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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男女(97)

该过去的会过去, 那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这一天, 宋恒斌将收到的传票给林雨桐递过来,“桃田三郎还是将咱们给告了。”

林雨桐接过来看了看,“查一下,他是不是近期要参加什么比赛。”

宋恒斌查过了,“八月二十五号开始的世锦赛, 他报名了。”

难怪呢。

管理医院不累心,但是应付这些花费的时间太多,只觉得心累的狠呢。宋恒斌的脸已经朝着苦大仇深在长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半年, 关于咱们的新闻一直在自媒体上活跃, 好些人都在私下问我,说咱们是怎么做的这些宣传操作。”他用一种半开玩笑的语气问说,“要不要跟咱们尹先生支付点宣传费。”

是说四爷在背后网络操作。

可四爷真没那么闲的好吗?

先是跟唐家的官司,再是迅速的收编唐家,这些事当时吵热了一点是没错,但长期被提起的依旧是四爷和暖暖。

记者是什么热就报道什么深挖什么。而且, 特别会掌握节奏, 带动节奏。

比如说四爷吧, 作为林大夫的家属。人家先是说这个人很普通呀,出身农家,家境贫寒,上了个二三流的本科大学, 上学的时候成绩平平,连原主的老师和同学都采访到了,纷纷出来爆料说这就是个很普通的人,连高考都复读了那么多次没注意到吗?甚至包括原主有过女朋友的事,也都被挖出来了。

然后这就有悬念了,有争论点了。为什么最后没跟女朋友在一起呀?是什么原因呢?关注这个的网友就在网上一片谩骂声:还能为什么呀?肯定是嫌贫爱富。

一般这东西摆在这里,很明显的,肯定是这样了。

好像怕火烧的不旺,人家又放出一些消息,比如林雨桐原先是城中村的,尹振是林家的租户,是个小网管云云。

那这还说啥呀?肯定是知道林大夫条件好,尹振攀上富家女然后抛弃了青梅竹马的女友了。这人什么品行呀!白瞎了林大夫那么好的人了。

在那么多人正骂的兴起的时候,人家媒体再给你突然来个大反转:什么有人爆料,尹振不得志的时候,其实是被女友背叛了。

而同时,林雨桐原身的那点恋情也被挖出来了,甚至前男友参加相亲活动的视频资料。

然后大家:哦!就说嘛,林大夫不是这样的人,眼光肯定也不差。

不过另两位的眼光那是真差。

炒热了,气氛起来了,这就再往外爆料,林大夫是怎么慧眼识珠的,愣是在尹振的最低谷的时候看上了他,然后两人怎么相爱,尹振考上研究生一个月之后,两人举办了婚礼云云。

就差说,要是没有林雨桐,尹振不能这么发奋。现在都已经主持什么项目了,是哪个单位特聘的技术顾问云云。反正是只要跟高端技术研发联系在一起的,都比较高大上。

紧跟着铺天盖地的,都是吹捧之词,天天都换上花样了。然后再说暖暖,暖暖跟四爷常在校园里转转。中午吃完饭带出来走走,孩子总不能老闷着呀。然后大学生嘛,碰上了就顺手拍下来,发到各种自媒体上。这热度怎么可能下去?今儿这个拍到一张四爷带着孩子散步的照片,明儿那个拍到一张四爷带着孩子赏花的照片。照片上威严中带着慈和的父亲,漂亮可爱的女儿,大家萌的不要不要的。

隔三差五的来上这么一回,这话题下的去吗?

今儿宋恒斌打趣说应该给四爷宣传费,昨儿王宁还说四爷和暖暖现在是林雨桐的软实力。

总之,是替医院省了不少宣传费用。

这不,现在被国外的著名运动员给告了,等着吧,记者马上要上门了。这又是一波热度。

正说话呢,门被敲响,探进头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这是宋恒斌的助理。现在宋恒斌也忙的要飞起,不仅需要助理,还需要更多的配合工作的人员。

“有事?”宋恒斌回过头问。

小伙子一笑,“领导……记者来了,我给安排在顶楼小花园里了。”

