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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记得吗?
沈翼觉得他不记得,平顺五年时的朝政,圣上几乎没有决断权。
赈灾的事肯定是太后定夺的。
但圣上的反应却很有意思,令太后都惊讶了一下,就更不提朝臣了。他觉得圣上行事,比以前大胆多了。
袁为民当年被贬斥西北,就是老韩国公的手段,所以那几年的朝政他只知道大事,但他也明白,谁都可能知道唯独圣上不能,袁为民下意识朝沈翼看去,沈翼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朝他看过来,并给了他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袁为民下意识就慌了,他这……难道是投靠瑾王了?不对,他和瑾王没这么熟。
他被动投靠瑾王?
袁为民心思乱着,沈翼心头却在笑,叶文初说她自己是门外汉,但就是她这个门外汉,人不在却把好好的金殿,搅和成了菜市。
至于袁为民的反应,他当然明白。袁为民在先帝手里进的内阁,先帝去了以后,他想辅佐圣上,野心很大,但可惜圣上登基的第三年,他就被贬去西北做了个县官。
听说那边风沙大、干旱、一年沐浴一次,袁为民在那边忍了五年零六个月,看到圣上掌权无望后,他向老韩国公低头了。
听说托人送了一筐子沙果,那是第一次送礼,到老韩国公手里,沙果已是沙浆。
但第二年三月,袁为民就调任回京,做了次辅。
可以说,袁为民被老韩国公和太后联手整了五年六个月,最后终于低头了。
这也是为什么袁为民会显得圆滑世故,但也有显得有些底线。
“哀家看看。”太后让众人不要吵,“拨款三次,还是四次当然是以现存的记录为准,为什么叶医判的一个奏疏,就能叫大家怀疑户部?”
盯着户部的人多着呢,叶文初都没有细想,她的奏疏就是倒进油锅的冷水。
她不想朝堂政局,但有很多人帮她想。
“太后娘娘,叶医判奏疏上说的,她查了三个衙门,相关人员在平顺五年九月的记录,全部为空白,这就太过巧合了。”
“是啊。居然这个叫张植的死者,曾经在府衙当捕快,去卫辉出差的日志都失踪了,这样太荒唐了。”
太后摆了摆手:“你们说的哀家明白,但天下巧合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姚文山点头:“是啊。我们要看的,是证据,而非无根据地猜测。”
议论并未停止,你一言:“要证据就继续查,断定没有错可不行。”
他一句:“这不是已经查了?没查到不就是表示没有,难道没查到就表示被人抹平了?”
太后忽然问沈翼:“瑾王,你怎么说?”
大家都看着沈翼,等他说。
“臣觉得,查可以,不查也可以。”沈翼出列,态度诚恳,“若是查,就成立专人小组,好好将户部的账目核查一遍,不只是平顺五年,大可从平顺元年到今年,十五年的户部账,全部理顺。”
听到的人都张着嘴巴,瑾王这话说的也太狠了,准备把他们一锅端了?
沈翼继续说:“这是一劳永逸的事,虽麻烦但也值得。”
“如果不查,就责令叶医判再另寻法子查明此案,不要一点风吹草动,就奏疏到朝堂,弄得满朝风雨。”
这话说的,两头兼顾很周到。
马立明立刻反对:“查十五年,太荒唐了。”
“那么多账目,岂能一朝一夕能弄完。”马立明对沈翼道,“王爷是武将,不懂这其中的难处,所以才能说这样门外汉的话。”
沈翼立刻沉了脸:“马大人做个文官可真是了不起,本王倒不知,哪里不如你了?!”
马立明想扇自己嘴巴,他话赶话了,沈翼可是姓沈的。
沈翼扫他一眼,像个负气在胸任性的少年:“太后娘娘,圣上,既然马大人说臣不懂,那请将这件事交给臣办吧,十五年的账目而已,便是二十年也能查!”
“臣若查不明,臣就辞了当下所有的职务。”
“当然,如果真查不明白,也不排除,马大人治下的户部一角,是让人理不清的。”
这话说的重,金殿上,落针可闻!
