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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清坊,又名福清坞,或叫福清庄园。
这是福州刺史治下的一块飞地,这个人口超过五万人的热闹之地,却不在衙门的登记之上,犹如一个黑洞一般。
秦家没来之前,这里是一群又穷又凶的流求安置番夷,既不上户籍,也征不上一文钱税赋,连役也征不上。
一直以来,福州衙门把这些岛番,其实就跟那些漂泊于沿海海上的疍民一样,官府根本没把他们当人。
秦家来了以后,这些让人看着头疼,听了都讨厌的番夷,居然成了赚钱货,秦家在原名郭牢山的地方,起名福清,建起码头港口,开辟庄园、作坊,搞起了樟脑香加工,弄起了商屯种植,各种手工商品作坊,弄的有声有色。
本来福州衙门也曾想过要把福清纳入管辖,最初想要在这里设个乡,后来又想干脆置个县,准备派官吏过来管理,但秦家直接到福州衙门拜见了上任刺史。
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但事后刺史再不提设乡置县派吏之事,福州衙门每年安心的收着那边主动送来的税赋,还有额外的捐献。
福清在州衙档案上,登记为商屯,并按朝廷规定,鼓励商屯,对于商人雇佣百姓或用奴隶开辟荒地,许为永业,并免税头三年,再减税三年。
新建手工作坊等,也免费用地,并免前三年半税。
秦家很大方,虽然朝廷有种种鼓励政策,可秦家该给的一文没少,还另外年年捐献大笔钱粮,义仓粮、社仓粮都是超额输给,另每年的台风来临,或是遇水旱灾情,也都主动捐赠粮食。
又给州里的团练、联防等捐赠不少,靠着这些,福州虽然换了刺史,但对于福清这块地方,完全给了自治之权,信守承诺,一个官吏衙役也没派到这边来捣乱。
福清完全由秦家在管理。
差不多四万的流求番民,加上秦家带来的上万人,这里比一般的县城还热闹。
但秦家管理的井井有条。
港口码头很热闹,但这里仅是一些商铺作坊,离码头十二里,龙江口上游点还有一座城。
名叫福清坞,可实际上确实跟一座城没什么差别。
甚至是内外两重,再加上关厢。
内城是管事们、工匠、护卫居住之所,外城则是商铺、作坊区、仓库区等,在外城之外,也有大片的房屋,却是规划给那些番人的住宿区、食堂等。
整个福清有一支人数达到五百人的商团护卫,另外从屯田奴隶、作坊工人,商铺伙计等中,也组建了几支联防队,整个地区的治安还是很不错的。
秦琅巡视了不算大,却很热闹的福清坞,进城前还顺便巡视了遍龙江两岸的屯田。
目前已经开垦了有一千六百多顷地,其中大部份地是直接从流求人手里买来的。
这十六万多亩地,现在一年能为福清坞带来差不多五十万石粮食,不但完全能够供给福清的五万余人口,还有不少剩余。
原本流求人在这里二十多年,填补肚子也困难,可秦家来了后,带来的是先进的中原农耕技术,还带来了许多先进的铁制农具,又运来许多牛马耕种田地,还在这边使用了林邑国的稻种,一年两季。
兼之堆肥技术使用,让亩产量两季突破三石年收,比过去流求人的产量提升了三倍有余。
这里岛屿众多,渔业资源也好,秦家还在这边牧牛养马养羊,还搞捕渔晒盐的副业。
翻看帐本,秦琅发现,真正赚钱的其实还是作坊和贸易,尤其是以樟脑香加工作坊最赚钱,造船厂和修船厂现在还没收回成本,农业这块看似不错,但收益不高。
其它如什么制衣啊制鞋啊渔网啊陶器木器等作坊,主要也是供应本地和福州各地,规模不大,效益不高。
制盐厂规模不大,也主要是自供。
先前与流求的贸易倒是能进项不少,但今年已经停了半年了。
“阿郎,番人来了。”
秦琅从账本里抬起头,点了点头,合上账本。
进来有三十几个番人,从衣着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番人样了,反倒像是一群地主老财们,身着绸衫,也蓄发戴着幞头。
不过脸上基本上都纹着各式的刺青。
单纯就长相来说,倒跟中原人差别不大,与岭南人外观相似,都是不算高大,比较黝黑。
这些人进来后,倒是很恭敬拜首。
“坐!”
“上茶!”