“我这就过去。”林雨桐起身,就准备走。

小伙子忙道,“您要是忙就只管忙,估计一会子还得来人。支应完这个再支应那个,太耽搁事了。我叫大师傅给做了糕点,都送上去了。还有酸梅汤,这会子正吃着喝着呢……不着急。再多的人我就先叫登记,回头有空了再约时间采访。”

跟记者打交道都打出经验了。林雨桐就夸:“你就是不在这里干了,将来找一家经济公司你都得是个有前途的。”

“那我不去!”小伙子半开玩笑半认真,“我的目标是取代……”说着,用手指头小小的指了指宋恒斌。

宋恒斌哭笑不得,“滚蛋。”

林雨桐却觉得有意思,“行!那你跟三年。等搬到新医院了,那边的急诊开了,这些杂事还就得有人替代。”

宋恒斌不可置信,“我?急诊?”

那你想干嘛?专业的人不干专业的事绝对不行,“琐事往下放一放,专业别丢手。”说着,她出去查房,查完房才去见记者。

宋恒斌在电梯边等着呢,“三十多家媒体,媒体的级别越来越高,有Y视体育频道的,还多了包括RB在内的外国记者,要不要推迟一下,咱们紧急做个发言稿。”

不用!

顶层地方不小,但三十多个人散落着,看起来还颇为热闹。宋恒斌的助理很机灵,把这些人招待的很好。招牌点心摆着,水果切盘放着,饮料矿泉水加自家食堂的酸梅汤绿豆汤,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茶话会。

一看这场面,林雨桐就不由的先笑。他一笑,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采访就是在这么一个还算可以的氛围中开始的。大家问的也就是一个问题:“对这个官司怎么看?有什么样的应对?”

林雨桐很坦然:“他起诉了,那么我应诉,就这么大点的事。”

“林大夫,桃田先生的团队已经开了新闻发布会,公开了桃田先生的伤情复查报告,这些伤情报告,包含了你们国内的顶尖的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桃田先生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并不妨碍参与比赛。对此,您怎么说?还坚持之前的诊断吗?”这是位RB记者。

林雨桐的表情严肃起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他的旧伤没有恢复?”

这位记者一愣,紧跟着就追问了一句:“那么就是说,您认可这份伤情报告。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已经承认了自己误诊。”

林雨桐很讶异:“之前发生的情况,记者先生不在当场吗?”

“是的!我不在当场。但我想,事情的大概我还是知道的。媒体有大量的报道,您指出桃田先生带去看的片子不是他本人的,是在暗指他是畏战吗?”

“记者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桃田先生带去的确实不是他本人的片子,这一点不管桃田先生本人怎么对外说的,但真相到底如何,他心里应该清楚。或者你认为,他当场不反驳是因为什么。不过,现在争论这个没有丝毫的意思。更何况当时我的话里并没有指他是在畏战,我只是说桃田先生希望我给出让他多休养一段时间的医学诊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本人确实不舒服,而我也确实知道他为什么不舒服。也就是说,他的伤早就痊愈了,而他的腿,患有别的病症。”林雨桐说着,就看向这位记者,“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要是你当时不在场,可以再回去看看当时有记者拍下来的视频录像,多看几遍就明白了。要是对汉语的意思的广义和深意理解的都不透彻,可以多问问几个人,听听别人的理解。牵强附会和断章取义都要不得的。我说过的话,走到哪儿我都认。我没说过的话,谁想按在我身上也不行。”

这记者的素养还挺好,林雨桐的语气这么硬,对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还不停的点头,紧跟着就问一句:“也就是说,您认为桃田三郎先生还患有别的影响他职业生涯的病症。”

