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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儿,你再说一遍,让我去找杜令泽,你去他家住?”任明睿气地狠踹了一脚昏死在地上的孟承,“我可是刚跟你说完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让我同意你去他家!?”
任明菡眨眨眼:“你怕什么,我用一根笔就能插漏他的脖子。”
一想到任明菡说得是实话,任明睿打了个哆嗦。
“再说了,他对女人没兴趣。”任明菡也跟着给了孟承一脚,“整个律所都知道他被包养,给大老板当小白脸。”
任明睿想想,问道:“……那种……富婆?”
任明菡:“都说了对女人没兴趣。”
“……啧。”他做出一个嫌恶的表情,但对他人生活并没有过分苛责的意思。任明菡见有商量的余地,继续说道:“我不能这样回家,你知道我不怕被爸妈骂,这么多血,他们肯定担心地好几周睡不着觉。他就是个天天打游戏的死宅,接官司被女人打连个屁都不敢放,没事的。”
任明菡这幅浑身染血的模样,她父母怎能想不到他的头上。叔叔和婶婶为他劳心是任明睿最怕看到的,即便任明菡的理由并不足够说服他,他权衡之下也并无他法。
任明睿这么想着,就格外生气,想来又踹了孟承一脚,“要是他碰你,剁他别犹豫。”
现在是凌晨两点,他想不到短短两个小时会发生这么多事,比拍电影还要刺激。任明睿想呆在任明菡身边等那小子醒过来,但身体撑不住了。他和任明菡谎称自己去找杜令泽,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事发地。
三年前杜令泽把魂图总部迁址到烙凌的想法刚萌生不久,任明睿同今晚如出一辙的发生了车祸。那些人躲在黑暗里,把他放在聚光灯下,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那次看得懂是一种警告,两辆无牌照的黑车将他逼到高架桥的下道口,让他的车撞在护栏上便消失了,好像在提醒他,别去做不该做的事。
任明睿拉开变形的车门,撑着腰坐在驾驶座上。他脱掉左手沉甸甸的手套,皮料内绒已经被血灌满了,一整只手都染成了红色。他尝试去勾扎进左侧肩胛骨的玻璃,胳膊一抬牵动着肌肉,原本被堵住半凝固的伤口拉动,温热的血又流到了他的背上。
“操。”他疼地低骂一声,转而没心肝地笑了笑。他这时候竟然在想任明菡幸好是个小矮子,不然发现伤口又要为他忙一晚上。
任明睿把手上的血用车里的矿泉水冲掉,侧倚着车门框接连不断地抽烟。他抽得凶猛,两三口烧掉一根,很快干光了半包,直到尼古丁微弱的兴奋和麻醉作用见效,他才站起来活动。
在车被拖走之前,他还有要做的事。任明睿从座椅后拿出工具箱,拆掉驾驶座双侧的隔板,连同方向盘也扔了出去。他咬着手电筒,在一堆电线中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驾驶气囊的电子控制器。
不出他所料,传感器的线被剪了。连同驾驶座双侧,副驾驶的双侧和前方,就算这辆车像个易拉罐被踩扁,安全气囊也不会弹出来。他又拔出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插进了车里一直放着的笔记本里,列表中两周前的一天从记录仪里消失了。
算算时间,是有人从他进到公安局开始便谋划了这一切。任明睿对自己那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了如指掌,如果今晚不是任明菡临时在他车上,他现在已经是一具躺在初春里的死尸,连血也结块了。
不是什么临时起意,也不再是威胁警告,任明睿在证实这一切之后知道了一件事:有人处心积虑地要他死,要他死透。
眼下他懒得好心主动联系交管部门拖车,明早总有路人看到会联系。任明睿把车扔了,靠香烟支撑着淌血身体打了一辆出租。
任明菡向来一视同仁,gay不是没出息的理由。她坐在还昏死的孟承身边,从他掉在地上的袋子里掏出了一罐啤酒喝。
布袋上印着网吧的名字,这种纪念品只有通宵打游戏的宅男才能拥有。任明菡搞不懂孟承怎么会有大老板垂怜,就算她是个男人她也看不上这种人。
“疼疼……”孟承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大腿好疼,像是被打过似的。他抬头见到任明菡,吓地蹦了起来:“你!你没事吧!这么多血!去医院,赶紧去医院!”
“我没事,这个血不是我的……呃。”任明菡一本正经道:“我被野猪袭击了。”
“野猪?啊?城里有野猪?”孟承的脑子跟不上她的思路,任明菡趁他还在发愣,转移了话题:“师傅,我今晚没地方能去,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上?”
