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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霍夫人斥了句,“想嫁进霍家做媳妇的女人多了去了,难道是猫是狗都能行?方家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了解?那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女儿?”
霍凌霄什么都不想说了,他们认定了方若宁是个心机深沉别有手段的拜金女,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方家,这些观念根深蒂固,解不开的。
一室静寂中,霍凌霄动了动,一言不发地,转身,朝外走去。
“凌霄!”
“大哥!”
众人挽留,霍夫人又追上前去,压低声苦口婆心地劝:“爷爷就过年回来呆几天,你再怎么不高兴,也得吃顿饭再走。你做事向来稳重,别为一个女人乱了方寸,伤了爷爷的心。”
一直沉默不言的霍政钊这会儿也开口了,“都回来了,吃了饭再走!”
一个晚辈捡了沉木拐杖递上去,老太爷接过,恨恨地道:“让他走!你们把人留下了,心也不在这里,有什么用?!”
霍凌霄听了母亲的话,到底是心软,从小的严谨家教也告诉他今天的言行确定不妥,于是他又转身,隔着大半个客厅跟霍老太爷鞠了躬,淡声道:“爷爷,等您气消了,我再回来跟您好好解释。”
话落,还是利落地转身离去。
宾利慕尚一个利落干净的甩尾,扬长而去。
霍夫人站在台阶上,黯然垂泪,身旁,女性家属揽着她低声安慰。
“哎……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他继续单身着——”
一室僵冷的气氛中,霍子谦走过来,站在霍老太爷面前,脆生生地道:“太爷爷,昀轩哥哥是我的偶像,还有方阿姨,她是个好人……她会像妈妈一样抱着我,给我和昀轩哥哥讲故事!”
三岁多的霍子谦,口齿伶俐,静静围观了整场战争之后,突然出人意料地说出这番话。
全场的长辈,大人,俱都愣住,面面相觑。
车子回到市区,可霍凌霄却不能去医院。这么早就回去,方若宁肯定会看出端倪。
打了通电话出去,那边一接通就调侃:“我以为你挽回了佳人,就把兄弟彻底遗忘了呢!”
关于航班遇险迫降的新闻报道铺天盖地,纪南尘知道发小也在那趟航班上,打电话关心过。不过,回国后两人还没怎么联系。纪南尘猜他俩是合好了,以为发小沉醉温柔乡,忘了兄弟情。
霍凌霄一脸阴翳,没耐心地道:“少废话,出来喝酒。”
“怎么了这是?不会又吵架了?还是根本就没合好?”纪南尘听出端倪,脸上的笑一下子停了住。
“跟她无关,出来再说。”
年初四,纪南尘也还在走亲访友,不过接了电话,他不得不起身跟一桌的长辈赔礼解释,主动干了一杯,才匆匆叫司机开车走人。
赶到会所时,霍凌霄已经一个人喝上了。
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纪南尘走过去,一脸讶异加困惑,调侃说:“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大过年的你要不要搞得这么凄凉?想喝酒我再叫几个人过来?”
“不用了。”霍凌霄皱眉否决,一仰头,半杯酒又吞进喉咙。
纪南尘皱眉,见他又要倒酒,连忙拦住:“你胃不好,这么喝是又想进医院?”
酒杯撇开,霍凌霄把沉重疲惫的身体抛进柔软昂贵的进口沙发中,仰头沉沉闭眼,英俊刚毅的五官在灯光下泛着无奈和憔悴,沉默了好一会儿,薄唇才淡淡开启:“刚回家了一趟,老太爷回来了,我原以为,他会同意我跟方若宁在一起,可谁知——老爷子不知听了什么谗言,没等我开口就给那女人定了几大罪名——心机深沉,没家教,不懂礼数,还有家境不好……”
说着,男人仰起头来,嘴角撩起凉薄讥诮的笑,“我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怕是……除非我跟家里脱离关系,否则,没戏。”
纪南尘脸色一变,瞬间凝重起来,“怎么会这样?你没解释?”
霍凌霄摇头,“没用,老爷子的脾气我了解,何况他正在气头上,我说多错多。”
纪南尘点点头,明白过来,沉沉一声叹,手掌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又用力按了按。
一言不发地,他也取出一只酒杯,另一手提了酒瓶过来,两个酒杯都倒满:“来,陪你喝一杯,新年快乐。”
霍凌霄苦笑,这个新年,哪里还有快乐可言。
现在,倒是怀念在瑞士的那几天了,虽然方若宁也对他爱搭不理的,可好歹也相安无事。
如今一回来,一堆麻烦问题扑面而来。
酒杯放下,纪南尘扭头看他,想了想支招:“你要么等老爷子气消了,过几天带着他们母子跟老爷子见一面?兴许见了本人,老爷子观念就转变了。”
霍凌霄一脸沉色,摇了摇头,“暂时不行。”
“为什么?”
