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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强约了谭重见面,“你母亲怎么样了?”
“有事情说事。”谭重看看时间,“我没空陪你废话。”
“谭公子和纪小姐之间关系匪浅这倒是我始料未及的?”黄强笑着继续扯皮。
谭重倒也不奇怪,这点事黄强要是查不出来也枉费他这么多年横着走,但是,“关你屁事!我他妈看上个女人还得跟你汇报吗?”
谭重说话是极度不客气的,要是往常估计黄强早就掀桌子走人了,但这会儿他倒是很沉得住气。
“谭公子这是准备跟霍七少抢女人吗?你母亲知道吗?说起来你们渊源还是很深。”黄强眯着眼看向谭重,不避不移。
谭重阴柔的面庞聚起冷意盯着黄强看,却并不接话。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你不必这么防备。”黄强端起面前的茶杯,他吹开浮在上面的茶叶轻啜,“我知道你在找一个人,不巧,我刚好有信息。”
不等谭重回复,黄强放下茶杯拿了一张照片和一张纸出来推向谭重。
照片和纸张都朝向桌面,谭重探手压住,“这是什么?”
“你找的人。”
男人狭长的眸子眯成一线阴郁的弧度,谭重并没有急着掀开他的牌,他只是盯着黄强,他们这样的人,都太明白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确实不想白送你这个人情,但是,愿不愿意合作,那要谭公子说了算。”黄强说完站起身往外走,“我这人还是属于比较有耐心的,明天,我等你答复。”
不等黄强走远,谭重伸手把照片掀开,上面的人和旁边的医学证明让谭重的脸色愈发的凝重起来。
覃阵见气氛不对,他匆忙走过去,就见谭重将手里的照片和纸张摔在桌面上。
一个并不算陌生的,女人。
覃阵沉默的站在一旁,没有吱声。
谭重走到栏杆边,二层的水上餐厅,从这里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黄强要坐进车里。
“覃阵,请黄先生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覃阵看了他一眼,“重爷,你早就怀疑,只是没有证据而已,何必......”
谭重抬起手,覃阵便不再多言,他快速的走了下去。
今天的天气很闷热,蜻蜓飞的很低,在廊间穿梭,暴风雨来临的前夕,燥热让人的心情愈发的沉重。
黄强刚坐上车,便见覃阵过来,他降下车窗看出来。
覃阵站在车身边上,“黄先生,重爷请您再叙。”
黄强似乎并不意外,他眉角轻动,推开车门下车。
暴雨在凝聚了大半天的湿热后终于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的顶棚嘭嘭的哗哗声,空气里的燥热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雨水带来的清凉。
两个人站在水上餐厅的木质亭子里,半敞开式的设计,往栏杆旁靠的近了,就会被雨水打湿,不知道谭重是否是故意的,他靠近栏杆的一只手臂上,雨水顺着肌肤流下去。
哗哗的雨声掩盖了两人的交谈声,雨幕之下,隔着一段距离就连人也看得不甚清晰。
覃阵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等在外面,等到雨由大变小了,谭重才与黄强一同从水上餐厅中走下来。
覃阵忙举着伞过去,“重爷。”
谭重接过伞,他也没跟黄强打招呼直接向车子走过去。
覃阵落后几步,他对着黄强点了下头示意,然后迅速跟了上去。
上了车,覃阵拿了毛巾给谭重递过去,自己也拿了一块蒙在头上,随便擦了下便放下来,“重爷,回去吗?”
“去医院。”
谭重的毛巾盖在头上遮挡了他大半张脸,声音是压抑的沉。
覃阵把车开的很稳,“要跟谭夫人说吗?”
“知道了也好,某一天到了阎王殿也可以跟老头子叙叙旧,有话题。”谭重把毛巾拽下来,他偏头,“只要她过的了自己这一关。”
“那不行就......沉沉再说?”
谭重闭了闭眼,他手指在车窗上轻敲了下,“早说迟说都要说。”
医院的病床上,坐着一个剪了齐耳短发的瘦弱夫人,她穿着病号服,因生病脸色显出几分苍白,眉目间与谭重有几分相似。
见到他进来,**笑着,“你这天天的过来,是怕我一命呜呼了?”