马立明悔得想咬舌头:“臣没有、没有羞辱王爷的意思,王爷息怒。”
汤庆玉等人立时上来劝阻。
沈翼背着手,绷着脸不再说话,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剩下的他不需要再说。
袁为民暗暗惊叹,心道瑾王和叶文初是不是商量好的,但就算商量了,也不可能知道,马立明讽刺瑾王是武将。总之,这两个年轻人太贼了,说话做事,处处挖坑。
一不留神,就着了他们的道。
“查吗?”圣上问太后,低声道,“朕觉得,这件事正好可以立威,是朕长大的一个开始。”
天后看向姚文山,姚文山也紧拧着眉头,两人都不想查。
具体的事,姚文山不敢断然说什么,但他感觉,以现在朝堂的格局,不管最后查到谁,损失的一定是他。
“这件事如果真的存在,那简直是泯灭人性。”圣上格外的愤怒,指着沈翼,“此事你也别管了,和马大人顶着也没意思。”
“这样,让袁阁老带着人负责,就……”圣上想了想,指着户部侍郎蔡大人,吏部侍郎刘大人以及翰林学士王大人协同。另两位官员不提,但这位王大人是人人知道的老愣头青,逮谁扎谁,太后几次要让他告老还乡,但被姚文山留着了。
说此人不算精明,留着早晚有用。
金殿上,姚文山打断圣上的话。
沈翼则往后退,因为和他没什么关系,圣上亲自说。
……
叶文初去了宣平侯府,她搜查了大吕氏所有的东西,但可惜,并没有找到可疑之物。
又画了张植的金算盘,贴告示墙上,让见过的人来认。
她忽然没什么事,所以到中午的时候,在顺安康里等袁为民。
谁知道早朝连着午朝,所有人就没离开过宫里,从上午吵到中午。
叶文初光明正大去找袁为民。
袁为民正好出来,看见她气不打一处来,当着跟着他的一群十几个朝臣的面,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这红口小儿,害老夫不轻。老夫如今可是将所有同僚都要得罪了。”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祸害!”
“可恶,可恨!”
其他人跟着他指指点点,倒也没有人敢骂她,等大家都散了,叶文初跟着袁为民去了对面的一家面馆。
“得亏我早上给您送了饺子吧?要不早朝到现在才散,您饿也要饿晕了。”叶文初对袁为民道。
“您这当众骂我,很是霸气。现在大家都知道您被我坑了,用您的病拿捏您,是吧?”
袁为民喝了口茶,没否认。
“另一件事,圣上成立了临时衙门。老夫代职,查这个账。”袁为民问她,“你想不想一起?”
叶文初给袁为民倒茶:“想想想,下午咱们就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嗯。”袁为民喝了口茶,又气不过指着她,“你可真是把老夫害死了,老夫从认识你,到现在就没有一件好事。今儿韩国公都对老夫有意见了。”
“老夫蝇营狗苟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抬头挺胸,全被你毁于一旦了。”
袁为民恼火。
叶文初低声道:“先生蝇营狗苟,不就是为了今天?!”
袁为民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意气风发地喊东家:“上饺子,老夫饿得不成了。”
叶文初喝着茶。
吃过午饭,袁为民午觉都不睡了,叮嘱了叶文初稍后去户部找他,他则带着幕僚走了。
他的幕僚边走边冲着叶文初抱拳施礼。
叶文初回去取东西,刚走几步,马玲来了:“师父,您猜怎么着?”
“大吕氏招供了?”
“这回你可猜错了。”马玲乐呵呵地道,“那个金算盘,有人来认领了。”
叶文初眼睛一亮,她问道:“什么人?”
她怀疑,这个金算盘是不是哪个富户捐赠赈灾的。
“是城北的郑员外,他看到了算盘,说他十多年钱有个金算盘,是他接管家业的时候打制的。”马玲道,“后来,他的老家发洪水,他当时正路过募捐处,身无他物随手就捐了那把金算盘。”
“他说了特征了吗?”叶文初问道。
“说算盘的左角刻着一只羊,因为他属羊。”
赈灾的捐赠物,藏在张植的箱底,其中因由不言而喻。叶文初笑了:“现在就去见他,下午我还要去查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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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