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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皮蛋瘦肉粥需要什么?
这个问题所有识字的人都可以告诉你,皮蛋,瘦肉和米。
如果硬要说的很详细的话,大约就是将大米洗净,皮蛋去皮切片再改刀切丁,瘦肉切丝腌制再切丁,下水焯一遍就可以把上述食材全部扔进锅里开始煲粥。
步骤简单到韩攸信都可以做。
但是粥王江枫可以告诉大家,在这些步骤之外其实还有非常重要的一步——
直觉!
煮粥这件事情上直觉是很重要的。
一锅粥,放多少米,多少水,多少皮蛋,多少瘦肉,煮多久,什么时候大火,什么时候小火,什么时候闷,什么时候搅拌,什么时候出锅这些都得凭直觉。没有人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就算给了你答案也不会真的有人去量多少毫升的水,再称多少千克的米,切多少克皮蛋,放多少克瘦肉。
江枫把这些东西称为煮粥的的直觉。
他在这方面的直觉一向非常好,可能这就是粥王的天赋吧。
江枫开始去找食材。
就在江枫挑米的时候,工作人员跑来询问他是否同意其他参赛选手此时开始调制高汤。江枫自然是同意的,因为孙茂才也要吊汤。
想猜一个人要做的是什么菜,其实只要看他们选的什么食材就可以猜出大致范围。
至少江枫在挑食材的时候就看出来淮阳楼,程记酒家和永和居都要吊高汤,再加上孙茂才,四家餐厅的主厨差点在老母鸡那一块打起来。
节目组准备的食材是很丰富,但特别好的老母鸡就那么几只,可遇不可求。现在吊高汤时间有限,如果想在品质上有所追求自然要用最好的食材,在高汤中起到决定性质作用的老母鸡自然就成为几位主厨争抢的对象。
徐师傅年纪大,反应慢动作也慢,即使挑中了母鸡也被裴盛华捷足先登,气得徐师傅只能叫自己的徒弟帮自己一起来抢鸡。原本只是四个主厨在抢老母鸡,因为徐师傅请外援的恶劣行为变成了四个主厨加四个年轻酱油抢母鸡,一时间家禽区鸡飞鸭叫,孙茂才回来的时候头发上都有两根鸡毛。
除了在母鸡上发生了必要的争抢,各组参赛选手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各做各的各挑各的,有时路过食材区看见其他组的参赛选手在挑菜还会提醒他们另外一处有更好的。
总体氛围非常温馨和谐友善,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每个人都在做菜,每组风格也都各不相同。泰丰楼做套餐,每个人都要完成自己独立的菜品,除泰丰楼外只有八宝斋是如此。
顶层餐厅依旧延续了一个阿诺厨师带三个小弟的政策,三个厨师给他打下手,罗兰用实际行动向大家证明了钱是多么的重要,以及没钱是多么的可怕。
其他餐厅基本上都是两个主力两个辅助,这也就显得泰丰楼和八宝斋的模式格外奇怪。
这种奇怪的配置自然也就引起起了场外工作人员和场外围观人员的注意,也就是彭长平和许成的主意。
“江枫今天只负责煲粥吗?”如此重要的比赛,如此丰富的盛宴许成怎么能缺席呢,从节目组定下这个最终测试的那一天开始,许成就让助理推掉了今天全部的行程和工作,吃完午饭就赶到比赛现场来近距离观察今天的晚饭。
“看上去好像是这样。”彭长平也有些纳闷,搞不懂江枫在想什么。
但很快他就不想了,转而去关注徐师傅的动向,毕竟徐师傅才是他的亲徒弟,虽然前段时间被他嫌弃得厉害。
在场选手太多,江枫煲粥只能称得上是奇怪,在这二十八名厨师中一点都不夺目。那些排名靠后的餐厅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想要趁着这最后的机会一展才华。
