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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中暗流涌动,无数人盘算着张佳木出城举动的利弊与用心。但当事人的心情却是弥足愉快,特别轻松。
过了年,虽然还冷,但心情总是与年前不同,一草一木,看起来都与往常不同。西山在辽金蒙元之际,已经是达官贵人踏青游玩的好去处,也修了不少佛寺道观,景致颇多,而且纯出自然,从商贾云集,人烟辐辏的京城里出来,就算是枯山败草,也很能一畅胸怀。
张佳木与王增两人带了十余个随从,与他们同来的驸马都尉薛恒一人便有五六十人伺候,一行人出得城门,风驰电掣般的直往西山,就算如此,等赶到了西山时,已经是暮色低沉了。
抬眼看去,唯见山峦叠嶂,重重复复,树木在落日之下随风摇摆,偶见一缕炊烟升起,再看时,已经沓无踪迹。
气氛意趣,都颇不俗。比起城外那些贵人兴修的农庄别院,山景更自有一番不同。
薛恒在西山也有一处别业,不过,他很神秘的笑笑,对着王增和张佳木道:“幕天席地,也别有一番况味,不如我们搭建帐篷,夜起猎狐,如何?”
“猎狐?”王增极为欢喜,笑道:“好的很,佳木,你射术好,不要把皮子射坏了,留几张好皮子,我好送人。”
一张狐皮价值不菲,而且当时等级森严,狐狸皮和狼皮做成的毛皮衣服,还有褥子等物,都得是品级之上才能享用,所以更增身价。
能有一张没有射坏,品相上佳的狐皮,更是价值百金。
“好,一点小事,我照吩咐办就是了。”
张佳木神色轻松,当真是来游玩散心一样。
他们坐下休息,几个小僮原地砍来松枝,点起了篝火,放了小茶炉偎火烹茶,茶香滚滚之时,随从们则找了一块较大的平地,搭起带来的牛皮帐篷,这是边军行军用的,厚重结实,密不透风,虽在山上风大,但人进去之后,也并不觉得冷。
众人喝茶闲聊,几句之后,薛恒问起京中事,语多试探。
“不谈,不谈!”张佳木有点意兴萧索的样子,他摇头道:“富贵功名,不过是转眼间事,再回首已是百年身,管你公侯将相,坟前青草土一捧,有什么好争的。”
薛恒失笑,向着王增道:“你看看,才多大的人,就这么意气消沉,怎么,他今天吃什么亏了不是?”
“吃亏是没有。”王增笑道:“倒是别人在他手里吃了亏了。”
说着,把在都察院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薛恒,薛恒忍不住大笑,向着张佳木道:“都叫人吃那么大亏,你倒是牢骚满腹,换了高平,还不得一头撞死。”
“弟只是一时感慨,没有什么。”
张佳木虽然这么说,但薛恒一想,就知道端底了。怪不得他发牢骚,看来京师之中,有人密谋大事,却把他这个小小的百户官撇开一边,年轻人没有什么城府,怪不得有话就说了出来。
想想也是替他觉得没趣,薛恒自己是置身事外,他的妻子是常德公主,先皇宣宗幼女,自幼受宠,且是孙太后亲生,地位当然不比凡俗,他这个驸马都尉又是亲臣,就算是两边撕破脸闹起来,将来收拾残局,他这个亲臣反而要在其中调停,所以不管闹的如何厉害,他是绝对不会置身其中的。
但张佳木这种小臣就不同了,不管怎么样,这是天大的好机会。薛恒一想,就知道他的牢骚打哪儿来了。
他劝道:“佳木,此等事非比寻常,能脱身事外,反而是好事。你这几天,就随我住在西山,猎狐,打野鸡打兔子,喝喝山泉水,我这里茶叶也好,大家逍遥散心,岂不是更好吗?”
王增这才略有醒悟,怪不得张佳木同他来西山,薛恒却是一邀便至。再想想,一路上往城外,往西山的勋贵也是不绝于途,看来,有人愿意留在京师之中看风色,甚至是搏个大富贵出来,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不愿意卷进这种事里,象薛恒这种就是,自身富贵已经不小,野心再大,反而是不称了。
“嗯,驸马说的是!”张佳木笑笑,点头道:“下官就在西山好好乐几天好了!”
