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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下,让朕来 油爆香菇 1206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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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康时有种血液凝固的错觉。

夜风吹打身上,冷得让人想打哆嗦。

他道:“宁图南!”

宁燕,字图南。名虽为寻常燕雀,字却取自《逍遥游》中的鲲鹏寓意——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

这个字是宴安婚后所取。

“怎得了?”宁燕温声哄着女儿,直至她破涕为笑,又听康时连名带字喊自己,这才神情平静地扭头看向他,“声音小点。”

女儿在亲人面前比较活泼开朗。

若有陌生人在场,则变得内敛胆小。

康时对囡囡而言只是比较玩得来的男性长辈,远不到“亲人”那般熟稔。康时方才的语气又带着几分严厉,担心女儿会被吓到。康时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孩子在场。

他深呼吸压抑了方才的震惊。

问:“你的文心花押是怎么回事?”

市面上那些仿品,再精妙也只能做到形似而神不似。文心花押由文气凝聚,材质、触感特殊,加之特有的文气波动,极难作假。宁燕又心高气傲,也不屑自欺欺人。

所以——

她的文心花押是真的。

上一次见面,她还是普通人!

短短十余日便迈过积攒文气、拓宽经脉、开拓丹府、凝聚文心这些步骤,走完寻常文士需要两到四年的路。即便天赋强如二品上中的褚曜,第一次也用了六七月!

如此不寻常的速度——

有且只有一种可能!

宁燕淡淡道:“你不是猜出来了?”

康时虽未被激怒,但也生出了薄怒,完全想不通宁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担心再次吓到孩子,便努力压低声音道:“宁图南,以你的天赋,凝聚文心是迟早的事……你何必选择这条激进的路,完全断了自己的后路?倘若兴宁知道你这么做,他会作何想法?”

国主若亡,臣子皆殉。

宁燕这是选择了跟褚曜一样的路。

不同的是褚曜受过破府极刑,他想要恢复实力,除了这条路别无可选,但宁燕不是。她只需要投奔主公沈棠,再潜心修炼,凝聚文心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若是后者,她性命仍在自己手中。

犯不着将性命托在另一人手中。

宁燕却道:“那是以前。”

康时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六岁启蒙,资质一般的,一旦过了十岁,对天地之气的感知便愈发迟钝,自此开始走下坡路。直至十六岁,一般天资也就消磨光了。武胆武者尚能挽救,文心文士却不同。我自认为天赋非常,但莫说双八年华,今年二十有六!足足晚二十年!”

“我还能消磨几年?”

“迟早凝聚文心?”

“这個迟早又是多早?”

“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一介庸人?”宁燕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每一句背后又都是不可言说的血淋淋,“季寿,你也好,兴宁也好,生来就不用愁天赋被时光岁月消磨的痛苦。所以有些事,就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我是个盲人……”

“盲了二十六年……”

“有人说能让我恢复光明,你能理解那种迫切的渴望,不计一切代价想要看看的心情?我忍不了继续蹉跎天赋,也忍不了几年的等待。兴宁给我取字‘图南’,愿我背负青天,志向高远,但归根结底,终究只是普通人。一如燕雀只是燕雀,无法化为鲲鹏。”

“再者,世人寿数短暂,能无病无灾、安然活到二十七八,已是极为难得。过了而立,熬到不惑,已经算‘长寿多福’。倘若一直碌碌无为,我还能陪伴囡囡几年?”

康时还是头次听宁燕说这么多:“但以你之能,只需契机,积攒文运绝非难事。”

用不了三四年,或许是一两年呢?

后期再以文运弥补……

便能最大限度挽回损失。

宁燕只是笑了笑:“沈君看重兴宁,二人又是君子之交。是,若以遗孀身份,或许能得一时庇护,也能做到你说的。不过——兴宁留下来的每笔遗产,我都不想动。”

让这份“惺惺相惜”,好好保存着。

“不曾立功,不曾扬名,如何服众……思来想去,唯有此举、此物能证明,我宁图南绝非庸人!”宁燕手中抓着那枚她曾梦寐以求的文心花押,底部篆刻“宁氏图南”四个字,侧面刻有“三品上下”四个字,“夜已深,便不打扰了。”她颔首致歉,抱着女儿入了屋。

徒留康时一人在原地。

良久,他也只能叹气以对。

待回过神,仔细回忆那枚文心花押。

不由得揉着眉头苦笑:“似曾相识。”

每个人的文心花押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宁燕那一枚,除了上面的字,颜色、大小、乃至极具个人特色的印纽,与宴兴宁一模一样。甚至连文气气息,也是神似……

这对夫妻可真是……

让人没辙。

康时不由得对月发出一声轻叹:“兴宁啊兴宁,你可真是……一见误终身……”

他认识宁燕尚在宴安之前。

康氏和宁氏算是当地比较有名的家族,两家偶尔有走动,康时很小就知道宁氏有个性格孤僻要强的女儿,跟其他家女儿都合不来那种。他离家之前只远远见过宁燕几面。

二人的关系止步于说过几句话。

之后又听说宁氏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对象正是康时新结交的友人宴安。因为宴安,康时跟宁燕的交流才多了一些。

不过,二人性格注定合不来。

因为康时是标准的浪子赌徒做派,宁燕那个性格哪里会看得惯?

他们属于认识,但不熟。

再之后,便是现在了。

康时将对方当做挚友遗孀看待,念在过往交情也准备照拂,谁知她的选择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外,且态度坚决,不留后路。

也不知她的选择正确与否。

转念一想,自家主公都信不过,还能有谁信得过?康时心中嘀咕着“兴宁可别来我梦里讨债”之类的话,数度辗转反侧才睡下。

第二日,天晴。

沈棠打着哈欠翻着名录。

这份名录可是姜胜他们这一月多的成果,将有天赋的女子都囊括其中,剩下的便是如何安排她们的去处。沈棠也不准备将她们一个个培养成战场杀器,因为这不现实。

指头还有长短呢,更何况是人。

资质高低,擅长不同,兴趣各异。

所以——

沈棠点着册子。

“别类分门,因材施教。”

只要能派上用场,于她而言便是人才,不一定非得在官署任职做事,不一定非得上战场排兵布阵。哪怕深耕田地,只要能让庶民吃饱,让这世上少一个饿死之人——

此人,一样称得上无双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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