最醒目的其实要属裴盛华。
淮扬菜作为中国传统四大菜系之一,对刀工的讲究和追求已经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除了炫技的文思豆腐还有更加有名的瓜雕。裴盛华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淮扬菜大师,又曾担任过国宴厨师长,在这二十八名厨师中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响当当的厨师,同时也是刀工最为出色的厨师。
不是摄像小哥夸张,他在拍裴盛华切菜的时候一度怀疑他是在练中国功夫。
能把普通的蔬菜和肉切得跟电视剧特效一样,国内的这么多厨师里除了裴盛华没几个人能做到。
裴盛华在做三套鸭。
这菜江建康也会做,但江建康三套鸭和裴盛华的三套鸭完全是两种鸭,江建康那叫硬套,裴盛华这才是真套。
泰丰楼的厨艺台和淮扬楼是临着的,江枫只负责煲粥和甜品清闲得很。由于比赛五点才结束,江枫准备最后卡点做杏仁露,这样新鲜做出来的味道和口感都是最好的。皮蛋瘦肉粥入锅之后并不需要他时时刻刻在旁边守着盯着,在帮吴敏琪处理完食材之后,江枫干脆站在离淮阳楼厨艺台最近的地方开始看起了裴盛华做三套鸭。
明目张胆的偷师。
却也不算偷师,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三套鸭对刀工的要求比文思豆腐还要高很多,比一块豆腐切三千根豆腐丝还要难的刀工,其门槛可想而知。
刀工不行的人,还真偷不着这师。
江建康会做三套鸭,也只是会做法不代表他真的能做出来,所谓的做三套鸭也就是挂个名字图一乐,真要较起真来裴盛华绝对不承认江建康做的三套鸭是三套鸭。
家鸭野鸭菜鸽,一层套一层,去骨后还要有形,必须得套得严丝合缝,表皮不能有破损,让没有规定型号的三种家禽像有固定型号的俄罗斯套娃那样一层套一层,其难度可想而知。
最难得可贵的是,在三套鸭中刀功不是炫技而是美味的钥匙。
这菜要好吃还真就得刀功好。
江枫在看裴盛华塞鸽子。
菜鸽得从野鸭的刀口塞进去套入腹中,然后再将冬菇火腿片之类的食材塞进鸽腹里,刀口不能大越小越好,不然很难锁住汁水和味道,也就失去套的价值。
塞鸽子的过程其实不难,因为菜鸽就那么大,脱骨后的鸽子更小,只要控制好力道,哪怕刀口非常小,也能在不破坏鸽子和野鸭的情况下将鸽子完美套入鸭腹中。
这一步相对容易,但下一步将野鸭套入家鸭里难度就非常高了。
此时的野鸭可不是刚才那只脱了骨的软趴趴的鸽子,即使此时的野鸭也是脱骨的,但是他鸭腹里可有一只肚子填满的鸽子,他是鼓鼓囊囊的。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家鸭上开一个小口将整只野鸭套入腹中,难度绝对是呈指数增长的。
更别提升华为了炫技,开得那个口还挺小。
然后……
裴盛华就发现自己的技术好像还没有那么好。
他套不进去......
其实这也不能怪裴盛华,他的刀功已经非常出色了,可以说他的刀功比江枫还要强。可能是之前从几位主厨手里夺得了最好的老母鸡让他有点膨胀,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所以口开小了导致野鸭套不进去。
裴盛华已经开始出汗了。
他感觉后背的衣服已经有点湿了。
不光如此,他的鼻尖和额头也都开始冒汗。
有点尴尬啊。
裴盛华尴尬地抬头扭扭脖子,决定把口子划大一点。
然后他就看见了江枫,江枫正盯着他看,并且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裴盛华:?
嘲笑我????
