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请革此弊(1 / 1)

龙游大明 尘昏白扇 1606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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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鬼鬼祟祟的王安世才进家门,一声断喝吓得他扑通硬生生跪在地上,差点痛昏死过去。

王家看上去十分寒酸,就是一座普通的小院,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并不为过。王敞堂堂刑部侍郎,箪食瓢饮,在百官圈子里是有名的清廉。

“作孽的畜生,今天干什么去了?”王敞端坐中堂,一张脸铁青。

“孩儿,孩儿今日春场跑马去了!”王安世战战兢兢回答道。

“谁家的马?”

“跟伏羌伯家的毛温借的。”

“哼哼,有出息!”王敞冷笑着夸了儿子一句,王安世羞愧难当,不敢说话。

“只是去跑马么?”王敞的声音发冷。

“还,还去了别的地方逛了逛。”王安世头垂在胸前,不敢看父亲的脸色。

“哪里?”

“兔儿山那边。”

“去干什么?”

“孩儿听说那边热闹,好像是皇家在弄一个什么球赛,孩儿一时好奇,就跟了他们去看看。”

“光是看看么?”王敞森然问道。

“是,孩儿只是去看看——”

“咚”地一声,一个茶碗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王安世的头上,“大胆畜生,胆敢诓哄你老子,看你学的好······”王敞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抽出中堂上胆瓶里的鸡毛掸子,冲上去劈头盖脸对着儿子一顿狂抽。

王安世的老妈躲在后面战战兢兢听着丈夫教训儿子,开始还不敢出声,现在一看打得有些狠了,急忙哭哭啼啼抢出来一把拖住老公的手腕,哀求道:“老爷息怒,这大节下的,且饶了安儿一遭吧。你把他打坏不要紧,只要当心老爷自己的身体!”

王敞哪里肯听?一边大骂,一边绕开老婆的阻拦,大鸡毛掸子抽得王安石活蹦乱跳,怪叫连天。

直到王安石流着鼻涕不住认错,王敞才喘息着罢手,瞪着儿子问道:“说,都去了哪些人,球场那边哪位大人在?宫里有人没有?太子呢,出来没有?”

王安石颤抖着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抖抖索索给老子汇报了一遍,最后只说:“没见到太子,听说是因他身份贵重,不宜出现,只派了清仁宫的刘公公、张公公他们到场。”

王敞这才狠狠地扔下鸡毛掸子,骂了一句:“滚,自己回房思过,今天不准吃饭。”王安石不敢罗嗦,只得揉着自己满屁股的条痕,一瘸一拐回了房间,关上门才嘟囔着:“呸!成天装得跟什么似的,还不是一心想攀高枝儿升官?打量大家都是瞎子呢?”

王敞见儿子走了,才静静坐回,两眼望着屋子外面,捻须沉思。半晌之后,好像才下了决心,回到书房提起笔,写下一篇《伏请东宫暂罢内开榷市及蹴鞠疏》,里面写到“······春日喧腾,京师不比他处,心腹之间,岂是嬉戏交易之地?九重之侧,恐有宵小魑魅之徒!况榷市一开,内外便给自由,臣妄意揣测,禁中亦不乏寻机怀私之徒也。彼时宫中寺人女官已达万余,万一有一二害群之马混乱其间,**盗输。上损太子之德,下坏内宫珍藏,有何益哉?莫如斩截此路,使奸人无隙可寻,皇城能安即稳,则京师不胜之福也······”

写毕,叫来家里一个老苍头:“你把这封书信,送到左春坊杨廷和大人的家里去,代我的话,烦他周旋一二。”

老苍头应声去了。

话说到了第二天大年初三,京城官员们开始相互拜年的日子。初一初二是家里和亲戚间的聚会,到了初三,满城京官们坐着轿子,拿着各种拜帖,携带各色礼物,互相流窜。

今天一大早开始,首辅刘健家里就没断过客人。来的都是他的门生故吏,话说老头位高权重,又任过几任主考,拜座师的,探望老领导的络绎不绝,有的来了又要刻意显示亲热,一屁股坐下就不肯离开。因此人越来越多,渐渐地暖阁里全都围满。

说起今年的新鲜话题,之前是什么没人在意,可今天开始,恐怕全城都在议论的最热门,当非兔儿山球赛莫属了。

心照不宣地,上至朝堂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对这玩意儿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主要概括起来有以下几点:

