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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同在(27)
老江湖了?
这话说的!
好吧!也确实是老江湖了。
谁知道这位老爷子转脸就说了:“人都说江湖越老, 胆子越小。你这倒是胆子挺大,下结论敢说的那般笃定。老侯刚才说的是什么都听见了吗?”
老侯是说小胡子, 原来小胡子叫老侯呀。
他说的, 她自然是听见了的。
这老爷子这么一问,林雨桐明白, 他是指老侯刚才说的‘隔辈人’。这‘隔辈人’是说这老大妈要添孙辈了, 至于究竟是家孙还是外孙, 人家可没明说。但是有了这个引子, 那老大妈倒是先说了:“儿媳妇有喜了, 大仙给算算, 是男孙还是女孙呀。”说着, 又想起什么似的, “你放心,不管男孙女孙,给的钱是一样多的。”
意思林雨桐明白, 就是叫学老侯不肯清楚的先说出来这个有喜的是儿媳妇。
白衣教训说:“大部分情况下, 这做婆婆的多半是给儿媳妇算的。但也有特例……若是这个特例就叫你给碰上了呢?就这一点出入,就能砸了你的招牌。”
这话当然也是有道理的。
“砸了招牌倒是小事,这不过是给人看相罢了。人家虽花了这一份钱, 可如今这世道, 信这个信的很真的,却几乎是没有的。所以,便是错了,也误不了大事。可就怕呀……”
怕什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看着徒弟道:“就怕自以为能看透别人命格的人, 仗着天赋异禀,有了几分依仗,便笃信依仗。这就是我给你上的第二课——天眼也是眼,是眼睛就都有被蒙蔽的可能。”说着,严厉的看了林雨桐一眼,“记住了吗?”
“记住了。”林雨桐这次心里真的警惕起来了。老爷子这么郑重的说这事,很可能便是他曾经因为这个吃过大亏。那这便是经验之谈了,更该重视才对。
白衣见这徒弟还算受教,心情又好上两分,低声问说:“你说那是儿媳妇有喜,可还有别的判断?”
当然有!
林雨桐又指了指天桥另一边一栋高楼的位置:“您看,这大妈是从那个超市出来的。超市的上面,是购物广场。”楼外面挂着的大幅的招牌,还有各个商家挂出来的大幅海报,“三楼是男装……”说着,她回过身来又指了指这大妈的另一只手,那只手里除了超市的购物袋以外,还有一个绿色的布袋子,看包装袋的规格,便也知道那里面装的是衣服,“而且是内衣……”
白衣点头,三楼外悬挂的一副广告牌上,就有一个年轻的男明星,秀着浑身的肌肉,穿着一个黑色的内裤的图片,广告牌的下面,便有这种绿色的包装袋包装出来的样品图片。
林雨桐就说:“这是国内知名的内衣品牌,很受年轻人的追捧。”
白衣便明白了,有当妈的给儿子买内裤的,没有做丈母娘的给女婿买内裤的。
林雨桐就接着道:“您再看着大妈的穿着,身上的衣裳就是路边那种十五块买一身,看着像是是丝绸缎面,穿着瞧着也凉快,可一点也不吸汗。脚上的鞋还拖鞋,丝袜都滑丝了……再看看距离这里最近的住宅区,看着近,可其实大门却是朝那边开着的,从小区出来,得绕出一站多地去,才上天桥下天桥去超市,这一点距离,偏公交站没有顺路的,所以她是走着来去的。路边有摩的,三站路之内,都只收一块钱。这一块钱都舍不得……你猜她会花钱把他家老头从里到外打扮的光鲜亮丽吗?”
不会!
这话当然听着也很有道理。
可白衣却反问一句:“许是人家俩孩子,一儿一女呢。闺女要生了,小儿子可能还没结婚。”
所以,那些婴儿用品是给闺女家买的,内衣是给没结婚的儿子买的。
林雨桐一愣,这种情况当然存在!以自己的脑子不会考虑不到,可为什么自己就笃定的认为人家只一儿子,根本没考虑过第二种甚至是第三种可能呢?
