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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安之请范巡抚焦知府一道去看看洛阳城的存粮, 穆安之抓了一把大米,点头, “保存的真好,洛阳开春雨水不断, 这米保存的不见半点潮湿。”
焦知府道, “建粮仓的必然是内行人。”
卓御史摸了摸粮仓壁侧的席子, “是个老仓窖了。”
穆安之道,“以后总算不用再跟商贾买粮了,他们那粮食贵的, 吃着肉疼。”与卓御史吩咐一句, “城里城外干活的百姓吃的粮食就从这里走, 施粥地方的粮食也从这里出。问一问举报的那位义士, 他是把粮食运走,还是报市价折现, 都可以, 这是他的自由。”
“是,殿下英明。”虽然穆安之这种抢粮食的手段有些狠,但不得不说, 要紧时候还真管用。施的粥熬稠些,给挨饿的百姓寻些事情做,民心已安。接下来就是洛阳的局势。
焦知府道,“这万福粮铺也在城中多年,未料到竟敢私匿粮草,委实该杀。”
范巡抚瞥焦知府一眼, 万福粮铺该不该杀,你还是自求多福。要是殿下能止于粮铺当然好,再有什么罪责也只管推到无良粮商的身上,咱们洛阳城大小官员保全,亦我所愿也。
“不急,让人慢慢审吧,说不得便有什么同党。”穆安之看身后的几人一眼,“自来官商最易勾结,你们都谨慎些,倘自己有事的,不妨先来同我说,自首有优待。不然,待从商贾嘴里得到证言证据,少不得要请你们问一问的。没有当然好,如果有,现在不说,以后叫我问出来,咱们就公事公办,按着国朝律例来了。”
“臣等不敢。”范巡抚躬着身子道。
穆安之摆摆手,“我也是趁这机会把丑话说前头。事情还没爆出来的时候,人人都以为自己的联盟是铁板一块,实际就像这仓窖里的粮食一样,利益最动人。哎,真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
范巡抚等人听到这话相当无语,甚至内心有鬼未免要想,只要殿下你略抬抬手,咱们必能平安。
穆安之说的却是真心话,审案子也累啊。尤其是洛阳这种地方,林知县那样的小官都不见得清白,可知这上头官员了。你们平时拿点儿占点儿的这也不关老子的事,可他娘的明知有天灾,还发这天灾财,不把百姓当人,我看你们也算不上个人了。
不过,这些不是人的家伙,也不能一个个都砍头,城中大小事务得有人干哪。穆安之卓御史再有本事,这些事他们一下子也不可能接过手来。
穆安之完全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你们平平安安的别叫我查出来,不然,我他娘的还得另找人接手你们手里的事。
而找的这些人,我对洛阳的人事又不熟。
穆安之看过这些仓窖,又往街上遛达了一遭,看看施粥的地方,自打穆安之来了洛阳。施的粥完全符合标准,虽说是粗粮,煮出来也是插筷不倒,老人孩子吃上一碗都能填饱肚子。
林知县望着胡安黎那张斯文俊雅的脸,对胡安黎的要求瞠目结舌,“我,我也不知道万家把银子藏哪儿啊!”
胡安黎的口气完全不是商量,“两天时间肯定够的。”
林知县瞪着眼说不出话,胡安黎道,“一天。”
“不,两天!两天!”林知县明白,他向三殿下投诚,三殿下当用他时绝不会吝惜。林知道唯一记挂的就是自己的媳妇孩子,“我得知道,我的家人会受到什么等级的保护。”
胡安黎道,“你希望呢?”
“我希望内人孩子能留在巡抚府。”林知道道,“两天内,我必能拿到万福粮铺的口供。”
“明早皇子妃会派人到你府中接尊夫人和孩子。什么时候你认为安全,再接家人回去。”
“能现在去接他们吗?我想立刻介入万家案。”
当然可以。胡安黎点头。
侍卫带路,林知县去大牢审问万福粮铺的东家。
衙门的牢房相差不大,只是巡抚衙门的大牢规格更高些,牢间更多,守护也更严密。万福粮铺的东家万海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家中几代富裕,即便商贾出身,也养出一些精致气息。
于是,当万海被双腕捆绑吊在刑架时,就显得格外狼狈。当然,大牢里这些人,万海还不算狼狈的,只是林知县早与他相识,这种感觉分外强烈。
还未用刑。
看来,胡公子一开始就打算让他来审万海。
细想来,胡公子这个决定称得上睿智。
他自己已经答就效忠三殿下,他对胡公子交待了洛阳城的情况,谁改换门庭还不得交点投名状啊。
这是给他证明他忠心的机会。
林知县吩咐侍卫将万海放下来,再搬把椅子到近前,俩人坐着说话。万海神色微松,眼神中透出感激,刚要开口道谢。林知县道,“有两件事,第一件,银子在哪儿。第二件,账本。”
两件事,哪件都是要命的事。
万海不可能说,反应亦是机敏,苦笑,“那大宗的粮食从哪儿来的?万家几辈子的积蓄,官府的粮食吃完了,要商贾捐,我不是没捐,我捐了粮捐了钱,可心里也想着给孩子们留些基业。如今叫钦差查着,我不敢说无罪。大灾当前,我们这些商贾把粮食卖的比银子还贵,脱不了个逐利的罪名。事已至此,林大人,不敢说请大人看在以往交情面上,就请大人看在以往相识的缘法上,求大人代我求个情,我愿献出粮食,求殿下宽宏处置。”
林知县面无表情的听万海说完,神色未有半点波澜,万海便知他这说辞未动林知县的心。万海看室中并无他人,凑近了些,低声道,“林大人援手之恩,万某必不敢忘。”
林知县心下叹口气,万东家还以为这是平日里官商相交的时节呢。有了案子,使些银子,通些人情,便过去了。商人总以为没有钱办不到的事,尤其小地方的商人,眼界窄见识更浅。林知县不得不替万海补上这一课,他道,“刚刚那个侍卫,软甲青袍,腰束革带,牛皮皂靴,是皇子的侍卫。我能过来,还有可能是奉殿下吩咐。但我能吩咐他放你下来,能单独与你说话,只有一种可能,我是效忠殿下的人。”
万海神色大变,身子忍不住微微后仰,从头到脚都透出防备。
林知县则是前倾了些,“老万,咱们相识也有二年,我劝你一句,弃暗投明。我不是说焦知府或者范巡抚是暗,可眼下,你要想活,就得给三殿下他想要的东西。你觉着你很聪明,你的账做的□□无缝,那些粮食的来路,我相信你也做的让人看不出纰漏。可你把事情想浅了,洛阳城什么时候关过商市,什么时候闭过六门?你没见过吧?三殿下一来,一道命令,商市说关就得关,城防说换就得换。谁敢说个不字?”