“这话又错了。每个人都会生病,每个人也都可能受伤,不能说是因为生病和受伤的原因,就影响了谁的事业,谁的职业生涯,这是错误的说法。运动员和大家一样,他们也是人,生病了就治病。治好病了,再加强训练,重返赛场不是正常的事吗?也没听说做过手术的人都因为做了一次手术,以后工作就做不了了。生病是会耽搁很多事,比如升职,比如大家的职业规划。它会叫我们不得不在全力前进的过程中摁下暂停键。可暂停是休息,就医也是对身体病症的治疗和修复。别说是有病治病,就是没病……休息按摩等方式不也能缓解疲乏吗?运动员也是一样的,身体出现了症状可能耽搁一个赛季,但只要早早治疗,配合医生用药,想来,在来年的赛场上,总还是能看到他们矫健的身影的。桃田先生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是一名大夫,既然问到这里了,我也请这位媒体给桃田先生捎回去我的建议,如果可能,尽量取消这次的比赛,暂停所有高强度的训练,迅速就医。否则,后果未必是他能承受的……”

“你是说如果不今早医治,后果会很严重吗?那请问在您看来,会是哪种后果?”这记者打破砂锅问到底,“另外还想问一句,您这么确定您现在的诊断吗?”

“确定!非常确定。至于后果,我想,如果坚持到八月份底比赛的话,我得遗憾的说,神仙难医,他葬送的不仅是他的职业生涯……”

只职业生涯就很要命了好吗?

“林大夫,我之前忘了跟您说了,桃田先生也公开了所有的体检结果,最好的体检中心给予的体检结果显示,桃田先生的身体很健康……”

林雨桐轻笑,“哦!山本老先生当时也是这样,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良好,可结果呢?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放着呢,如果对这个情况不了解,我建议桃田先生以及他的团队可以去问问再做决定。九月之前过来,这个病人我接。九月之后再过来,恕不接待。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她这边轻松的表情,随意的语气,倒是叫人不由的不正视起来。

“没有了,我会转达您的医嘱。”

这家伙一个人就把问题问完了,大家就不重复了。

而国内的记者就温和多了,多是中医和中医发展的问题,临了了,又有人问林雨桐家庭的问题,比如为什么都是爸爸带着孩子,您是不是陪伴孩子的时间太少了云云。

气氛骤然一轻。

等采访结束了,每个记者出门能领到一个小荷包的香烛,这种香烛很小,很耐烧,都是些做成瓜子大小的玩意,点上有助于睡眠。现在生活压力工作压力都挺大,失眠多梦绝对不是个别现象。这个东西成本不高,被当做医院给客人的礼物。失眠的有助于睡眠,不失眠的凝神静气,总之对身体好。

这些人一放出去,随之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报道。国内有,国外也有。国内的报道比较谨慎,都是出于保护林雨桐的想法,像是那些非常笃定的话语,文字里都做了处理。反正就是把脉把出桃田三郎的还有别的病症,建议他尽快的就医,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对身体有害无益。

但是国外可不管你那一套,你怎么说的人家只会更夸张的描述。现在的网络这么发达的,国外报道了,国内哪里能不知道。虽然国内国外有些差别,但是很明显,林雨桐在对方各项检测都良好的状况下,又说人家病的很重.

过了九月这都不收了,还不严重?

大家吃瓜从来不嫌事大,一个个的搬着板凳等着呢。好些网友还在医院的官网平台上留言:林大夫有毒!

外行的完全是吃瓜,因着有山本的例子在前面,大家还都特别信。

有些人跑去桃田三郎的推特号上留言,告诉他一定要听话,不听话的的下场看看老山本就知道了。

当然了,林雨桐现在并不知道网友们的这么神通广大,报道一出来,他就被白老召见了,地方不在家里,而在一家酒店。他电话里什么也没说,只叫自己尽快过去。林雨桐不知道什么事,但也不敢耽搁,开车就走。结果到了地方敲开了门,开门的是黄广平。

师父都沦为开门的人了。

林雨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用眼神询问:什么情况这是?

黄广平才要说话,就听白老在里面说了一声:“来了就进来,在门口干嘛?”