白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
林雨桐也在问自己为什么。
此时大妈已经问完了,也没注意老侯是怎么忽悠的,然后这大妈一脸喜色的往回走。一看那表情,林雨桐马上就嘀咕:“只怕要白欢喜了,这一胎是女胎。”
这么一想完,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惊疑不定的看向老爷子。
就见白衣的眼里涌出一股子狂喜:“果然……果然如此……”这种喜意几乎是按捺不住要喷薄而出一般。
连那边赚了五十块钱正一脸喜色的拿着绿票票嘚瑟的老侯都注意到了。
林雨桐赶紧拉了拉老爷子:“走!咱回去说话去。”
“走!”白衣健步如飞,拉着徒弟就走。结果下了天桥,这走的方向并不是回去的方向,在两人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之前算命的大妈。
白衣拉着林雨桐路过人家,然后低声吩咐她:“回头去看,告诉我你从她的脸上都看到了什么?”
林雨桐如他所言去看,初一看,自我感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盯着看了足足十秒,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这大妈的脸在她的眼里可以用‘开了染布的作坊’来形容,那眼角是黑的,鼻子是紫色的,嘴角又隐隐泛着黑色。其中还夹杂着这样那样颜色的痘痘,这各自代表什么林雨桐也不是很清楚,她这么盯着大妈看,将人家已经看的不自在了。她这才收回了视线,可却垂下了眼睑,紧跟着却摇头:“没看出什么呀。”
活了那么大岁数,除了四爷,想叫她无条件的信任一个人,将所有的底牌都掀出来给他,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白衣停下脚步,认真的看林雨桐。见这姑娘一脸的疑惑,无辜的看着他。
他有些焦急:“怎么会没看出什么来了?”他指了指那大妈,“脸上没有哪个痣有颜色?或者是脸上的某一块看起来脏脏的……”
“你的脸才脏呢?”大妈被这师徒俩指指点点的,这会子浑身都不得劲。小姑娘看看也就罢了,这老东西看着斯斯文文的,却对着大老娘们指指点点,能是什么好人?她还好心的问林雨桐:“小姑娘,这人你认识不?可别轻信人,如今这老男人,越老越不是东西……”
林雨桐摆摆手:“谢谢大妈,这人我认识。”
大妈一路走一路回头,嘴里还骂骂咧咧。可这老爷子好像全没注意,自己陷入自己的世界里纠结的不行,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怎么会不一样呢?怎会不一样呢?师祖当年留下的手札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师门真就得落入……之手再无回天之力?”他说着,便面色铁青起来,精神好像有些癫狂之态。
林雨桐心下骇然,这果然,天下是没有白吃的午餐的。这平白无故的收自己为徒,是为了他的师门。他隐姓埋名低调了三十年,可见对方的能力如何。他竟是把大事寄托在自己身上。
学了人家的东西,就要受这个因果。这一点上,林雨桐没有别的想法。只是留一手留惯了,她确实是不想把这些奇异之处说给对方听。而且,刚才他的话里,是问自己是不是看到有其他颜色痣或是某一片脏脏的。可见他对那位师祖的天赋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自己这种情况跟手札上应该是有些差别的。
或者说,那位师祖也没有自己如今这般的异能。
那么自己是不是能隐瞒绝大部分,向他透漏一小部分呢。
想到这里,她就盯着老大妈的背影愣神,好像又有新发现一般,得有一分钟了,她才扯了扯老爷子:“师父……师父……我好像看到脏脏的了……”
“嗯?”白衣反抓住林雨桐的手腕:“哪里脏脏的?怎么一种脏法?”
林雨桐回忆了一下:“眼角……”她在她自己的眼角指了一下,“这里,有些黑……我也不知道准不准,有时候眼线笔不好用,眼角眼底都是黑的……”
白衣狠狠的拍了徒弟一下:“之前还说穿着十五块钱一身的衣裳,脚上的丝袜都滑丝了……这样的人怎么会化妆,那必然不是染黑的……”况且,“你师傅我不瞎,人家脸洗的很干净!”说着,他面色严肃起来:“记住,你指的地方那叫奸门,又叫夫妻宫。夫妻宫暗沉,颜色不深,她老伴儿去世不算久。”
说着,就从兜里摸出五枚铜钱来,在手心里摆弄了起来,三两分钟之后,他停下来:“你看对了,她丈夫去世不满一年。”
林雨桐就试着问:“那子女呢?”
白衣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独子!”