“你那些小聪明,没用。你觉着你说了你家人有危险,家里产业保不住?可你要不说,立刻便会拷问你,你以为谁会替你出头?我来劝你,是不想你受罪。”林知县道,“也是想你满门能多活几个。”
“你别顶这事,你顶不住。你是谁,你不过是个商人,都不用酷刑,娘老子都拉到你跟前,醮了盐的鞭子抽,你不说,鞭刑不停。抽死娘老子还有你儿女,一个一个来。儿子死了,还有兄弟,兄弟的儿女。你老家就在洛阳,家里亲近族人想来不少。”
万海浑身瑟瑟发抖,阴冷的地牢中,细密的冷汗涔涔的铺满额头,黄色灯光下,显然是怕了,连声音都没了元气,“不,你不能……”
“我能。殿下已经吩咐我要拿到你的口供,万家藏银的地点,你粮铺里的暗股。”林知县道,“你要发财,无非是想给子孙富贵,若子孙都不在了,富贵给谁呢?我想,人还是比银子重要。何况,不到不得已,我不想那么做。尤其对着认识的人,有些不忍心。”
万海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他年纪比林知县还长十几岁,这个年纪,阅历是足够的。万海知道林知县说的是实话,林知县说不忍心前,还有句不得已。可见这姓林的是真的能下狠手的货色。
万海心中惊惧非常,倘姓林的只是个洛阳知县,那是不足为惧的,万海有更高级的关系网。但,一旦姓林的搭上皇子殿下……
归根到底是穆安之那换城防禁商市的手段来的太的威慑力,一丝裂痕在万海心中响起,都不必林知县再劝,他自己就变通了:咱原就是个商人,拼了小命的往上巴结,也不过是想多赚些银子买个平安,如果现在上头的人既不能让我赚银子又不能给我平安……
回巡抚府的路上,就见胡安黎骑马前来,胡安黎下马过去见礼,回禀道,“万海已经招认勾结官府,私卖赈灾粮草之事。所得赃银,已经收缫,还有同伙十七人,请殿下过目。”上呈口供。
穆安之看胡安黎一眼,这姓林的还真能干啊。
胡安黎在穆安之身边日久,知他之意,心下亦有同感,原本想着林知县明天能拿到口供就是快的,结果,一个时辰就把人能审出来了。非但啥都审的透透的,那万东家还破釜沉舟的想着投靠殿下您,为您效力哪。
穆安之一目十行阅过口供,便递给了卓御史。穆安之视线定在焦知府的脸上,焦知府很想摆出个不动如山来,但在穆安之泰山压顶的注视下,脸色一点一点转白,由青白到惨白。虽然心下万分笃定,我从没有与姓万的直接接触,万家的生意,我从未过问,却是架不住心中有鬼,慢慢的身子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卓御史将口供传阅范巡抚,口供上并没有焦巡抚的名字,但,有焦巡抚身边近人,焦巡抚为留后路,暗中令万海将范巡抚的侄孙李尚拉到万福粮铺做了暗中股东,万海将心比心,为给自己留后路,把焦知府的儿子拉来做了股东。
李尚不姓范,焦公子却是姓焦的。
焦知府必需为他儿子的行为做出解释了。
焦知府眼前一黑。
他儿子,这怎么能说得清!我儿子干的事,跟我一点关系没有,这话谁信?!
范巡抚心下叫惨,李尚的确不是范家人,却是他老妻侄孙,妈的,亲孙子没坏事,倒是这侄孙惹祸,要不怎么说世上人提到外戚多有偏见,如今看,世人的看法多是对的!这他妈的蠢才,老子让你当市署令,一等一的肥差,你他娘的不知道万福粮铺是焦知府的手笔,你差这几两银子还是怎地!
这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