嘚!问也问不成了。

从玄关进去,就是客厅。一进去林雨桐愣了一下,除了白老这里还有两人,一个是邹青,这个人之前见过。一个是个年纪颇大的老者,坐着轮椅,须发皆白,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林雨桐马上知道这是谁了,这就是那位文修儒文老,自己手里还有人家赠送的典籍。

她二话不说,进去纳头就拜,结下的因果总是要了的。

邹青愣了一下,现在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可不多了。尤其是在对方现在可以说是声名赫赫,论起名气比这些中医行里的老人们可以说是毫不逊色的时候,能做到这一点尤其难得。

文老艰难的说出两个字:“快起。”

林雨桐却坚持见完礼,这才起身,然后乖乖的站在白老的边上。

文老就看了邹青一眼,邹青这才问:“此次来,就是想见见你。另外,也是看了报道过来了,老爷子就是好奇,好奇这个运动员到底是什么病,你又是怎么判断她发病的时间的。”

林雨桐愣了一下,看了白老一眼,白老都没这么直接问过。

她看过去,可结果白老老神在在的,也不接茬。她只得直说,“这人是肾出了问题,病根不在腿上。”

中医上认为,肾主骨,生髓,纳气。当肾病发作时,肾气不足,腿疼就不言尔誉了。

这个在坐的都不意外。

可依旧不解的是,她怎么会认为这肾病会严重到过了九月份就不能医治了呢?要知道,这肾病大多数情况都是慢性疾病,发展进程因人而异,不是那么好判断的。

林雨桐有那么一瞬的尴尬,“桃田知道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他肯定也找了靠谱的中医大夫给瞧了。但是对方没能看出他的肾出了问题,那是因为,现在这个问题实在是轻微的很,一般大夫把脉把不出来,很容易就露过去了。但如果他是别的行业的人,那这腿疼,大夫还可能朝肾脏上联想一二。不过他是运动员,运动员大量的运动之下,少有哪里不疼的。凡是退役的运动员,哪个不是一身的毛病。鉴于情况复杂,他们会给出比较保守的建议,因此,桃田三郎只会觉得不舒服,尤其是早上和晚上,不仅腿疼,他的脚跟甚至挨着地就钻心的疼。这种疼痛跟运动过量的疼痛十分相似,连患者自己也会忽略过去。而我之所以说是九月就不接了,其实……这就是一种心理暗示。我想,此时的桃田三郎心理跟装了一只老虎似的。一边是团队坚持觉得得参加比赛,一边是我预言他的情况如果不及时诊疗会葬送他的职业生涯。这个时候,别人能心存侥幸,唯他不能……”

懂了!

一边是告诉他,这病早治疗明年还能参加比赛。一边心理施压,九月过了就不收治了,职业生涯就算结束。这也不算是说谎,此人的肾病一定是在要发尚未发的阶段,治未病好治,可等真发病了,这却真真是个慢性病。别管中医西医,都是一样的,需要长时间,起步就三五年的治疗。一个运动员,耽搁上三五年的时间,他也就真废了。

摆在面前的情况就是这样,身体舒服不舒服病人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选择治病了。如果对方的团队坚持要比赛,真站在了赛场上,这种可能失去职业生涯的压力会成千倍百倍的放大,这赛必然是比不成的。

从这事里可以看得出,林雨桐已经有了诊断未病的能力。

《鹖冠子·世贤》中有一个小故事说的是魏文王曾求教于名医扁鹊,他问扁鹊说:“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谁是医术最好的呢?”扁鹊:“大哥最好,二哥差些,我是三人中最差的一个。”魏王不解,扁鹊就解释说:“大哥治病,是在病情发作之前,那时候病人自己还不觉得有病,但大哥就下药铲除了病根,使他的医术难以被人认可,所以没有名气,只是在我们家中被推崇备至。我的二哥治病,是在病初起之时,症状尚不十分明显,病人也没有觉得痛苦,二哥就能药到病除,使乡里人都认为二哥只是治小病很灵。我治病,都是在病情十分严重之时,病人痛苦万分,病人家属心急如焚。此时,他们看到我在经脉上穿刺,用针放血,或在患处敷以毒药以毒攻毒,或动大手术直指病灶,使重病人病情得到缓解或很快治愈,所以我名闻天下。”魏王这才大悟。

在坐的都想到这个故事,而同时心里又不由的想到,如今中医的情况,就像是那个名声不显的扁鹊的大哥。

邹青微微点头,看向文老。

文老微微颔首,若对方不是运动员,只是个普通人的话,凭着腿疼,早被中医大夫判断出来,进而给调理好了。可正因为此人的职业关系,才被这么给露了。他朝林雨桐笑了笑,说白老:“教的好。”

白老心说,这也不是能教的呀。

做大夫的,一个个的一门心思都在专业上,谁像她似的长了一肚子心眼子。

文老点头,又看林雨桐,说话很艰难大还是问了:“长针能使?”