林雨桐脸上就有了几分若有所思,“独子呀。”
白衣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笑:“你之前是不是看过像是易经玄学之类的书,对这一行的一些术语不算是一点都不了解。”
当然读易经,还认真读了。若不然,凌波微步就练不了。
“这跟我现在……有关系?”林雨桐自己都不确定。
“你想想,你是为什么那么笃定,对方有儿子没有女儿的。而且,儿子还只一个!”说着,白衣摆摆手,直接走人了:“今天的课就到这儿了,你回去好好想想,下次上课咱们再说。”说着,就直接拦车,出租车都停在边上了,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本来三天后该上课的,我要出门一趟,倒是不急了。下周吧,下周的今天,你去图书馆楼顶的储藏室等我。”
“好!”林雨桐应着,就扶他上车,帮他关车门。老爷子坐上去之后,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温和:“别急着想挣钱的事,为师不缺钱,你也不会缺钱……”说着,就塞了一张卡过来:“密码是你的生日,拿去花吧。”
卡一塞过去,那边就催着走了,车子走了,留下林雨桐愣在当场。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生日的?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生日,还是那天看准考证才想起来的。
路边就有自动提款机,她过去查了一下卡,卡里有十万,这在如今,可是一笔大钱。自家爸妈给自己准备读大学的费用也才五万而已。
这白门,要用自己是真的,舍得培养自己也是真的。
她站在大马路上,看着过往的行人,这么看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她正想找个目标呢,就听一个紧张的声音道:“美女,看一下这个,我们是做美容产品的……”
林雨桐低头,手里被塞了一张宣传单。她抬眼去看这个发传单的姑娘,长的普普通通,面相敦厚。这是给她的第一眼印象。再细看,她的脸便也脏了起来。仔细端详之下她有了大概的结论,这姑娘母丧父健在,幼年过的颇为坎坷。只是这父母宫中隐隐有红中带紫的光华透出……她便试探着道:“若是家里有什么喜事,能不反对,就别反对吧。许是遇到的不是克星,反是贵人呢!”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宣传单就拦车走了。
那姑娘愣在当场,最近家里还真出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是喜事的事。本来一直是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母亲去世十多年了,父亲也没有另娶,这回却打电话来,说人家给介绍了一个对象,觉得很合适,想要结婚。当时她没说话就把电话给挂了!如今这大街上,却有人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当时就摸出手机,给爸爸回个电话:“您上次说的事……不是我不答应,我得知道人怎么样呀。”
“人很好……心眼也好……就是村口你兰婶子的姐姐……”男人在那边,语气有些忐忑,“你要是不答应,爸马上去给人家回了……”
“不……不用!”这姑娘忙道:“你就说……到周末我就回家,咱们一块在外面吃顿饭……”
电话那头忙不迭的应承着,等挂了电话,这姑娘才反应过来,这是遇上高人了吧。
兰婶子她知道,人很好,就是嘴巴大,啥事都说,爱说别人家的,也爱说她自己家的。也因着这一点,跟她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她姐姐家的事。她姐姐……自己也见过,也是个好人。她本是她们村的民办教师,后来结婚嫁了人,因为不能生孩子跟男方离了婚。后来又再嫁了一回,男方三子一女,她把人家孩子给拉扯大了。她不是当老师的吗?后来转正了,继女的工作都是她找了以前的同事帮着安排的。可这三个继子结了婚了,继女工作了也嫁人了,人家翻脸了。等老头子死了,就彻底的撕破脸了。去年还听说打官司还是怎么着的……当年结婚没结婚证一说,人家那边不承认这种继母和继子女之间的关系,闹的沸沸扬扬的。老太太当时没法子,回了娘家的村子买了个破院子,上周又听说,兰婶子娘家那村子恍惚是要拆迁的。
有拆迁款,有拆迁的房子,退休的教师还有退休工资,咱不说占人家的便宜吧,至少结婚后,爸爸是不用出去那么辛苦了。
爸爸不用自己操心,减轻了自己的负担,这不是家里的贵人是什么?
哎呦!今儿真是遇到高人了。
高人林雨桐走的很没有高人范,打了出租车之后上去了才看见车上还有别人。司机是个油腻大叔,急着挣钱的吧,又瞧着林雨桐小,穿的很乖乖女,就跟那位乘客道:“顺路的,没事,我肯定先把你送到……”
坐在副驾驶上的乘客就说:“行行行,只要不耽搁我赶火车就行。”
火车站往北边还得再走半个小时,这是不堵车的情况,我家往南还得走四十分钟,这一来一去得一小时四十分钟,算上红绿灯和高峰期的堵车,得两个小时才能到家吧。有这功夫我走都走回去了。
“师傅,我刚才说错地方了,我到前面的银行……”在这里都能看见招牌了,她就顺手指了一下,掏了六块钱递过去。
司机师傅还挺高兴:“成成成,这么点的距离还打车,要都是都跟你似的,那我们的生意可得好了。”
林雨桐笑笑,临走的时候友情提示:“师傅,路上别再载客了,直接就走吧……”
司机师傅有点不高兴,林雨桐还没走利索,他就跟副驾驶上的乘客道:“现在的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拼车怎么了,又不妨碍谁?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对不对?”
