵,呵呵,这样也好。其实啊,原本咱们两家就门不当户不对的。”
冯骁:“?”
白绮罗扬了扬眉。
二太太:“咱们家是读书人,他们家是兵痞子,哪儿合适啊。俗话说,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还是要门当户对,这才能长久呢。”
三太太:“性格也不搭啊,我们阿罗聪颖飒爽;可是听说那冯大少胸无大志,贪生怕死,不学无术。”
四太太:“对呢对呢,我听说他长得也不怎么样,一身杀气,黑的像煤球儿,长相普通的扔人群里都找不出来呢。哪里配得上我们阿罗。”
五太太:“诸位姐姐说的真是太对了,这性格不行长相不行,人品也不行啊。我可听说了,他这人嚣张跋扈,十足的纨绔子弟。”
六太太心急如焚,吭哧半天,终于找到一条罪名:“听说他嫖~妓不给钱!”
仿佛给冯骁罗列了罪名,白绮罗再养小白脸就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绮罗终于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前仰后合。
她戏谑的扫了冯骁一眼,抱怨,“爸,您看您给我找的这是什么人啊。若不是诸位姨娘说出实话,我都不知道他这么差呢!我可是您嫡亲嫡亲的亲闺女啊。您怎么能让我跳入火坑呢?”
白修然视线一一扫过诸位姨太太,眼神锐利。
很快的,他温和的哄道:“观人不能道听途说,要自己用眼睛看,用心感受。你姨娘们都是妇道人家,整日听信闲言碎语,你不需要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他又继续说:“冯贤侄,进来坐,小女调皮,让你见笑了。”
冯!贤!侄!
一屋子姨太太懵了。
当着人家正主儿的面编排人家的坏话是什么样的心情呢?她们觉得此时恨不能找个地缝了!
这天杀的父女俩!这不是坑人吗?
不过这个时候冯骁竟然还游刃有余,他含笑:“我知道白小姐与诸位姨娘都是开玩笑的。”
视线落在白绮罗身上,“她很活泼的。”
白绮罗也没想她爸能一秒改变主意,对他做了个鬼脸,咚咚上了楼。
毕竟,书里面白绮罗作翻了天也没能把这桩婚事作掉,她觉得自己段位照原本的白小姐还差了不少,因此,更难了。而且,她总觉得她爸选冯骁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这原因会让她的这桩婚事无从动摇。
只是却又不知,真正原因是什么了。
白绮罗上楼回到房间,临走之前她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医院,回来也不过一两日,根本顾不得其他,收拾妥当就包袱款款离开。不及多看一眼。
而今坐在软绵绵的床榻之上,白绮罗突然就觉得处处都很熟悉,完全没有一分生疏。
“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白绮罗扬眉:“谁啊?”
“是我。”
白绮罗心说我知道你是谁啊。
不过她倒是起身拉开了房门,门口一身银霜色锦缎旗袍的女子小心翼翼的看她,低声:“阿罗。”
只二字,反复又有千言万语。
是八姨太,也是她的同学,曾经为数不多的闺中密友。
不过当然,她们的友谊在她勾搭上白修然,并且嫁进白家成为她后妈之一之后告罄。
“有事?”白绮罗冷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并没有请她进门的意思。
八姨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笑容有些苦涩,不过还是轻声细语的问:“我能进去坐一坐吗?”
“不能。”白绮罗:“你到底想干什么?”
八姨太红了眼眶,低语:“我、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只是想跟你解释的。我不想失去我们的友情。”
“你可真好笑,我们有什么友情?许佳怡,没事儿给我滚远点,不然我的拳头可不认人!”白绮罗瞪她一眼,咣当一声将房门砸上,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