林雨桐点头,可以。

“粗的?”

也可以。

文老就看了邹青一眼,邹青这才道:“听说你医院那边人满为患,想进修名额都抢不到?”

林雨桐一愣,对上邹青的眼睛,一瞬间福至心灵,“没有!我那边一直缺人,特别缺人。”

邹青一下子就笑了,这个林雨桐年纪不大,但心思是真灵透。自己用针,最多到四寸,再不能往前寸进。再这么下去,这一门手艺到手里真要绝了。文老的徒子徒孙遍布中医医疗体系中,可用的人多了去了,好苗子也不少,但自己对行长针尚且掌握的不算精,如何带弟子?他又能带多少个弟子。况且,他现在的情况跟黄广平差不多,顾不上带学生了。

因此,才有了这次之行。

事情说好了,临走的时候邹青请林雨桐给老人家把脉,就是一般的平安脉。把完脉老人家也不问,林雨桐也没说。

从里面出来,邹青就急着问呢:“怎么样?”

林雨桐伸手亮出三根手指,邹青瞬间黯然,叹了一声再没言语。

上了车了白老才问:“三年?”

嗯!人到底只是人,谁都会老,这是大夫所不能决定的。

那边邹青回去,脸上还带着笑,老人家却摆摆手,直接问:“一两年还是两三年?”

邹青一愣,眼睛有些湿润,但他从不在老人家面前撒谎,况且,老人家对他自己的身体也有了解。他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三年。”

三年吗?

其实自己也只能大致的判断,并不能这么笃定的。但知道了结果,他却释然的笑,“以后……能伸把手的时候,帮一把……”只凭这一手把脉的功夫,就在自己之上了。

懂!哪一行不得有个杠把子。有了这个标杆,特别高的标杆,才会叫人知道,原来中医这一行,还是行的。一行哪怕只出这么一个人,对整个行业的意义都会不同。

人家师徒说的话,林雨桐是不知道的。伤感只是伤感了那么一瞬,回头面对一下子汹涌过来的更专业的中医后辈,林雨桐的手脚一下子就放开了。

现在是能不住院治疗的,就尽量减少病人的住院量。家里离的远,但需要每天过来针灸的,那就得自己想想办法了。条件好的,去住酒店宾馆。经济条件差的,边上还有城中村。紧跟着的就是城中村房租增长,而原先在这城中村住的人,都已经往更郊区的村子搬了,如此能减少长期生活的成本。

别说城中村,就是那么大面积的棉纺小区,好些人都宁愿去别的地方租房住,而把自家的房子腾出来租出去。有整租的,也有合租的,更有那种架子床一家能住七八个人的那种,一晚上也才二三十块。

以医疗健康来带动经济,确实叫人看得到也摸的到了。

今年的夏天,医院突然发展的火热态势,如同今夏着天气,热的灼人。

大批量的中医大夫的假如,叫林雨桐把医院的大框架给搭建起来了,剩下的就是一点点的去填充。原以为,至少需要三五年才能完成的进程,因为文老,只在三五个月内就能全部搭建完成。

谁都知道,文老这是在提携后辈。也因为如此,林雨桐现在请很多有名的专家来给年轻的医生开讲座,想搞一搞传帮带,都很容易就能搞起来。

日子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到了八月下旬。

林雨桐忙的几乎都要忘了已经是八月下旬了,还是牵扯到孩子开学报名,这才恍然,都已经下旬了呀。

暖暖跟着爸爸呆的挺好,小区里像是她这么大的孩子几乎都准备送去点点班了。幼儿园就在小区里面,各方面的条件还不错。但四爷却没要送的想法,他还是想着再多带孩子一段时间。事实上,林家老两口现在忙着林阳家的苏林,两口子都要上班,孩子还不到百日,这不得更操心吗?