第一,这是皇家主办的新鲜运动会,而且是太子爷办的。这是否就意味着足球和篮球这俩宝贝在不久的将来,便会成为大明朝最时尚的运动项目和娱乐节目呢?如果是,那就得赶紧开始学习研究了,别到时候出门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第二,据说昨天有人公然坐庄聚赌,价码还很高,最大一笔有两千两银子的输赢呢。这说明什么?说明这玩意儿将来恐怕会成为一门赌博娱乐的大众工具。那更要研究透彻了!许多赌徒都在仔细研究这两门运动,期望接下来的几场比赛能有参与分一杯羹的机会。

第三,听说太子爷是请了满朝文武的,可百官们一个都没来。看来是都不想给太子爷这个面子啊。可是蹊跷得很,老子不来,儿子孙子倒来了不少。呵呵,大人们可真油啊,自己怕风评,不敢出头表示对太子的支持。却支使自家儿孙们用实际行动对太子示好!看来大明朝的文武百官,也不是铁板一块嘛!

第四,球赛安排的场次也很有讲究,初二算是让大家开开眼,了解了解。初八也算是热身。真正大轴还是十七那一场。为啥?十六兔儿山皇家榷市开张呗。想想吧,坐在气派豪华的包间里,看着比赛,吃着火锅,唱着歌儿,还捎带手押上几宝,那该多惬意?多刺激?简直赚翻了,嗨翻了!

那,兔儿山榷市岂不就热闹起来了?今后就成了天下旅游第一街喽!

关键是,堂堂皇家,居然带头做生意,这意味着什么?嘿嘿,没人敢说出来。

这些话题自然引到了刘健家里。来的里面,有一些是一心打探朝廷风向的,抱定主意只听不说,两眼贼溜溜看着别人慷慨激昂发表言论。这种场合,永远不乏敢于直言谠论的大嘴巴们。

“这像什么话?堂堂皇家,靠着这种歪门邪道的手段,意图与民争利,搞什么榷市买卖?难道是嫌内帑还不够花么,还嫌天下百姓供奉不足,民脂民膏必欲刮之而后快么?”

说话的这位大侠名叫王迪,乃是成华二十三年进士出身。他人本来就急,又是一口福建侯官话,听力差点的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唉,正是这话,阁老,咱们朝廷什么时候缺钱到这个地步了,要开榷市来赚钱不成?这、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太仆寺主簿杨升接嘴说道。

王迪刚才气太粗,口无遮拦没人敢接嘴。杨升的话就软和多了,大家纷纷附和:“是极、是极,履阶兄所言有理。咱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这么胡闹不管啊。看那边乌烟瘴气,勋贵世家纷纷下注投赌,这岂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么?”

这么多人议论,刘健面无表情地听着,等众人的议论稍稍平息,才缓缓说道:“尔等在此说说,发泄一番,老夫也理解你们。出去可不许胡说,什么是上梁,什么是下梁?这岂是咱们为臣子的该说的话?”

众人气息一窘,杨升嚅嚅道:“是学生等失言了,不过是在是看不下去。老师身为台辅,正有匡正君主之责。学生们人微言轻,还请老师为国直言,阻止太子荒唐的举动。免得朝廷遗讥!”

他这话正是大家的心声,都巴不得老师能够出头上奏,把太子最近的嚣张气焰给压下去。话说你当太子就好好当呗,自己撸起袖子带头做生意,那还要咱们这些读书人干什么?

这不是要让天下人都变成唯利是图,只认蝇头小利之辈么?

刘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笑道:“今日你们来看老夫,甚是领情,切莫说这些败兴的话,大家只管好好过个年才是。朝廷的事,且过几日再说吧。”

王迪急道:“老师,话可不能这么说,朝廷的事再小也是急事。学生听说,刑部的王侍郎昨日已经上书詹事府,请杨介夫转呈太子,放下这两样事呢。咱们都是老师的门生,岂能落后于别人?”

刘健目光一闪:“哦?他都说了些什么?”

王迪把王敞写给杨廷和的帖子早就背了个溜熟,当下便说了出来。周围同年们一听,又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有的说王敞这封信切中弊端,果然有治安偷盗的危险,大有道理。

有的却不以为然,轻蔑说道:“他王汉英这是在刑部屁股坐久了,两眼只认得这些偷鸡摸狗鸡毛蒜皮的东西,哪里知道什么大义所在,君子所居?听起来就庸俗!治安是次要的,关键是皇家开商店,那就是动摇国本!还要不要太祖重农抑商的国策了?还要不要君子晓于义,小人晓于利的堂堂正道了?”

“就是,要我说来,还是咱们站的境界高些,岂是王汉英那样的俗人可比?

刘健听他们渐渐从议论到吵闹不休,一直微笑点头,却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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