“虽然情况不太好,但是不至于要命。”谭重坐到病床前,“约的下周的手术时间,切掉三分之一的胃,你注意休息保护,也可以长寿。”
**笑着,“长寿不长寿的,到了我这个年龄,想的也没那么多了。”
“跟你说个事。”谭重把照片和医学证明递给她,“时间上,不对。”
**平静的盯着医学证明良久,她才开口,“女孩?”
“上面写着呢。”
仔细又看了一遍,**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丢在一边,她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可她又是克制和平静的,谭家的大小姐,哪怕韶华不再,却也依然优雅,只是恍惚几十年,阴阳两隔,曾发誓下辈子都不要遇见的人,这会儿却心疼的要撕开一样。
“谭重。”**看向他,眸光平静又哀伤,“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如果当时,谭家能够帮忙,他可能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可我当时太恨了,他对不起我,我宁可袖手旁观,看他下场。我想他活着受尽折磨,可他却死了。”
谭重沉默着,这些事**未全部敞开对他说过,但是他不是全无所知,对于父亲这个角色,到了现在这个年龄,他已经没有更多执着。
执着的人,是**。
“我和他之间,已经这样,怨呀恨呀都要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一并解决了。”**长长的叹出口气,“但是,我不能让这些人逍遥,就当是你为你父亲办最后一件事。”
谭重沉默着,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萦绕,他知道这会是母亲最后的要求,他甚至已经早有筹谋。
黄强找他,不过也就是这个意思,借力使力。
可此时谭重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谭重。”
**喊了他一声。
谭重站起身,“我知道,这件事我已经安排下去,你别操心了,放松心情准备手术。”
从医院出来,覃阵正等在外面,谭重上了车,“我去见见霍鸿宇。”
......
一场暴雨过后,天气中的闷热感一扫无疑,地面上湿漉漉的,被雨水打落的树叶落在柏油马路上,显出几许萧瑟。
车子在路上疾驰而过,落叶被车轱辘碾过去带飞出去又瑟瑟飘落。
挂在枝头的树叶依然骄傲的高高在上,被人仰望,可是或许只有它自己才知道,一场暴风雨的来袭,它必须要承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吹雨打,才可以继续站在这个位置。
这世上,落叶是一景,枝头绿叶也是一景,可若是能做枝头绿叶,谁肯做被人践踏后无情扫入垃圾桶的落叶。
城市一如既往繁华,可是这繁华背后每日都上演着不同的人生百态,他们在各个不同的版块中发生,被极少数的人知道,风起云涌,却绝不像表面这样平静。
霍家就像是这风雨飘摇中的枝头绿叶,在这一场人为的暴风雨中,被拉偏了航道。
车子在路上疾驰而过,车内的人面沉如水,整个轮廓线条紧绷着,带出几分肃杀之气。
“七少,谭家确实参与其中。”宋培生低声,他把收到的信息递给霍钧安看。
男人沉着眉眼,他扫过上面的信息,随即眼睛轻撇开,“十一呢?”
男人的声音开口时,像是嗓子被生生的拉扯开,嘶哑的声音带出的疼痛感连着脑袋都疼。
“在老宅了。”
霍钧安没再说话,车厢里便只剩下了沉默。
老宅的别墅门前低调的停着几辆车子,霍钧安下车,他一步步卖向屋子里。
满室的人,却是鸦雀无声。
霍治中并未在堂上,只有老太太耿嘉站在那里,眼眶微红的瞪视着站在堂中的人。
林木咬着牙,控制着眼泪不肯掉下来,她依然是一身男装打扮,还是林木。
可又不再是林木。
“我霍家,从来没有过一个叫林木的孩子!从来没有!”
