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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过去,冒出来几个捕快,将牛肉还给失主朱厚照,把贼押走。
朱佑樘乐呵呵地看过这一幕小品,拈须微笑,却见儿子放下屠刀,走到自己跟前,这一次却没装看不见了。而是笑嘻嘻双膝跪倒:“儿臣厚照,值此开市之际,特领内宫诸般杂役,为父皇母后恭贺新春,祝父皇母后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霎时整条大街的人,除了朱佑樘夫妇,全都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朱佑樘和张皇后各自慈爱地伸出一只手把儿子轻轻扶起,张皇后笑道:“我儿孝心甚好,可多费心思了!”这句话算得上是朱厚照听到过的第一句当面表扬。虽然不是很在乎,却也开心不已。
他见朱佑樘也笑着在旁边却不说话,急忙道:“启奏父皇母后,儿臣还在前面松鹤楼设了家宴,今日既是父皇母后微服,不妨登楼品尝一次,聊表孩儿心意。”
朱佑樘点头道:“好,你有心,咱们就去尝尝你开的馆子。”
笑盈盈地夫妻二人携了儿子,共同登楼,刘瑾也及时跑过来向街上的群臣宣旨:今日太子设宴款待诸位来宾,请朝中大臣和命妇们到对面的鸿宾楼分席而坐,同贺新春。
有道是凶拳不打笑脸,就算刘健谢迁他们有泼天的不耐烦,可人家太子爷已经把气氛搞到这地步了,再要装模作样,就是不识相、不识趣了。
众人不管真开心还是假开心,反正大多数人都堆起笑脸,齐齐写太子厚恩,然后大队人马步入街对面的鸿宾楼里,分开男女,各自聚餐。
因为内阁三位,刘健是一品,其他两位是从一品,爵爷们都是超品。论品级,自然是内阁三辅、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依次下来还有寿宁侯张鹤龄、建昌候张延龄、阳武侯薛翰、丰城侯李旻、新宁伯谭佑这些人坐一桌。
只是文臣们又不愿理会张氏兄弟,是以刚一进去,就闹了个小小的不愉快。
刘健是文官之首,虽然不及爵爷们品级高,地位却尊崇无比,老头毫不含糊,刚刚被众人捧入首位就笑道:“今日难得相聚,不知是还按照朝班规矩,分列而席呢,还是大家混坐?呵呵,张公爷,我先说好,你们武将酒量大,你一个人可以,要是仗着人多混战,老头子可是不敢奉陪的。”
张鹤龄兄弟大大咧咧屁股才挨到椅子,听了他这话不由一愣,这不是要赶咱们哥们儿吗?回头看去,人家英国公都还没坐下呢,兄弟二人只好对视一眼,讪讪地站起来,等着张老头发话。
张懋呵呵一笑:“阁老也只大兄弟七岁,好像我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好了,今日就由老夫独自一人陪陪你们吧,其他的么,我看还是分班而席,免得有的文绉绉,有的闹哄哄,彼此都不痛快。”
他人老成精,岂能听不出刘健的意思,而朱晖是自己外甥,两人同席也的确颇有不便。正好就坡下驴,大家各得其所。
旁人倒也不觉如何,只是刚才张氏兄弟坐得早了,这时候让换席,不免就又被人讥笑,可是又不敢跟刘健公然放对,只好窝着一肚皮火,走到武将一旁。
张家兄弟虽然平时讨厌,却也不是白痴,觑着刘健端起酒杯,似乎要发话祝酒了,张鹤龄忽然哈哈笑了一声道:“今日着实精彩痛快,龙颜大悦啊,该当庆贺庆贺!”他知道刘健今天实在不爽,存心拿话堵老头的心。
刘健才到嘴边的话,被他这么一弄,全被塞了回去,满脸地不爽,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谢迁冷着脸道:“老夫却看不出有何精彩来,不过做戏耳,如此靡费,只解君王一笑,有何可贺的?”
“唉,谢阁老,你这话可有些不对了,今天本来就是过年,这灯节还没完呢,为何就不能热闹热闹,何况天下哪家生意开张是冷冷清清的,怎么能说是特意为君王靡费呢?”张鹤龄继续哂笑道。
谢迁看着张鹤龄,淡淡道:“老夫眼拙,没瞧出来这是生意开张。满条街都是内宫之人演戏,可曾有一笔实在的银钱过手?嘿嘿,费恁大气力便干了这个,真没搞懂什么意思。”
“做生意嘛,头一天图个喜庆有什么稀奇。放着当今圣上御笔亲书诚信二字,放着李阁老题写匾额,明日这条仁和大街还不挤破了去?放心吧谢阁老,做生意且看头三天,明天你就听到满街白花花银子响了,皇家的生意,百姓们必定趋之若鹜的!”张延龄接着哥哥的话插嘴说道。
谢迁还没说话,礼部尚书张升却冷冷一笑:“这与民争利的事,有甚值得说嘴的?”
