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消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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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心里一阵呕血,这家伙……认真的吗?

夕阳渐渐西斜, 远处的天空上面是灰蓝,下面却如火焰般瑰丽, 混淡淡的紫色,给这个古老的城市增添几分的梦幻感。

钟意拒绝了梅蕴和送她回家的提议,回东关小学, 骑回了自己的电动车。

这时候正是饭点,小区里人不多,因为太过老旧, 没有电梯,钟意自己慢慢地爬楼梯。

越靠近家,她的心就越忐忑。

钟意刚刚推开门, 一个玻璃杯就落到她脚下,啪的一声,炸裂来, 碎裂的瓷片飞溅到她的裤脚上。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宫繁皱着眉,双手在胸前交叠,她抬着下巴, 向钟意发号施令:“出去,向青松道歉, 告诉他你只是被气昏头了, 婚约不能作废。”

钟徽坐在沙发上, 只是抽烟,一言不发。

面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钟意低头把那碎瓷片一片片捡起来,声音很轻,但带了股执拗:“我不和他结婚。”

宫繁因为这句话,彻底炸了毛,她大踏步走过来,拎着钟意的耳朵,把她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为什么不,啊?赵青松哪里对你不好?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这个家考虑考虑……”

钟意疼的眼睛都冒泪花了,但最让她难受的不是耳朵的疼,而是来自母亲的逼问。

一句又一句,像刀子狠狠地捅进了她的心口窝。

宫繁伸手掰住她的脸,强迫她直视自己。

钟意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和她对视。

她这双眼睛,与宫繁的一模一样,长睫毛,大眼睛,卧蚕,眼皮薄薄的,里面是一双灵动的眼珠子。一双漂亮的眼睛应当具有的优点,宫繁有,钟意也有。

只是如今,宫繁的眼睛被生活的重压折磨到失去光彩,而钟意还在。

她这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继承了她的美貌,却没能继承到她的气骨和才华。

宫繁冷冰冰的说:“你该去对着青松哭。”

钟意苍白的脸几乎要被她掐出指痕来,可怜到让人心都要碎了。

但宫繁不同,她的心肠是石头做的。

“婶婶,您别生气呀。有话好好说,您先放开姐姐呀。”

一个清脆的声音插了进来,钟恬像只百灵鸟,轻盈地从钟意卧室里走了出来。

宫繁松开手。

钟恬扶住钟意,嗔怪:“姐姐你也真是的,把婶婶气成这个样子。你快点向婶婶赔个礼道个歉,母女间哪里有仇呢?你哄哄她就好啦。”

钟恬比钟意小上一岁,因为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格外得家里人喜欢。

钟徽终于发话了:“繁,你也过来,别拿孩子撒气。”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就像是点了炮仗的引线一样,宫繁炸了。

“拿她出气?我这是恨铁不成钢!”

宫繁长腿一迈,几步就回了钟徽面前:“要不是你溺爱她,她现在怎么会成了这么一个废物?!”

钟徽额头青筋都跳了出来,他重重地把手机拍到桌上,站了起来:“宫繁!你说话也讲点分寸!”

“够了!”

钟意终于忍无可忍,眼看着这两个人又要争吵起来,她的忍耐力已经宣告消失殆尽。

大概是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宫繁和钟徽两个人都愣了,齐齐回头看她。

钟恬说:“姐姐,你再怎么着,也不能对着叔叔婶婶发脾气呀。”

钟意没理她,她问宫繁:“你们是真的希望我嫁给赵青松?”

宫繁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然呢?青松那孩子多优秀啊,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孩子。你别因为任性,就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你要是真错过了他,以后是要后悔终身的。”

钟意摇摇头:“妈,我不希望未来的丈夫心里藏着白月光。”

“你懂什么,”宫繁烦躁地说,“什么白月光不白月光的,你还能指着赵青松一心一意喜欢你不成?”

叩叩叩。

不紧不慢的三声,打断了家里的沉闷气氛。

门一直没有关,楼道里的灯光昏黄,钟意泪眼朦胧地望过去,只看到梅蕴和站在门口,身姿挺拔,像极了林中秀木。

他问:“我可以进来吗?”

钟徽认出了他,慌忙迎了出去:“梅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论起来,虽然梅蕴和比他辈分低,但到了生意场上,钟徽还不敢摆长辈的谱。

梅蕴和长腿一迈,进了家门。

其实他与这个简陋而陈旧的家,格格不入。

尤其是现在——地面上是破碎的瓷片,茶几上还有刚刚震落的烟灰,空气里的烟味还没散去,钟意的眼睛还是红的。

梅蕴和不动声色地瞧了钟意一眼。

钟意没有看他,从发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贴墙根站着,低着头,拿纸巾擦着眼睛。

宫繁也露出了微笑来,这就是她的厉害之处了,甭管发多大火,到了该应酬的时候,都能迅速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梅先生请坐,”宫繁指使钟意,“快去给梅先生泡壶茶过来——梅先生喜欢佛手还是熟普啊?”