孟承就住在这附近,出来时套的是最土的棉袄和秋裤,他甚至把袜子硬穿成分趾的踩进人字拖里。早知道能碰见任明菡,他泡网吧就穿西装了。
“先坐一下,我给你找套衣服换。身上……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我发誓!我可以把自己锁进屋里!你要不要去洗个澡,有热水。”孟承手忙脚乱地翻箱倒柜,找出了唯一一件没有炫酷印花的毛衣和一条小码裤子给她。
“谢谢师傅,真不好意思,这么晚麻烦你了。”任明菡拿着衣服,左右看看,想去另一间屋子换一下,却被孟承拦住了。“那是我哥的房间,他平时连我也不让进。啊,你放心,他今晚不回来。”
“那我直接去洗澡吧,对不起,这么晚了来打扰。”
“没事没事!”这种打扰孟承恨不得多一点。
任明菡拿着衣服和包进了洗手间,她锁上门,打来花洒,把水流放到最大,但没有脱衣服。她从包底翻出一个小盒子,接着在洗手池的柜子下找到一块结满灰网的角落。她趴在地上,把监听器粘在了柜子底。
孟承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中间还掐了自己的大腿。这种剧情他只在限制级的小电影里见过,从没想到自己能碰到此等艳遇。任明菡穿着他宽大的衣服走出来,像一只落水的小兔子。孟承不认为自己猥琐,但他好歹是个正常男人,见到这场面他还是控制不住脑补了些不好的东西。
“睡我的房间吧,我睡沙发就可以。”孟承坚持把床让给她,任明菡不好推脱,只能道谢。等她躺下孟承关上灯,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那个,你真的没事吗?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可以帮你报警。”
“没事,师傅放心。”任明菡笑了下。
孟然做噩梦了。也不算噩梦,只是些光怪陆离的片段,和飞蝇般的线条。他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心里很乱。白天变长,太阳四点露出光,当细微的银灰色穿过百叶窗,孟然不知道盯着天花板看了多久。
忽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在逐渐向他逼近。孟然站了起来,他此刻比平时更加敏/感,好像办公室外有张网正朝他收拢。
一只滴血的手扭开了他办公室的门。任明睿倚在门边,干燥的嘴唇向两侧弯起,皮肤皲裂出血丝。“不好意思,帮帮忙?”
孟然胸口像挨了一刀,从脚底向上失去了体温。
眼看着任明睿要倒下,孟然赶忙把他扶到了怀里。任明睿背一靠在他身上,玻璃扎得他推了孟然一把,孟然觉出不对,很快看到了他背上的伤。
孟然换了个姿势,让他右肩靠在自己胸前,手搂着任明睿的腰,“撑着,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任明睿气若游丝低哑地抗议,但态度异常坚决。
他原本来公安局是想借郑绮的东西止血包扎,碰巧看到孟然的办公室有光。任明睿正也挺想知道孟然看到这一幕会作何反应,干脆拖着伤来了。毕竟当下他能怀疑的人屈指可数,而这位神秘的刑侦队长可以排在头号。
但任明睿对这份怀疑产生了怀疑。如果说慌张的反应可以演,奇经八脉和五脏六腑不是人为能左右的。他靠在孟然怀里,很轻易便感受到孟然的心脏在砰砰地击打着胸骨,小小的抽泵机吓得快要冲出来了似的。
“孟大队长,行行好,让我留在局里吧。”任明睿把右胳膊挂上去,嘴唇磨挲着他的耳廓,“坏人在追杀我呢,连我车里的安全气囊都给我剪了。让我在法医办公室处理一下伤口,天亮我再走。”
任明睿的血还在流,容不得他想太多。孟然默许,扶住他的腰向前走。
“哎疼。”任明睿搂着他,调戏道:“我血要流干了,没劲。你抱我走怎么样,嗯?”
任明睿逗他惯了,就是随口说说,他怎么也没想到孟然竟真把右臂伸到他腿弯。任明睿脚下一轻,全身重量加在了孟然身上。
“你,怎么真……”再给他两个脑袋,任明睿也不可能想到有天他会被一个男人给公主抱了。他霎时回忆起许多学生时代的事,整个人都绷紧了。
“不是你要我抱么。”孟然稳稳地走。
抱都抱了,就不能在这儿露怯。任明睿心一横,干脆两只手都搂住了孟然的脖子。
“咬着。”孟然拔出插在他肩胛骨的大块玻璃,任明睿只在刚开始哼了一声。等那些扎进胳膊和背上的玻璃碴都被拿掉之后,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孟然帮他脱掉外套,剩下一件衬衫后顿了顿道:“自己把衬衫脱了。”
“这么直接叫人家脱衣服。”任明睿把刚刚咬在嘴里的毛巾放在一旁,尝试着抬了抬手。衣服有血的地方已经干结粘在了背上。
孟然见状,把他抬起的胳膊按了下去,“你别动了。”
任明睿坐在操作台上仰着头,孟然在小心地帮他解扣子。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真是个近乎完美的温柔之人。
孟然敞开他的衬衫,任明睿的胸口露了出来。他失血过多,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他的瘦弱,原来深凹的锁骨下只有一层不厚的肌肉,随着他呼吸能看到肋骨在浮动。而孟然也注意到,他胸部中央有三个不同寻常的疤痕。
看他目光逗留在胸口,任明睿嬉笑道:“盯着我的肉体看干什么,你爱上我了?”
孟然见他还有心情说这些,生气地直接撕掉了他的衣服,引得任明睿一声叫唤。孟然用温水浸湿毛巾,一点点擦干净他背上的血。给所有小伤口止血消毒喷上了铝膜,但是肩胛骨上的伤口要缝针。
“再忍一下。”他把毛巾卷起来递给他,但是被任明睿拒绝了。“不用,直接缝吧。”
孟然有几年没自己处理过伤口,但还好技术未减。伤不浅足足缝了五针,在体力接近透支的情况下,他不知道任明睿是怎么支撑住的。
处理好伤,孟然说道:“今天开始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任明睿听到这句,笑道:“听起来很安全。不过不劳孟大队长亲自送我了。”
“不知道谁想要我的命啊。”他穿上衣服,转过身望着孟然。任明睿第一次有这样迫切的冲动想知道孟然究竟和他有怎样的联系。
他看不出孟然在想什么,那张脸连一根睫毛也没有颤动。
“你怕么。”孟然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任明睿眯起了眼睛,“巧了,我最不怕的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