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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到了二门上。
胡嬷嬷下车,瞧见边上还停了一辆,便问门房上的婆子:“有客登门?”
婆子眼睛一亮,忙道:“是那顺平伯夫人来了!趾高气扬的呀!妈妈赶紧去长寿堂,只二夫人一人,恐不是对手。”
胡嬷嬷脑袋里的故事被这消息冲得七零八落,她也顾不上那些了,忙回身去挽黄嬷嬷:“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老姐姐随我走一趟。那伯夫人呐,对老夫人就不客气,我们夫人是晚辈,定是要吃亏的。”
温宴冲黄嬷嬷点了点头。
黄嬷嬷就被风风火火的胡嬷嬷拽走了。
温宴和温鸢跟上去,进了长寿堂,没有着急进正屋,而是站在廊下窗边,悄悄往里头看。
曹氏的笑容眼瞅着是要撑不住了。
都说婆母训儿媳,做媳妇的都得受着。
曹氏没叫桂老夫人训过几次,今儿叫别人的婆母训个了狗血淋头。
偏身份有别、长幼有序,曹氏忍得心焦不已。
顺平伯夫人冷冷道:“我听说巡按大人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出这样的事儿,你丈夫怕是不好应对吧?
我刚看你婆母那样子,鬼门关上硬拖回来的,得有桩喜事冲一冲。
侄媳妇,还是听我一句劝,见好就收。
一个克死了爹娘的小丫头,我们府上不嫌弃,已然是看在这么多年的关系上。”
温鸢听得气愤不已,下意识去看温宴。
温宴脸上淡淡的,低声与温鸢道:“无妨,随她说。”
前世,这么说她的人多了,最后都是一个结果——没有好下场!
温鸢安慰一般,按了按温宴的掌心,然后就见胡嬷嬷捧着一碗汤药,进了屋子。
曹氏正干巴巴地应付伯夫人,见了胡嬷嬷,心思一下子就走偏了。
温宴她们这是从衙门里回来了?
姐妹俩去报官,遇上什么事儿了没有?
黄嬷嬷是不是威风了,那只黑猫又是什么用场?
她只想听那些!
眼前这个跑别人家里指手画脚的老太婆能不能赶紧回去!
胡嬷嬷给曹氏递了个眼神。
她听了黄嬷嬷的指点,待把药端到老夫人床前,借机打翻,丫鬟婆子涌入收拾,顺平伯夫人若不肯识趣地走,那就晾着,总归伺候伤者是很费时费劲的。
一会儿再把药炉往廊下一支,扇子用力摇,伯夫人爱闻那药味就闻着吧。
那位毕竟是伯夫人,不能来硬的,伯府不讲理,他们定安侯府还要名声呢。
胡嬷嬷听着有理,便要如此办了。
曹氏起身往里间走,伯夫人亦跟上了。
温宴和温鸢也转到了后窗,透过半启着的窗子往里头张望。
没想到,胡嬷嬷刚唤了声“老夫人”,桂老夫人就睁开了眼睛。
顺平伯夫人见此,道:“这会儿看着精神还不错,不如把事情……”
桂老夫人就跟没有听见似的,就着胡嬷嬷的手,含了满满一口药。
而后,身子一歪,噗得喷了出来,全沾到了伯夫人身上。
伯夫人一张老脸铁青。
桂老夫人二话不说,又是一口。
噗——
别说曹氏和胡嬷嬷,窗外悄悄探头的温宴和温鸢也看呆了。
桂老夫人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岔气了,捂着肚子喊痛。
黄嬷嬷从外头进来,最先回神,冲到床边:“莫不是伤口裂开了吧?二夫人,赶紧请医婆来看看!
哎,伯夫人,我们老夫人受伤之后啊,就不太清醒,举止如小童,您多担待。
您这身衣裳看着是不能穿了,赶紧回府换一身再来?”
再来个鬼!