“嗯,”薛恒点一点头,笑道:“你的公务要有什么交待,派我的人去通知交待好了,还有,要用什么,也派我的人回去取。”
“好!”张佳木笑着站起身,给薛恒行了一礼,笑道:“一切都仰仗驸马了。”
“你我一见如故,客气什么。”
这夜倒果然是先歇息下来,恢复体力,半夜过了子时起身,豪奴如狐,鲜衣怒马,半夜时打着松明火把起来猎狐,动静之大,方圆数十里内都惊动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很多少年勋贵跑来薛恒的住处,打听昨夜成果如何。
有阳武侯、保定侯、武安侯、襄城伯、应城伯、忻城伯等侯伯贵戚,还有不少京营的都督、同知、佥事,再有就是世袭的指挥,京营之中,勋戚之后不袭封爵位的,多半安插在各卫里任指挥,几年下来,就能加都督同知,佥事,位列一品从一正二的高位武臣,张佳木这个小小百户,在他们之中,简直就是芥草一般。
但最出风头的也是他。亲贵们多是来西方别业里居住,秋冬正是打猎的时候,冬季更是猎狐的好时候,毛皮肥厚,品相最佳,勋戚子弟最喜欢于此时猎狐,夜半起身,消耗精力,而且猎狐之后,披上制好的毛皮,更添武勋威风。
昨夜猎狐,张佳木所得最多。他发箭快,准头又好,一箭出去,多半射头或是穿喉而过,不需多射,而且创口极小,所以,剥下来的毛皮品相极佳。
一大早晨,薛恒和张佳木等人身上还是热气蒸腾,几个人光着膀子和一大堆贵族勋戚寒暄说笑,一边说,一边看下人们剥狐皮,自己则拿热毛巾抹身。
张佳木虽然位卑职轻,但名声已经很不小,勋贵们躲到西山来,总不能是没有原因?这会儿见了他,各人都是有点诧异,但看到薛恒吩咐下人,帮张佳木回城去取东西,安排坊里事物,摆出个长住西山的势式来,各人也就心中释然,不少人心中暗道:“看来他是要置身事外了。”
想来也是好笑,全京城都知道必会有变,就一个宫城里头的皇帝不知道,还在打算十七日再会群臣,商议决定储君的事。
一个皇帝当成这个模样,其实除了在宗法大事上失了人心外,还有点贪图女色外,景泰帝倒是没有什么恶迹,但就是一个宗法之事,就叫他失去了所有人的拥戴,在场的人,全是大明勋贵,算是这个国家与皇室关系最密切的统治阶层,比起大学士王文之辈,手中握有真正的实力,消息也极为灵通,但这个阶层已经把景泰帝彻底抛弃,可以说,这场政变,皇帝已经是输定了!
“今早我赶来西山,路上倒是遇着于胡子了。”
有人在人群中窃窃低语,另有一人问道:“他怎么样,有什么不对没有?”
“倒是没有。”先说话的那人摇头道:“他是照常上衙门办事来着。听说正督促下头查察京畿一带有没有受雪灾的,年前两场大雪,受灾的颇多,他要安排赈济。还有,冬天边关无事,但眼看就要到春天,万物复苏,他要兵部下文,安排边将烧边,此事要紧,于胡子忙的不可开交。”
“哦,他倒是忧心国事,可惜,哈哈。”
“是啊,哈哈。”
说话的人,彼此打着哈哈,这些人都是大明勋贵,每个家里都是良田万亩,庄园无数,家里奴仆少说了也几百人。一旦复辟成功,于谦失势是势成必然的事,然而这会还在操心别的事,在这些人看来,当然是愚不可及,不可救药。
张佳木问王增道:“烧边是怎么回事?”
王增道:“就是在春夏之交,把边关数百里内的草场全部烧掉。如果是这样的话,北虏想要入境侵袭,就要大费周章,很难深入。”
“哦,原来如此!”
张佳木这才懂了。烧边一事,在正统之前是力行不懈的,边将年年都要深入北境几百里,把水草牧场全部烧光,这样的话,游牧民族南下入侵,沿途马匹无法获得给养,人数就不能太多,负担不起,所以在正统之前,并没有大的边患。
从正统年间开始,文官用事,文武不协,朝中又是宦官当事,边境事不甚了解,亦不关心。所以边将烧边也就懒惰了,最多烧到几十里,上百里,这一点距离,在蒙古人来说也就是一天的事,有什么用?
于谦现在担任本兵,把烧兵之事又好生抓了起来,这会就开始部置,数月之后,就能大举出兵,北上烧边了。
王增倒是也说了一句公道话,他道:“于胡子勇于任事,坚毅敢为,老实说,他是个难得的人才。”
薛恒在一边先是笑而不语,这会儿才出来打岔,笑道:“这几天是在这里消闲解闷,不准说这些事,太闷了。”
王增这才醒悟,于谦对勋戚内官武臣都不假辞色,生性过于严峻,在场的人,不喜他的多,喜他的少,自己的话叫人听了去,大有不便。(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