福清是秦家的一大产业,投入了不少心血,能有今天的繁荣,其实也离不开这些番人。
近几年,番人多数已经都在秦家做事了,或者种地或者做工,又或者养牛马打渔,都是拿着工钱做事,日子过的较为舒适起来。
秦家有秦家的管理制度,比如建有专门的宿舍,给番人包食宿,这些福利其实也变相的打破了过去番人们部落村寨的居住形式。
番人们把填不饱肚子的那点田地高价卖给了秦家,搬进了秦家的宿舍,吃起了食堂,接受集体管理,享受着便利与舒适,但也打破了过去那种生活传统,尤其是以前的部落村寨的首领们,对于番人的控制已大不如从前了。
不过做为首领,也不会轻易的放弃手里的那点权力。
首领们有的接受秦家雇佣,成为工头或管事,也有人拒绝雇佣。
可不管如何,这些首领们日子都过的不错。
秦家大管事向秦琅一一介绍这些首领,来自哪个部落,叫什么名字等。
“欢斯岛槌,拜见三郎。”
轮到欢斯岛槌时,他不待管理介绍,便主动自报姓名,并很恭敬的拜礼。
秦琅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曾经流求岛上欢斯部老王的儿子,在这里还住的惯吗?想再回流求岛吗?”
欢欺岛槌这些年读了不少书,也知道乐不思蜀的典故,赶紧答道,“这里挺好的,尤其是自从秦家来到此地后,更是让我们这些流求番过上了好日子。”
“可流求毕竟是你们的故乡,就不想回去?”
欢斯岛槌犹豫了下,还是道,“这里好,这里好。”
“哈哈哈!”
秦琅笑着道,“我这次巡省东南,路过这里,特过来瞧瞧,也打算顺便去对岸的流求岛上瞧瞧。我听说那边有些番王有些过于贪婪了,他们肆意提高樟脑香的售价,我们不肯,他们居然还封了我们的商馆,扣了我们的人。”
“我打算去瞧瞧,还缺些熟悉岛上的向导,本来想从你们中挑些人,既然此间乐,那便算了。”
“岛槌愿为卫公效劳!”岛槌一听这,赶紧喊道。
······
秦琅单独留下了欢斯岛槌。
这是大管事的办公房,以前岛槌也经常出入,可是今天坐在这里,却让他感到很不自大。
他跪坐在垫子上,整个身子绷的很直,没敢放松。
“喝茶!”
“谢过秦相公。”
秦琅呵呵一笑,“某现在已经不是相公了,罢相了,算来这是我第五次罢相了。知道原因吗?”
岛槌赶紧摇头。
“其实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我这次奉圣人之命巡省东南,从最北端的山海关开始,在那里某听说高句丽人居然敢打劫我大唐渤海航道上的商船,于是某便带兵剿了高句丽人长岛上的千余兵马。审讯得知,这些人是奉了卑沙城主的命令打劫的,于是某便干脆带兵把卑沙城也给打下来了。”
“你知道卑沙城在哪吗?那是在北方的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建在一座大山之上,城池十里周长,极为险要,城中有兵马上万,但是某只以一千人一夜间便攻破此城,卑沙城数万人口,皆被我俘虏发卖为奴······”
欢斯岛槌震惊的听着秦琅缓缓道来,却明白这背后的惊人之处。当年隋军攻打流求的时候,他还年少,可也亲眼见过交战。隋军的强悍深深印在他脑中,可当初张镇周陈棱率领上万的隋军,也并不是就如入无人之境的,他们也顽强抵抗,并杀伤了许多隋军。
可现在秦琅说他只有一千人,一夜间就能攻破一座万人守卫的十里大山城,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难道秦家喜欢吹嘘他们家主是如何如何的了得。
秦家两代战神之名,名不虚传啊。
“如今流求岛上的那些番王啊,一代不如一代,比起当年你们欢斯家等,差远了。”
“我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些贪婪的家伙。”
欢斯岛槌不敢乱说话,只是隐隐心中激动。
“我听说这福清的几万流求人是来自岛上十几个部落的,而你欢斯岛槌如今是这里威望最高的一个?”
“不敢不敢。”
“我知道你,在长安的时候就听过你的名字,在我秦家来之前,你是这里十几个番部中最大部落的首领,你作战勇猛,谋略过人。我秦家来后,你主动带族人归附,卖给我们土地,跟我们合作,是个聪明人。”
岛槌老实的坐在那。
“不过我也知道,你并不只是表露出来的这些,这几年你帮着秦家管理这些番人的同时,你还搞了一个香会,每年以进香祭祖为名,让番民入会交纳会费,打造香船,每年都还要选许多青壮划香船到海岛上,名为祭祖,实为演练战阵武艺,甚至是暗里走私违禁之物,打造兵甲等等。”
欢斯岛槌一下子惊的全身是汗,直接就跪伏在地,整个人几乎都趴在地上,他没想到,秦琅居然掌握了他所有的秘密,一直以来,他还以为自己做的隐秘。
“欢斯岛槌,我知道你志在重返流求,甚至是重新夺回自己部落的地盘。可是,你现在是在大唐,你的所作所为,乃是谋逆大罪,十恶不赦,罪诛九族的,可知?”
欢斯岛槌浑身颤抖如筛糠一般,“请卫公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