说着,汽车的尾气喷出来,车却已经走远了。
林雨桐坐在边上等下一辆出租车,眼看着之前那辆车开出去,然后……追尾:前面公交车避让行人,急刹车了。他太着急,走的是公交车道,然后撞公交车尾巴上了。
他为啥要走公交车道的?
因为挤不上公交又赶时间的人,想搭出租走。出租司机是为了兜揽客人的。
嘚!耽搁的不轻吧!
“哎!”她叹了一声,往前走了一站路,避开出事地段,重新拦了车回家。
她如今不再刻意盯着人看了,看多了确实是能看出很多东西。因为本身就有易经的基础,有时候不用特意去判断,得到的就是最后的结果。
回去的时候四爷已经回来了,花格子和小李连同中介的,在上面清点房里的东西,然后交钥匙。
楼里,除了二楼正交接的几个人时而说几句话,再没有声响。她迅速的掏出钥匙,开了一楼的门进去,四爷已经在家了。鞋换下来在玄关放着呢。
可进去之后,却见四爷睡着呢,而且睡的很昏沉,她回来了,他都没起来。
她马上意识到,四爷这状态不对。
这两天忙着这个忙着那个,却唯独没注意的,就是四爷吸纳的‘气’可能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这种状况会如何?经常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这次的事情得引以为戒,再不可疏忽了。
她急的什么似的,可四爷需要的这‘气’,跟旁的‘气’又不一样,这大白天的,又啥事都没发生,这要去哪找阴气去?
距离最近的是秦琴,可这两天秦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一直也没见到。去找葛水根?不成!连楚教授都叫自己轻易别招惹他,那就是真不能招惹。还得另外想法子。
着急之下,直接出门,坐上车,去找之前见到的那个老侯。
坐上出租车之后,她又给花格子打了电话,叫他处理完就行,别打搅四爷休息。那边只犹豫了一下,就点头应承了,“那我搬到上面二楼来住?”
行!
她应承了就挂了电话,心里焦灼的很,也不知道老侯走了没有。
运气还算好,老侯还没走:“今儿运气不错,多等等,说不定还有生意。”
林雨桐摸出一百块钱来塞过去:“侯叔今儿的运气确实是不错,这不,生意来了。”
老侯利索的收钱,嘴上却客气:“都叫叔了,还能收你的钱吗?那不是打叔的脸吗?”
林雨桐懒的跟他你来我去的墨迹,直接问道:“我就想问问侯叔,可听过什么邪性的事情,距离越近越好……”
老侯‘嘶’了一声:“丫头,这种事可别打听。别以为跟着你那三板斧的师父学了几个江湖道道,就真成大仙了……”
“我给钱,你说故事。故事讲完,咱俩这生意就做成了。没那么些弯弯绕的废话,想找人听教训我的话,我何苦花钱找你?”林雨桐露出几分不耐烦的时候,脸上就带出了几分痞气。还真是江湖油子的德行!