发小还不知道这事,那看来网上之前传出来的消息还没有大范围扩散,李权这边处理的也彻底,算是遏制住了。
“若宁住院了。”
“住院了?”纪南尘吃了一惊,“怎么回事?飞机上受伤了?你那天不是说你们都没事吗?”
“比受伤还严重。”想到那天机场里的惊魂一幕,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那天飞机刚落地,我们还没出机场,她就晕倒在洗手间了,宫外孕破裂大出血,休克——若不是救护车赶到及时,一路狂奔送去医院抢救,怕是人都没了。”
纪南尘整个脸惊骇地呆住。
“失血超过3000毫升,勉强救回一命,还在ICU住了一晚,昏迷了半天加一夜,今天上午才醒来。”
纪南尘的震惊持续着,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道:“宫外孕?孩子……是你的?”
霍凌霄狠狠剜他一眼,这不是废话?!
纪南尘这样问也是有原因的,两人分手那么久了,怎么又搞出宫外孕,这肯定让人疑惑啊。看来,分手期间,两人还有来往,这手分的也不干净。
“那人现在怎么样啊?你这会儿不在医院,谁照顾啊?”
“人已经脱离危险了,没大碍,只不过,还要住院几天,出院了也得安心静养几个月。”
纪南尘想象着那副情景的危险性,也觉得浑身寒凉,又拍了拍兄弟的肩:“出这么大事也不见你说一声,好歹能陪陪你啊!”
“事发太突然,我自己当时都没反应过来。”
“理解,理解!”知道了这事,纪南尘又把他杯子收走了,“既然这样,你还是少喝点,等会儿不还得回医院照顾她?别喝醉了还让人家替你操心。”
霍凌霄没说话,只是朝后靠在沙发上,脸色沉重。
“这事,你家里也不知道吧?”
霍凌霄道:“凌渊知道,昨天是凌渊去接机的。”
“出了这事,你肯定更不好跟人家分开了,这结得化解啊!”
霍凌霄似笑非笑,耸了下肩,他一直在想着怎么化解,奈何越结越深。
爷爷说要见见人,他没交代实情,也是担心节外生枝。
家人都已经不认可她了,如果让他们知道她宫外孕手术切除了一边输卵管,以后再难怀孕,怕就又成了一个污点。
尽管,这个“污点”在他看来丝毫不是问题,可在家人眼里,就不知会是什么样了。
所以,若宁住院一事,只能暂时隐瞒。
霍凌霄回到病房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VIP病房有陪护床,方昀轩不肯回别墅,只好在陪护床上睡了。
方若宁也睡了,只是腹部依然隐隐作痛,躺久了身体也不舒服,翻来覆去睡得并不踏实。
隐隐约约中,感觉到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大身影缓缓朝她走来,意识懵懂模糊,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直到浓烈的酒气侵袭鼻端,身旁沙发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身体忽地小幅度一震,从梦中惊醒。
“霍凌霄?”脑子瞬间清醒,她只凭朦胧身影便认出坐下来的那人,疾呼出声。
霍凌霄见她睁眼,也是吃了一惊,低沉的嗓音染着酒意,带着几分暗哑,“吵醒你了?”
气氛尴尬,她低低地道:“没……我还没怎么睡着……”顿了顿,又道,“都说了太晚就不要过来,我这边没事的。”
回国后,来不及倒时差,他这几天想必也辛苦,又喝了酒,实在是没必要来回奔波折腾。
方若宁还以为,他这喝酒是回去吃家宴喝的。
“轩轩也在这边,我不放心,万一有什么事你也照顾不了。”
房间没开灯,只是窗外和走廊的灯光晕染了一些进来,两人视线适应了黑暗,能看清彼此的轮廓,幽暗中压低声说话,倒有一种脉脉温情流淌。
方若宁听他字里行间都是对自己的关心在乎之意,心里也绵软一片,沉吟了下便劝他:“不早了,你也快睡吧,只能跟轩轩挤一挤了。”
霍凌霄身体前倾,竟孩子气似得趴在床沿上,染着酒意的嗓音像是梦呓一样,咕哝道:“可是……我想跟你挤一挤……”
方若宁一下怔住,黑暗中,一股热浪瞬间席卷而来,整张脸都灼热起来。
别说这床太小了,单说她现在的样子,刚动了手术还在恢复期,也不能乱来啊!
两人分开这么久了,挤在一起,万一干柴烈火他又按捺不住什么的……
方若宁紧张的舌头打结,吱呜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见这人趴着说完就没了动静,她尴尬地沉默了会儿,只好去推他手臂:“喂……霍凌霄你别闹了,去旁边床上睡觉。”
“不用了,我就这样趴着……挺好。”昏暗中,男人捉住她的手握着,还朝自己面前拉了点,几乎是枕在他的脸下,又温柔地哄,“你也睡吧,不用管我。”
方若宁:“……”
这个姿势,她怎么睡得着啊?
一只手被他拉过去枕在头下,她半边身子都被拉扯着。
真是无语了!