老太太掷地有声,在安静的大堂里甚至起了几许回音。
眼泪像是珠子一不小心掉下来,林木拼命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出一声的泣音。
她跪下去,冲着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重重的把脑袋磕在地上,最后一下,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又被压着嗓子含了回去。
她头抵在地上半响没有起来,霍佳楠脚步刚一动便被宋培生掐住了。
“奶奶,林木永远叫林木。感谢您十几年养育之恩。”
从她七岁进到霍家,到现在十几年倏忽而过,终**也瞒不住。
杜鹃鸟向来擅长将自己的孩子丢在别的鸟窝里,让别人把自己的孩子养大。
林木站起身,她转身往门外跑去。
没有人拦甚至没有人出声,霍佳楠挣开宋培生的牵制,脚步刚到了门口,却被耿嘉的话生生定住。
“佳楠,你出生那天,你堂叔爷霍振华病逝。你的***明和你叔爷的死亡证明上时间分毫不差。老人都说,是你叔爷死不瞑目。我不管说法是否荒谬,我只要我孙儿健康平安,却没想到他们连这个都算计。”耿嘉沉着声,“你们俩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你该早就知道,却一直瞒着我们,你什么心思我不是不懂,但是,我今天就一句话,她不可能再进我霍家的门。”
“奶奶,她没错!”
霍佳楠咬着牙,企图解释。
“这世上没有错的人太多了,我错了吗?”耿嘉反问一句,老太太单手扶住椅子扶手。
林木没错,她是个孩子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可她的存在就是原罪。
耿嘉挥挥手,让大家散了,“多事之秋,大家做事都沉稳一点吧。”
霍钧安走过去扶住老太太,耿嘉看他一眼,人都散了,老太太的眼泪才出来。
眼角的皱纹沟壑填了水渍,老太太用手背抹了把,“你奶奶我多心硬的人,到底年纪大了。”
霍钧安没有搭腔,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宽慰,两代人的纠葛,却最终让佳楠和林木承担。
“**从霍家走的时候是带着怨怒走的,霍振华走了,她这心也该平了,但我怎么都没想到你小堂叔趟了这么一趟浑水。”耿嘉摇摇头,“今天这局面,活该我们要还。”
“奶奶,没必要怨艾,做好该做的事。没有该不该,只有行不行。我不相信掌纹能够带给我什么,我只相信十指握成拳头的力量。”
耿嘉看他一眼,她伸手拍拍他的后背,“你能这么理智的看待事情很好,有时候,我们需要阶段性妥协。”
“......”
“你爷爷在书房等你,老头子,不想再这么干耗下去了。”耿嘉叹着气说,“我们都是半条腿迈进阎王殿的人,做的事都想你们好,这个原则不会变。”
霍钧安点点头,进了书房。
耿嘉没过去,她坐在一楼等着,紧闭的书房门隔绝了声音,可是耿嘉知道谈话不会愉快,时间从上午谈到了太阳快要落山,连中午饭摆了一桌子也没有人用。
爷孙俩一前一后从书房出来,耿嘉看向霍钧安,他的表情如他进来时一般,沉稳内敛,所有情绪被他牢牢控制在自己的那副躯壳里,外人竟然窥探不了半分。
“让厨房热热菜,你们吃饭吧?”
“照顾好爷爷吧,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霍钧安声音淡淡的。
耿嘉也不留他,等人走了,她转头看向霍治中,“这孩子,情绪不外露,我真是一点都看不透了。”
“他不想你看透,你是甭想看透他,犟的跟头驴一样。”霍治中脸色倒是不太好看。
耿嘉看他,“谈的不顺利?”
霍治中摆摆手,“他知道怎么做最好。这次,要不是谭家突然插手,他处理的很好。”
耿嘉没再说话,霍治中把缠在手上用绳子编的那块玉取下来,“林木的事,就这样吧。不管承不承认,到底是我霍家养大的孩子,差人给她送过去。我这个当爷爷的最后的礼物,以后见面就各自安好吧。”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起来,老太太眼眶又泛红了。
白彤看到手机上的新闻报道,她急匆匆的跑下楼去,白松宁正坐在餐桌前听财经新闻。
“爸,这怎么回事?”白彤把手机凑到白松宁眼前。
“霍钧安怎么会?他做事偏稳健,不会出这么大的漏洞......”
白松宁看她一眼,“彤彤,战场上从没有长胜将军,商场也是。”
“肯定是有人下套了,谁这么不要脸?”