老侯搓了搓手里的红票票,“得!今儿是遇上个姑奶奶吧。行,说话爷们,做事也有尿性……”
说的客气,都是恭维的话,但这老玩意是看出自己着急,他想趁机再捞一笔。
林雨桐再摸出一张钱来递过去:“说不说?不说就把钱还回来,我找别人说去。”
老侯马上将钱往兜里一塞,半个字的屁话都没有:“西门,三站路之外,那里有个教堂……”
一说出地址,林雨桐起身便走。
老侯摸了摸头上的汗,嘀咕了一声‘心可真野’。但随后就摸出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出去:“老哥哥,你这徒儿刚才可找我了……找我干啥?你不是会算吗?算一个看看准不……给钱呀……你这多见外……你老哥的宝贝徒弟,我能害她吗……就说了一个……就是西门那边的教堂……行行行,五百啊,咱可说定了……”
林雨桐这次倒真不是莽撞,四爷那样,她也顾不得莽撞不莽撞了。再者,老侯是老江湖了,只要是老江湖,就没胆子指个深坑给自己。连葛水根那个坑都能逃出去,这个随口能被老侯供出来的地方,她还真就不惧。
西门外有个教堂没错,坐车也确实是三站路。但这三站路只能坐到站牌位置,便是出租车,也只到这里。通往那个教堂的路,太窄了。
这个教堂有些年头了,据说是民国初年的建筑。当时这边村子一小伙子留洋回来,就带来了一洋和尚。那个时候能留洋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少爷回来了,就用家里的钱给洋和尚盖了这个教堂。因此,这教堂是盖在村里的最里面,原本是四六不靠,周围根本就没有人家的。可发展到如今了,这里早就成了闹市区了。小村子也成了城中村,地皮早就分了又分,村里的房子换了一拨又一拨,这十来年,又都给上面加盖。加盖就算了,二楼往上,还都得挑出一台子出来,两边这么一挤,越发把原来就小的巷子挤的更窄了。加上租户多,自行车摩托车,做生意的三轮车。还有堆放在巷子的杂物,车要说进去吧,也能进去,那得是不怕车身被剐蹭的情况。
一说到这里,司机是死活不往里面去,加钱也不去。还给林雨桐说:“这一片就这一个老教堂,你要是找的人住在教堂附近的话,那就是这里了。顺着巷子往里走,不拐弯,走到头就到了。不远!”
说是不远,可林雨桐足足走了二十分钟。
巷子里到处是污水,这里是有下水道的,但是人太多了,各种的生活污水,开了门就泼出来,所以,整个都是湿的。脚上的小白鞋鞋帮子都脏了,这才到了地方。
这个教堂外面全是铁架子,像是工地,连手脚架都搭建起来了。
林雨桐掏钱跟路边一个冰柜旁边摇着扇子的老太太买了一个雪糕,一边吃着,一边跟老太太打听:“奶奶,这是教堂吗?”
老太太朝教堂看了一眼,“那东西搁在那里碍事,村上的人都说拆了,村上也做主说拆,结果都要拆了,又有人说要报文物局,文物局来给拦了,这不……手脚架还没拆卸一直放着呢,如今僵持着也不知道上面咋说的……”说着,就问林雨桐:“小姑娘,你是要租房还是要干啥?我家还有两间房子,租金不贵,一个月只六十……”
六十块钱的房子必然是那种一点光都不透的屋子。
林雨桐就摆手:“不租房子,我是找这种老建筑拍照片的。”
老太太一下子就丧失了刚才的热情:“……那东西有啥好拍的……”
“怎么不好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林雨桐就故意道:“这地方出了些灵异事件,那这里的照片拍出来自然就不一样……”
“啥灵异不灵异?”老太太当时的脸色都变了,整个人都激动了:“那都是人家胡说的,我家跟教堂这么近,咋就没听说灵异不灵异的事?你可不敢胡说,外地人都不租我们的房子了,都是你们这些嘴上爱胡说八道的人害的……”
正说着呢,几步之外就吵起来了。
一个小伙子喊着:“当初给了二百块钱的押金,说好的走的时候给退的。我这不租了,又没有损坏东西,凭啥不给我退。”
“你才租了一个月,退什么退。最少都要租半年,都像是你这样的,我这隔一个月就得空半个月找租客,扣你押金不给怎么了?损失总要找回来的。”
“你找回损失了,那我的损失谁找给我?”
“我又没逼着你叫你走!”
“你们这地方能住吗?当初租给我的时候咋不说你们这里的真实情况,你就是骗我这样的外地人……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对面那教堂里闹鬼。”
“哪里闹鬼?再敢胡说你今儿别想囫囵个的从这村上离开我告诉你……”
正听着呢,就看见隔壁大门里,出来一小伙子,拖着行李箱,嘴里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林雨桐追了过去,等拐过弯了,才从后面拉住他,摸出两百块钱拿在手上,“找你打听点事!”
这小伙子一看那钱,指了指村里的小面馆:“一直忙着收拾东西,还没吃饭呢,想问什么都好,请我顿饭呗。”说着,还伸手来拿林雨桐手里的钱。
林雨桐手一缩,指了指面馆:“进去只管点,说的好了,钱给你。说的不好了,再说!”
哦!这妹子还是个社会人!
面馆里只有三张桌子,听口音老板是外地人。这小伙子进门就要一个拼盘的凉菜:“牛肉半斤,卤肉三两,直接加进去。再来两个卤好的猪蹄,一大碗干拌面五瓶啤酒。”说着,就冲林雨桐笑,“妹妹可别笑呀,吓的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了。”他指了指饭馆,“外地老板……在这里才敢说闹鬼的话,不是成心宰你的。”
啤酒上来了,林雨桐给他倒了一杯:“说说,怎么回事?”