裴盛华默默把口子划大了一点,成功将野鸭套入家鸭腹内。
这次三套鸭难度最高的部分已经完成,江枫也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就扭头离开去帮吴敏琪打下手了。
终于完成最难一步的裴盛华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准备去洗手,顺便扭头看了一眼江枫,发现江枫根本就没有在注意自己而是在帮吴敏琪打下手,一对小情侣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即使是在做菜都做出了秀恩爱的味道。
裴盛华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个媒人的微笑。
江枫这一对四舍五入一下可是他促成的呀,怎么着他也算是半个媒人呢。
真是太开心了。
裴盛华和江枫之间这小小的互动,落在外人眼里就显得格外奇怪。
像是某种神秘的交流,只不过他们都没看懂。
站在许成的角度,是裴盛华做菜的时候遭遇了瓶颈,江枫发现了然后给了裴盛华一个眼神的暗示,裴盛华恍然大悟终于解决这个难关,在完成之后抬头感激的看了一眼江枫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裴盛华:???)
“彭师傅,刚才裴师傅的三套鸭是有什么问题吗?”许成好奇地问道。
“他口子划小了所以没塞进去,又加了一刀估计最后锁味不会太好,算是一个失误。”彭长平解释道。
许成恍然。
许成扫了一眼场上的所有厨师,以他专业的美食评论家的角度,他觉得最后成品会非常出色的应该是徐师傅和阿诺厨师。
徐师傅从一开始就在调制高汤和泡发鱼翅,很显然是要做高汤鱼翅菜,谭家菜中最为精华的就是燕菜鲍鱼和鱼翅。无论徐师傅做的是哪种鱼翅菜,最终的成品应该都相当不错。
这就是原材料的优势。
阿诺厨师做的菜许成几乎一眼就分辨出来,实在是太有名了,阿诺厨师做的是他的招牌菜之一,同时也是他的成名菜——牛肉塔。
名字听上去比较平平无奇,但直译过来这道菜的菜名就是牛肉塔,菜如其名,这道菜就是用牛肉搭成的一座小塔。
不同部位的三块新鲜牛肉,经过腌制等一系列处理,在用最原始的方法于炭火上煎烤,煎烤成三块不同火候不同熟度牛肉。然后再将这三块牛肉根据部位和纹理切块,再切成薄片,依次叠成一做高度在五厘米到八厘米之间的小塔,放进烤箱再烤上十分钟,淋上酱汁和切牛肉时切出来的汁水,才算完成。
这道菜其实还挺考验食客的,因为这道菜公认的最美味的吃法就是把它从高到低切下一块,然后一口包入嘴中。
吃这道菜注定不可能拥有优雅的吃相,而且嘴小的人也不方便一口全包。
阿诺厨师当初就是凭借这一道把区区三块牛肉做出了堪比千层饼口感,层层叠进妙不可言的菜品,横扫全美,一菜成名。
当然,后来阿诺厨师在西餐界站稳脚跟之后这菜就不怎么做了,因为实在是太麻烦了。
又费时又费力。
许成原以为阿诺厨师会把这道菜当成杀手锏,在决赛的时候做,没想到连半决赛都没到阿诺厨师就做了。
让许成不知道是该感叹阿诺厨师自信,还是该感叹阿诺厨师杀手锏很多。
现在阿诺厨师还在煎牛肉。
“阿诺要做什么菜你知道吗?”彭长平突然问道。
许成愣了:“牛肉塔吧。”
“牛肉塔?”彭长平很显然不知道这道菜,阿诺厨师横扫全美的时候他还在家里养猫呢。
许成没想到彭长平居然不知道阿诺厨师的成名菜,便跟彭长平解释起这道菜的美妙之处。
就这样,在场外人员小声的讨论声,场内的切菜声,脚步声,煎炸声,炒菜声和咕咚咕咚冒泡声中,比赛终于进入到了尾声。
漫长的比赛是很折磨人的,尤其是在大家都很认真都很接近全力全神贯注的情况下。