“争利?争什么利?放着铺子摊子在这里,人家爱来买便来,不爱便不来,又不去拉不去哄,争什么?”张鹤龄瞪眼说。
“张侯爷在这榷市里有股份吧?难怪如此百般辩解,京城市场早就够了的,现在皇家又弄一个,便是有些生意,也只是你们勋戚之家倒是发了财,却不是与民争利又是什么?”兵部尚书刘大夏悠悠叹道。
“哼,还弄什么卖儿卖女,偷盗抢劫的闹剧,只为博君王一笑,全不念天家的体统,真是荒唐至极!”右都御史史琳也发声。
“还有,街上那些货物,到底是皇家大内库里的,还是那些太监宫女,还有侯爷你们自己筹集的?若是大内库中的货物,谁敢这么大胆子拿出来公然买卖?治一个盗窃内宫之罪,杀头也是活该!”戴珊瞪着眼睛怒斥张氏兄弟。
佀钟早就不耐烦了,看见群起而攻,也跳出来补刀:“之前顺天府移文,专门彻查京城奸商不法之事,若干仓库已经被封。若你们不是大内库中拿出货物来,难道还是平时囤聚奇货不成?难道不知大名律条,囤积货物谋取暴利,是要治罪的么?”
······
霎时间文官们纷纷拍案而起,全朝着张家兄弟喷了过去,别看都是些干瘪瘦小的老头,可那副吹胡子瞪眼的架势,一点也不输少年。有几个要是没人劝阻,似乎就要撸起袖子冲过去跟张家兄弟拼命一样。
张鹤龄也被这架势吓着了,环视周围,全都是侯爵伯爵,却没一个替自己兄弟说话的,不免有些胆怯,嘴里却道:“管我们兄弟什么事?都是太子爷的主意,有本事你们冲太子去啊!”
哐啷一声,谢迁拍了桌子:“本来就要去,用不着你激。”
“对,走,找皇上、太子进谏去!”几个老头纷纷响应,饭也不吃了,站起来就要走。
李东阳急忙站起来,刚才大家发飙,他一直忍着没说话。这时劝道:“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今日灯节,皇上皇后也难得出来一次,就算有话,改天朝堂上说有何不可,何必忙在一时呢?大家都冷静冷静。”
平时他说话挺管用的,因为“李公谋”的名头,众人都挺佩服。谁知今天就不行了,戴珊冷笑一声:“李阁老,下官知道你亲笔题的匾额还在,这事就不好让你费心了,没得左右为难!”
戴珊说完,刘大夏、佀钟、张升,甚至连元守直都不屑地看着李东阳,仿佛在说“你这个叛徒!”
李东阳大为尴尬,苦笑道:“列位大人,我李东阳是那样的人么!”
“哼,说不准!”史琳翻着白眼,冷冷说话。
李东阳骤然变色,想怒喝史琳两句,终于颓然坐下:“于事无补,又何必呢?”
刘健一直冷眼旁观,到现在才咳嗽一声,扶着桌面站起来:“唉,列位都有此意,老夫忝为首辅,说不得,我先去说说吧。”说完朝张懋道个罪,团团一拱手,大袖飘飘朝大门外走去。
谢迁急忙跟上:“首辅,我跟你一道。”
“我也去!”
“我们也去!”
报名的倒是很多,剩下一干武的坐着不出声音,一个个低头喝酒。
李东阳尴尬异常地站起来:“我也去。”
却已经得不到别人的回答,大家自顾自朝前走,他默默跟在后面。不去不行啊,要是留在下面更丢人的说。
对面的松鹤楼里,一个朱厚照按照后世规格装修的特大豪华包间里,朱佑樘夫妇端正坐着。
就算他当了十七年的皇帝,看着这稍稍有些别出心裁的设计,还是觉得很开心。
奥妙不在别处,就在他面前那张大圆桌上。
朱厚照别的不会搞,弄个旋转圆桌还是不成问题的,找来工部杂造所几个巧匠,把一张图纸递给他们。图纸上画的是两面合而为一的桌面,相对两圈槽子,一面槽子上放了若干滚珠,只要桌面合在一起便可转动。再把外围一圈桌子裙边做好,妥妥的大明朝第一张旋转餐桌大功告成。
连朱厚照的老娘张皇后都对这张圆桌好奇非常,忍不住地用手不停转动桌面,只瞧见中间那一圈不住转动,摆放在上面一盆温室培养出来的鲜花变换着身姿在眼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