“不能只允许你使手段,别人不能。”白松宁放下筷子,“霍钧安是孤注一掷想把黄强彻底捣毁,黄强也确实没有招架之力了,但是奈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谭家和霍鸿宇联手了。”
白彤瞠目结舌,“谭家,谭重?”
白松宁不再说话,却等同于默认了。
白彤抓起自己手机就上楼了,白松宁看她穿好衣服准备往外走,喊住她,“你做什么去?”
“我出去一趟。”
“去哪?”
“......”
“你去了也没什么作用,霍家还是有后劲的,不过是牵涉到霍鸿宇,他们不想撕开脸太难看而已。”白松宁的话无疑给白彤吃了个定心丸。
她走到白松宁身边坐下,“爸......”
白松宁抬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我也是个商人,利益最大化才是根本。其他的你不要再提。”
白彤脸色变了变,但终究压下去了心里的话,却是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不想出国,你海外版块不是我擅长的方向。”
“真不想去?”
“不去。”
“程总已经接了传媒这一部分,我也不可能再做人事调整,这么频繁的变化,他会心里不舒服。”
“那没关系,我刚好也想休息一段时间。”白彤笑着。
白松宁看看她,最终点头,他给秘书说了声,让人事部门选个人接替海外版块。
“暂时,你做我的助理吧,跟在我身边学习,但要注意规矩。”
“好。”白彤眼睛都亮起来。
......
财经新闻版块的新闻,霍家的事已经屠版好几天了。
就算是纪初语不关注,这么长期的一个热度,在资本圈里已经传开了,她也没理由不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但她帮不上忙。这种认知,让纪初语十分的挫败。
而纪初语这边,都说人红是非多,她这一部《翡翠行》让她被更多的人看到,被更多的人喜欢,也被更多的人议论。
甚至一些陈年老料也被挖了出来,说她作风不检点。
纪初语合作的经济团队对这些事情特别敏感,几乎是一出来就给压下去了。
偏偏跟霍钧安的绯闻竟然越炒越烈,压都压不住。
这种时候不是添乱吗,纪初语直接找了钱珍儿,她也没能给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几乎所有的方式都试了,显然是有人在恶意制造麻烦。
《八声甘州》的拍摄现场,顾恬穿着宽袖古装,她挥挥手整理自己的衣袖,走到纪初语身边,看着明显比自己高几个档次的服饰,切了声。
顾恬很郁闷,明明一开始她比纪初语有名气的,结果现在,撞到一起就是纪初语主角,她配角。
太虐了。
“哟,这是准备跟霍七少公开了?小乌鸦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顾恬酸唧唧的挤兑她。
纪初语瞪了她一眼,“别乱说话,小心烂舌头。”
“我从来不乱说话,我只说真话。”顾恬嘟囔了声,不过也没揪着继续问下去,谁还没点隐私啊。
只是看着纪初语这火的速度,她这心里着实是不怎么是滋味儿。
中午剧组提供盒饭,纪初语和顾恬在一起吃饭,顾恬八卦的问道,“南林编剧,听说居然是个女的。”
纪初语不语。
“哎,你给我点回复行不行?”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林木是女人的事情纪初语早就知道了,但是跟霍家这弯七绕八的事儿她就不知道了。
但是,霍家出事后,纪初语曾跟林木见过一面。
那次见面,林木哑着嗓子,眼眶通红,“初语,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因为我,让七哥腹背受敌。”
“腹背受敌......的意思是?”纪初语一时无法判断这四个字的分量。
林木紧抿着唇没再说话,纪初语看她努力压着眼底的泪,她的心咚咚的敲的厉害,她努力了半天才开口,“他没事吧?”
林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从那之后,陆续的就有了霍家的诸多新闻,她从新闻媒体中得以窥见诸多不知道的情况。
她无法分辨真假,可内心的担忧却如水泛滥。
霍白两家的合作,以及......一些无伤大雅的八卦猜测,还有曾经的联姻论再次甚嚣尘上。
纪初语突然有点理解林木的那句对不起的内在含义,可她依然不想往最坏的地方去想,想给自己,也给霍钧安更多一点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