当然,江枫还挺摸鱼的。
他甚至还有时间重操旧业,拿萝卜雕了一些用于装饰的小造型,不忘初心雕了佩奇全家。
雕萝卜只是中间闲暇的插曲,到了四点也就是比赛接近尾声的时候江枫已经开始干活做起了杏仁露。先前雕好的萝卜雕在厨艺台上摆成了一排,俨然成为泰丰楼处于台上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妈妈,快看,佩奇!还有乔治!”卡在饭点来的韩攸信一进场就看见了泰丰楼出厨艺台的一排萝卜雕,并且在萝卜雕中精准锁定了佩奇和乔治。
即使他已经过了喜欢佩奇和乔治的年纪,看见如此熟悉的萝卜雕还是不免有点小激动。
“小点声,不要吵到台上的叔叔阿姨。”王静道,和韩贵山一起牵着韩攸信走到许成和彭长平前,冲两人微笑着点点头。
许成和彭长平早就猜出韩贵山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拖家带口蹭饭的机会,许成甚至有点怀疑当初韩贵山会从他手里接下投资这个节目的活,完全是为了现在的蹭饭。
当然,从目前节目的反响来看,韩贵山绝对没有亏就是了。
这货不知道为什么,从做生意开始运气就特别好,基本就没怎么亏过,白手起家能赚到韩贵山如今身价的也没几个。
“怎么样?”韩贵山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来得还挺准时,还有半个多小时就结束了。”许成道,“你看,徐师傅那边的柴把鸭子都已经好了。”
柴把鸭子亦是谭家菜中的一道比较有特色的菜品,是将鸭子蒸熟后去骨,在保证鸭皮和鸭肉完整的情况下再将其切成宽度一致的三条进行后续的制作。
这菜的样子非常有趣,所有的食材都被切成一条一条的,冬菇条,冬笋条,鸭肉条和火腿条最后会用菜苔捆在一起再勾芡,看上去就跟一捆柴一样,所以叫柴把鸭子。
“柴把鸭子?”韩贵山顺着许成的话冲永和居的厨艺台看去,发现这菜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你应该没吃过柴把鸭子吧,今天你算是有口福了,这菜可是徐师傅的拿手好菜,又不在任何宴席里,有的时候我想吃去永和居赶上徐师傅没空都吃不着。”许成笑道。
韩贵山是把泰丰楼当食堂吃,去永和居吃的少,很多谭家菜都没吃过。
“我见过。”韩贵山一脸肯定,但是自己的记忆还是有信心的,“我应该很多年前吃过但是不记得在哪吃的了。”
许成失笑:“还能在哪吃?现在全国除了永和居你还能在哪吃到正宗的谭家菜,你应该是前些年在北平谈生意的时候吃过吧。”
韩贵山摇头:“不对,我好像是在南边吃的。”
“在你家那边吃的。”王静突然开口,“你忘啦,二十多年前你第一次带我去你家的时候,在你家边上的一个县城的饭馆里吃的。”
“县城的饭馆?”许成懵了,刚想说怎么可能会有县城的饭馆会做谭家菜,然后就愣住了,随即意识到韩贵山吃的是谁做的。
曹桂香做的。
彭长平也反应过来了。
许成非常复杂地看着韩贵山。
“老韩。”
“啊?”
“你下次要是吃到什么好吃的店自信点,告诉我带我一起去。”
“啊???”
许成在心里默默流下了嫉妒的泪水,甚至有一点小庆幸。
还好韩贵山这是运气好,饭量大但不会写。若是韩贵山决定当美食评论家,美食评论界哪还有他许成的事。
他这些年听说传闻,慕名前去,寻找未果的店满打满算就两家,一家是江卫明当年在蜀地工作的国营饭店,另外一家就是曹桂香在粤省工作的县城小饭馆。
他没吃到的韩贵山全都吃到了。
仔细想想,江枫这棵好苗子也是韩贵山最先发现的。
“哎。”许成叹了口气。
嫉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