“不必麻烦了,”梅蕴和温和地说,“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情想和二位商量的。”

宫繁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侧脸,看了眼钟意。

钟徽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抖着手捏了捏,没点,又放了回去。

宫繁说:“我家钟意啊,年纪小,做事有些急躁。若是她做错了事情,我先代她向梅先生道个歉。”

她不知道是不是钟意昨夜退婚的事情,惹恼了梅蕴和。当务之急,是先稳住他,再谈赵青松和钟意订婚的事情。

一说到这里,宫繁不由得心里起了烦躁。

钟意真的是叫他们夫妻俩给宠坏了,做事情也不经过大脑思考;这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姻缘,就让她自己硬生生给作没了。

钟意竖着耳朵听,只听得梅蕴和淡淡地说了一句:“钟意很好。”

依旧是不轻不重的四个字,让她的一颗心,被藏起来的小猫偷偷地抓挠了一下。

宫繁看梅蕴和的表情不像是生气,松了口气,决定趁热打铁:“那与青松——”

“宫阿姨,”梅蕴和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我这次来是为了其他的事情。”

宫繁的心猛地沉入谷底。

钟徽手里的烟几乎要被他掐断了。

客厅里有一个老旧的钟,忽然响了起来,咚,咚,咚,像是个暮年仍不失威严的老人。

七点整了。

钟恬被钟声吓了一跳,往钟意旁边走了几步。

她今天来是预备看钟意笑话的,可没成想,遇见了个气质非凡的大人物。

梅蕴和调整了下坐姿——家教使然,无论坐立,都不会放松。虽说是在这破旧的房间中,他却像是置身严肃整洁的会议室里。

宫繁艰难开口:“有什么事情,梅先生但说无妨。”

“那就恕我失礼了,”梅蕴和微微点头,声音清朗,“我想娶钟意。”

细微的破裂声。

钟徽手里的那根烟,终于被他给掐断了。

烟丝从破损处争先恐后地挤了出来,钟徽的手如同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地将手里的东西丢进垃圾桶中。

顾不得整理落在桌上、身上的烟丝,钟徽结结巴巴的问:“梅先生,你……你开玩笑的吧?”

“钟徽!”

宫繁严厉地叫了声他的名字,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转脸看向梅蕴和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浮现出那种温和的笑意:“蕴和,你把我们吓到了。”

“我知道这么说很唐突,”梅蕴和面带歉意,他看了眼钟意,后者瞠目结舌,让他忍不住想起发呆的兔子,“我想和钟意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宫繁当然觉着可以,现在哪怕让她把钟意洗干净打包放在梅蕴和床上,她也肯做。

两个人单独谈话的地点,自然是钟意的卧室。

一进去,梅蕴和就关上了门。

他并不希望接下来说的话被别人听到。

钟意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在门关上的瞬间,她就如同受惊的兔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你做什么?”

她看着床上的梅蕴和犯了难,该怎么办才好?

她最后决定给他挪个地——衣柜里还有备用的被褥,大不了床让给他睡,自己在懒人沙发上猫一猫好了。

大概是因为羞愧,钟徽刚才只把梅蕴和往床上随意一放。现在梅蕴和斜躺在床上,半边身体几乎要倒了下来。

睡熟了的梅蕴和,眉目舒展,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格外安静。

钟意咬着唇,想伸手把他往床中央推一推,以免他摔下来。

谁知道手还没碰到他,梅蕴和突然睁开了眼睛。

钟意吓得打了个哆嗦,张口叫他:“梅——”

先生两个字没有出口,她的手腕被梅蕴和攥住,拉到了他的怀抱里。

鼻间萦绕着浓郁的酒气,他喝的应当不少。衣服是凉的,脸贴上去,钟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这是醒了?还是醉的?

钟意不明白,她手忙脚乱,想要爬起来。腰肢被人掐住,下一秒,她就被压在了被褥上。

梅蕴和眉骨泛红,微眯着眼睛——他眼睛原本就深邃,原本只觉难以接近,如今看她,却满满的都是柔情。

钟意觉着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给蛊惑了。

梅蕴和没有说话,他抿着唇,手指探进了衣物中。

凉的她颤抖不已。

钟意推他,企图让他清醒过来:“梅先生,你冷静一下——”

也不知道梅蕴和是不是听进去了,他停止了动作,歪到旁边躺着。

梅蕴和一松手,钟意就急忙跳下了床。

梅蕴和仰面躺在床上,伸手捂着额头,声音有些哑:“小意,对不起。”

“没事没事,”钟意头摇的像拨浪鼓,“该我说抱歉才对。”

梅蕴和没有回应她。

柔和的灯光下,他指节泛白,抿着唇,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坐了起来,深呼吸,也不看钟意,依旧是一副喝高了酒的模样:“我去客房休息。”

他真的是喝醉了,脸颊是不正常的嫣红,站起来时踉踉跄跄,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钟意想扶他,被梅蕴和不动声色地避开。

他似乎在有意拒绝与她的肢体接触。

钟意呆呆地看着他。

梅蕴和缓了缓,声音干涩:“我自己可以过去。”

他头也不回出了门。

钟意没有跟出去,她站在房间里,听见梅蕴和和自己父亲交谈,似乎在问客房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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