暖暖刚开始被四爷带走,一走就是一天,齐芬芳也不习惯呀!最开始一天打几个电话给四爷,问孩子的情况,叫四爷记得去托管的地方看看孩子。可哪里有托管,四爷应付了一段时间,才慢慢习惯了。这一开学,又想着叫孩子去上学,“我跟你爸去送去接,也不费事。”

咋可能不费事?两孩子搁在家里试试,真能累死人的。

林雨苗就说:“要不我在家给你看孩子,反正我也没啥事。”

那我更不敢了。坚持说孩子在那边挺好的,他爸随时能接出来,这才作罢。

林雨桐一家子都关注着孩子开学的事,但更多的人则是半夜蹲守在电视机转播平台上,看今晚的羽毛球锦标赛实况转播。

四爷的电话半夜响了,以为是出什么事了呢,结果是黑子几个人叫四爷起床,赶紧打开电视看直播。

被吵醒了,两人起身去客厅看,怕吵到孩子。

打开电视的时候,距离比赛还有五分钟,镜头时不时的转到桃田三郎身上,他此刻站着,手里拿着羽毛球拍,身边跟着个矮瘦的中年人,手指着场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桃田三郎全程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左右腿却不停的来回交换着重心。

教练说了得有两分钟,桃田三郎一手拿着羽毛球,一手拿着球拍,他来回的颠着球,在赛场上来回的慢慢的跑动,这是要热身的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靠近,裁判已经入场,教练也对桃田三郎招手了,电视转播的评论员介绍了桃田三郎一番之后,还笑道:“据说咱们中医诊断里,说这名选手患有某种疾病,但是看现在的状态还是不错的。咱们也不好轻易下评论……”

正说着呢,就听边上的评论员惊叫了一声,“摔了!平地摔!但愿只是不小心……”

结果镜头拉近却发现不是,桃田三郎抱着左腿,疼的满场打滚。

后面再说啥,林雨桐和四爷都没看——睡觉!

他们睡的挺踏实的,可网上和媒体上,可就热闹的很了。桃田三郎那边去检查,还是检查不出来问题,但人家就是疼,一碰就疼。怎么办呢?人家开记者发布会,承认之前的错误,承认之前的种种不重视,认为中医确实是神奇的存在,人家大夫早就说了,这个会在这个时间段发病的,结果我们没有相信,还跟人家大夫打官司。这都是对中医的不了解呀!现在我们要赶紧去瞧病,也要撤诉,明年一定会重返赛场云云。

反正不是畏战!比赛我们来了,客观上不允许不是我们的错。

但这一番发言,却给林雨桐医院把广告做大了。一早起来,宋恒斌就打电话来,“昨晚网站上国际挂号病例上了一百了,根据资料显示,一半以上都是各国的运动员。有知名的,也有非知名的。”

林雨桐一边刷牙一边道:“你把资料都发给我。”

发过来之后直接给四爷看了,不知名的人就算了,国外这些知名的,都是什么来历好歹了解一下呀。

四爷二十来分钟就把这些人过了一遍,剔除掉一个M国短跑运动员和一个J国的小演员,“这两人公开发表过反HUA言论。”

那就不接诊!

上了班林雨桐就叫宋恒斌把这些拒绝挂号的消息放出去,放在官网和公众号上。拒绝的理由也直言不讳。

本就在一个舆论的风口浪尖上,结果又点上了一把火,这次传播的速度和广度,比之前就更甚了。

顾鑫在家里的餐桌上吃早饭,他姐从楼上下来,开口就问:“那边的医院能提前交工吗?”

嗯?顾鑫摸了摸鼻子,“最多提前三两个月。您问这个干嘛?”

顾森就道:“辉煌旗下东城的新酒店,刚建成的……”

嗯!怎么了?

“免费提供给林雨桐用,怎么样?”

“啊?”顾森脑子转不过来,“姐,您睡醒了吗?您现在真做慈善了?”