喝多了就在家里好好睡一觉嘛,非要到这里来闹腾!让人操心的样子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霍凌霄,你别这样,去床上躺着睡。”
“不想动……”
“霍凌霄!你别闹了!你难道还要我起来扶你过去?”
她声音加重,被他握住的手也抽了出来,霍凌霄心里微微落空,又撑着疲惫的身体坐起来。
黑暗中,两人目光对上,都只能看到对方眼里那一点幽幽的亮光,但就是那点亮光,却一点一点照亮了对方的心房。
方若宁突地心跳加快,移开视线,低声细碎地道:“不管你了,我困了。”
男人又靠近,带着熏人欲醉的酒气,鼻尖几乎贴到她脸颊,方若宁吓得一跳,浑身汗毛都瞬间竖起,身体本能绷紧,扯得腹部伤口一痛,来了火:“你干嘛?不睡你就走,别打扰我!”
“亲一个吧,不能跟你挤一起,亲一个也行。”
心慌意乱,方若宁没看清他的表情,但这话听入耳,却烫着了耳蜗。
这是耍酒疯还是认真的?
没等她回应,也没等她弄清这个问题,那个黑影已经飞快凑近,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光线这么暗,他竟能精准地捕捉地到她的唇,方若宁觉得他根本就没醉,是借着酒意故意这样占便宜的!
好在,他说话算话,亲了之后便起身离开了,走到旁边的陪护床。
方若宁看到他躺下来,还温柔地道了句“晚安”,混乱的心跳好一会儿都没平复下来。
翌日,医生来查房时,一家三口都还睡得香甜。
方若宁庆幸某人昨晚没跟她挤一起,不然这会儿怎么面对医生护士。
动静虽小,但陪护床上的一大一小还是都醒来了。
极其注重个人卫生的霍先生一醒来,发现自己昨晚没洗就和衣而眠,浓眉皱了皱,立刻进了卫生间。
方昀轩懵懂地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大概是发现没什么事,又躺下了。
男人很快出来,洗漱过后清爽的样子,衬衣虽然有些褶皱,可依然不改他清俊尊贵的模样。
送医生出去,顺便询问了一下病情,得知一切都在正常恢复中,他才放心回来。
方若宁想到昨晚那一吻,也不知道这人记不记得,见他回来,顿时尴尬羞赧地收回目光。
霍凌霄却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或者,一个吻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一如平常地走回床边,他清俊的眉眼犹带着晶莹的水珠,温柔询问:“早上想吃什么?我让李权去订餐。”
眼神依然不知该落在什么地方,她淡声道:“随便吧,清淡点就好。”
“嗯,知道了。”
她掀开被子想要起身,霍凌霄立刻靠近扶着她。走去卫生间的路上,这人还殷勤地搀扶着,弄得方若宁心神更乱。
“我自己可以的,你别把我当废人。”浴室门口,女人撇开他的手,说完这话便关上门板。
外面,身姿挺拔的男人不知想到什么,好看的薄唇淡淡优雅地勾起。
方家别墅。
年前,方秉国已经出院回家了。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只是在医院住了太长时间,他腻歪了,又想着过年住在医院里不吉利,便坚持出院在家里调养。
徐美慧作了一阵子,现在被方若宁压得死死的,现在又老实安分了一些。
家里有佣人,有看护,方秉国基本不用她照顾,她每天就带着三岁多的儿子闲逛游玩,依然是以前阔太太的生活。
一早,徐美丽就来了,姐妹俩躲在房间里也不知在干什么,方秉国坐在轮椅上出来时,见姐妹两人也正好下楼。
“姐夫,你今天气色不错啊!”徐美丽笑着打招呼,语调听着怪怪的。
方秉国现在认清了徐家人,对待这个小姨子也不像之前和颜悦色了,闻言落下眼眸,不冷不热地道:“只要你们不给我惹事,我就心情好,气色好。”
“嘁!”徐美丽冷笑,朝着客厅走来,阴阳怪气地说,“以前还口口声声说靠我们呢,现在把我们当累赘是吧?”
在沙发坐下,徐美丽越发拖着调子,抑扬顿挫地道:“是……你的好女儿现在能耐大着呢,我们跟她比,什么都不是——可是,她那么好,这怎么大过年的,就完全不露面呢?连给你这个亲爸拜年问候都没有。”
说到这个,方秉国脸色有几分羞愤,故作大度地道:“她有自己的生活,不来我也不怪罪。”
“呵,看来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方秉国看向她,眸底露出疑惑,“若宁怎么了?”
徐美慧打发儿子去一边玩了,才坐下说:“她去国外度假,回来时差点遇到空难,九死一生捡了条命,却不想一下飞机就晕倒在洗手间。”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她故意慢吞吞地继续说,“宫外孕破裂导致大出血,休克,紧急送到医院抢救,也不知有没有救回来啊……”
方秉国脸上骇然变色,眼眸惊惶地在她们脸上看来看去,继而愤怒地道:“不可能!你们肯定是在诅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