“说起来你都不信。”这家伙连个喝了两杯,好像胆气才壮了,压低了声音道:“那教堂,闹艳鬼!”
什么玩意?
艳鬼?
“你见了?”林雨桐问。
“那没有。”他倒是干脆,“就是邪性啊,你不知道吧,这村里七十岁以上的老头,都死的差不多了。上个月,又连着死了两个六十多岁的,我一个同乡,他爸在这边呆了一个星期,您猜怎么着,才五十多岁的人,在老家身体老好了,跟着年轻人满果园撵兔子的那种人,昨儿也死了。死的时候我可在医院呢,老爷子笑的可风骚了,一个劲的叫‘桂香……桂香……’,可我老乡家把亲戚数到八竿子之外,也没有一个叫桂香的。昨儿回来我把这当笑话说给一个院子住的一个哥们,说老爷子这把年纪了,怕是还想着年轻时候的老相好呢。谁知道那哥们才说,这村里的男人死的时候,都喊一个名字——桂香。”
说着,他自己先打了冷颤:“你说怕人不怕人,我还敢不敢住?”
林雨桐也听出来了,感情受害的都是男性,那与自己而言,危险又降低了。
她拍下两百块钱在桌子上,转身就走了。那位装了钱就算完事,才不管林雨桐去干啥了。
林雨桐又倒回去。卖冰柜的奶奶怕可能回去做饭去了,这会子门口并没有人。林雨桐想绕过去,看教堂的后面是哪里。
绕了一圈,教堂的背后是一废弃的厂子。厂子很小,看门口斑驳的招牌便知道,这是八十年代的村办集体厂子,也就是两个院子大小。这地方要不是在教堂的后面,只怕早租出去了,别的不说,废品收购站就最喜欢这样的地方。
因着没法子利用,这边的路还是八十年的煤渣路,坑坑洼洼的不像个样子。好容易过去,从那矮墙上翻过去,穿过整个厂区,再翻到教堂里去。
教堂楼外面的院子其实没想的那么破败,草木都像是有人修建过的一般,葱葱郁郁的。挨着墙种着一圈的枣树,如今枣树上都是青枣,繁密的很。可林雨桐低头,却不见地上有落的枣。这就很奇怪了。
种过枣的都知道,这玩意最爱落了。在坐果的时候,地上要是没有一层密密麻麻的干瘪的落果,都不算你家的枣长了。
可偏偏的,这里的枣树下,不见落枣。
是人打理过了?
还是因为别的。
她从后面绕到小楼的正前面。
前面得从手脚架下钻过去,然后又才顺着台阶往上走,到了大堂门口的那几平米的平台上,地板砖铺就的地面,光鉴照人。这跟脚手架上的铁锈形成鲜明的对比。
上前去,伸手搭在大门上,门无声无息的就这么打开了。阳光顺着开着的这一扇门照了进去,把林雨桐的影子拉的老长,投在了教堂的大厅里。
她一步一步走进去,门在身后就关上了。教堂里并不阴森,相反,午后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窗子上的轻纱被轻风吹拂,微微的飘动起来,一切都显得温暖静谧柔和。
大厅里放了两排长椅,她的手摸了摸,上面并没有灰尘,干干净净的。
林雨桐微微皱眉,这可真不像是闹鬼,因为她真就感受不到一丝的阴气。
这么想着,她就抬脚往里面走,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古怪,此时,从旁边的侧门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来。她眉目清朗,身上穿着一件白底蓝花的偏襟小袄,下身是一条蓝卡基裤子,黑色的偏带布鞋,白袜子。头上包着一块淡蓝的帕子,将头发都包在里面,手里拎着扫帚簸箕,站在那里。见到林雨桐就愣了一下:“姑娘,你找谁?”
林雨桐却看向那个侧门,她在回忆,之前那里有侧门吗?
若是有,自己会发现不了吗?
于是,她轻声问了一句:“你……是桂香吗?”
这一句话问出来之后,之前还仿若隔壁阿姨的女人,面色骤变,教堂窗户上的轻纱,猛烈的动荡了起来:“桂香……桂香……谁叫我桂香?桂香早死了……我也不是桂香……桂香被你们这些男人害死了……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