顺平伯夫人气得险些仰倒,骂了声“疯婆子”,甩了袖子就走。
曹氏看着这一番变化,目瞪口呆地问黄嬷嬷:“医婆还请吗?”
“请,”黄嬷嬷道,“多请两个。”
温宴笑了一阵,绕回屋里,观察了桂老夫人一会儿,凑上去轻声问:“祖母,您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
桂老夫人眼皮子一翻,继续喊痛去了。
温宴有些吃不准,但不得不说,对付顺平伯夫人,还就需要桂老夫人如此。
一来,辈分相当,二来,老夫人受伤后举止无状,衙门的案卷上都写着她时颠时不颠,无法询问案情经过。
桂老夫人那两口药,皆是冲着伯夫人去的,因而被褥都干净,只地上落了些,丫鬟很快就收拾好了。
曹氏来拉温宴,轻咳了声,道:“衙门里还顺利吧?”
“我和大姐去时,刚好遇上巡按大人了,”温宴顿了顿,轻叹了声,“哎呀我给忘了,祖母需要静养,叔母,我们去外头说。”
曹氏连连点头。
床上,背对着所有人的桂老夫人哼哼唧唧翻了个身,瞪大一双眼睛直愣愣看着曹氏。
曹氏叫她看得背后一阵发冷,一个激灵,道:“在这里说也一样。”
温宴这下吃准了,道:“我和大姐先去看看三叔母,叫胡嬷嬷先给您说说。”
桂老夫人根本就是装糊涂。
她这么做,就是想知道,温宴和霍以骁的关系是不是真如温宴自己说的那样。
温家受挫,温宴到了霍怀定跟前,对方是个什么反应、如何应对。
此举进可攻、退可守,没了影的凶手不好抓,老夫人只要在关键时候“清醒”过来,衙门也别想把罪名硬盖到安氏身上。
至于坊间传言……
要么安氏自己活下来,要么衙门能抓到人。
这两样,老夫人不装颠也使不上劲儿。
桂老夫人精明又爱算,如此包赚不赔的生意,自不会错过。
温宴理顺了,自然要给胡嬷嬷腾出舞台来。
温宴和温鸢两个正主在前,胡嬷嬷再能渲染情绪、层层递进,也不好意思腆着脸发挥。
得让胡嬷嬷放下心中包袱、放胆去说。
给桂老夫人喂一颗定心丸。
夜色沉下来,临安城的热闹不输白日。
霍以暄进了府衙。
李知府看着霍以暄把食盒交给霍怀定,赶忙夸道:“霍大人,公子可真有心了。”
“难得孝顺,”霍怀定轻笑了声,问霍以暄道,“你们两人用了晚饭吗?”
“一会儿去。”
李知府听他们父子对话,这才注意到,角落处还站着个人。
那人隐在夜色中,身影不太清晰,只分辨出是个少年人。
“那位是……”李知府询问。
霍怀定道:“家中侄儿。”
李知府自不再多想。
霍以暄话多,问道:“就今儿下午遇上那案子,我们刚在街上听到的,说顺平伯夫人前脚出了侯府,侯府后脚就请医婆了。
定安侯夫人本就身受重伤,又被气到吐血。
这两家是世仇吗?”
李知府笑不出来了,尴尬地搓了搓手:“是这样……”
“顺平伯府那季究想娶我侄女儿,就是夏太傅的外孙女,下午来送布料的那个。我们家不同意,拒了几次了,”温子甫从书房里出来,听说老母亲被气吐血了,哪里还管李知府是个什么应对,直接道,“对方不依不饶,又是书院里打我侄儿,又是污蔑我侄女儿,什么脏水都泼过来。”
霍以暄顺口道:“临安不愧是旧都……”
霍怀定瞪了他一眼。
霍以暄赶紧把后半句“世家纨绔不着调起来都一个样儿”给咽了下去。
李知府一手捂着心窝,一手按着额头,背过身去不掺和了。
角落里,霍以骁抬起眼皮子。
顺平伯府硬要娶温宴?
季究?
又是个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