“我是商人。”顾森说着就翻了个白眼,“你帮我约林雨桐,我跟她谈。”

“不是,您到底是想要干嘛呀?”顾森不解,“您可千万别算计她,我跟您说啊,算计她的都得不了好。您知道的吧,之前有个想开皮肤专科医院的,跟唐家走的近的那个,被林雨桐吓的最近一直在托人找我,希望把他那边的半拉子工程卖给林雨桐。他不敢跟林雨桐做邻居了。还有那个山本,山本家那闺女在医院守了好几天了,不为别的,就想拜师。愿意把他们家的股份拿出两成来,林雨桐都不干。我跟您说,您觉得您是狠人,商场上叱咤风云,可我跟您说,那位也不只是菩萨。”

这还要你教我!

顾森就道:“你早上起来看新闻了吗?秘书室给我打电话汇报了这个事情,你先上网看看热搜什么的,再来跟我说话。”

顾鑫愣了一下,嘛意思这是?他点开手机,翻看了一下,便什么都明白了,“您也想借着这个热度,做一波辉煌集团的广告呗。”

“一个酒店一年才创收多少?”顾森就道,“可整个集团,一年的广告费用要多少?”

这一来一去,不仅没赔,还是赚了的。

顾鑫咂舌,“我觉得这会子跟您想法一样的股东不少。”

所以才叫你去约嘛,先下手为强。

林雨桐确实是被一波一波的应酬给弄的烦了,周末打死也是不出去的。林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林忍让抱着苏林,侧头看半靠在沙发上的二闺女,她手机是静音的,但放在边上屏幕总是亮着的,那是不停的有人打电话,有人发消息吧。这才多久,她就俨然一个大人物了。

这……真是他林忍让的闺女?

有那么一刻,他真有些恍惚。

可这不是自家的闺女又是谁呢?看过去的时候,小四正跟老二说话,“我那小姑子还真给应聘给姐夫他们县城了,跟虎子离的近了,我觉得这事八成是有戏。”

林雨桐呵呵笑着,“那我盼着呢。你那小姑子真跟我成了妯娌,那省事多了……”说着就用胳膊肘子捅四爷,“你说是吧。”

四爷把葡萄塞她嘴里,“挺好的,回头我问问虎子,该抓紧就抓紧。”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低头看闺女,闺女手里拿着卡片,卡片的正面写着中药名,背面画着中药材的样子。她一个人看着图画猜药名,玩的不亦乐乎。

林忍让从老二家那边收回视线,对面是老三家的和小四家的在下棋,两人都不爱跟老二家的下,主要是不是人家的对手,老是被虐不自在。如今两个臭棋篓子搁在一块,玩的还挺热闹。大女婿在厨房,不时的喊一声,“谁还想吃什么?赶紧说啊!”

当丈母娘在厨房门口埋怨,“这还要说嘛,没给孩子做甜的,弄个拔丝山药拔丝苹果都行啊。”

大女婿任劳任怨,其他人是死活再不去厨房的。

家里现在是各种的声音,老婆呵斥大女婿的声音,大女婿唯唯诺诺的声音,二女婿给三女婿和四女婿支招的声音,三女婿和四女婿为棋牌相互争执的声音,还有女儿们不时的大惊小怪的嬉笑声,再加上大外孙女开着电视看动画片的声音和二外孙女一个人背药名的声音……对了,还有怀里这个,不知道哪里又不满意,哇哇哇的大哭的声音。

声音嘈杂交织,很近却又好像很远。他想起了老院子,想起了那个沉默的几乎听不到声的二女儿,然后将视线有落在现在的二女儿身上,久久的移不开视线。

林雨桐回头看过去,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四爷也跟着看过去: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林忍让不由的道:“就是看见你们现在的样子,都快想不起你们原来长啥样了?”他的语气不由的带上了几分迟疑,“有时候我都觉得我在做梦。”

林雨桐和四爷隐晦的对视了一眼,林雨桐就先笑:“这辈子我们就在这儿了,还能去哪?”

四爷摸着暖暖的头,暖暖抬头看他,扬了扬手里的卡片,表示她记住了好多。他也失笑,“上有老的要照看,下有小的要养育,我们不在这里能去哪?”

桐桐和自己还有很多没做完的事,他们向来是不喜欢半途而废的。

所以,这辈子当然就在这里了,至于下辈子……那是下辈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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