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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来到警局，不知为何，今天组里冷冷清清，任明睿只看到纪瑾一人在敲键盘。他推开队长办公室的门，孟然竟也没来。

时间也不早了，估计孟然也快到了。任明睿拉开他办公桌的抽屉，把他的药盒拿了出来。那天偷走的药，任明睿没扔，一直好好保存着，忘了给他。把每种不一样的颜色的药粒分开，物归原主后，他从孟然的抽屉里见到一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盒子，任明睿打开一看，是他换进去的巧克力，原来也被孟然好好保存着。

任明睿不禁小小地雀跃，坐下来摆弄着方盒，可他坐着坐着，发觉今天不大对劲。

窗帘已经拉了起来，窗户是开的，扭开孟然的水杯，里面已经泡上了茶。桌上放着一份新文件，却没有孟然的车钥匙，衣架上也没有他的外套。

任明睿走出外面问纪瑾：“孟然人呢？”

纪瑾：“查到传单的派发地，孟队和安哥去查了。”

他稍有惊讶，孟然今天怎么提前走了，“去哪了？给我个地址。”

“这个……孟队说不能告诉你。”纪瑾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为难地朝办公室指了指，“孟队说给陈老师印了一份他那天对幼儿园院长询问的笔录，让你去找阮洐的时候带上。”

任明睿一时怔住了，不知道要朝哪迈腿。孟然还从没有过连招呼都不打就扔他一个人的时候，甚至连他的日程安排也做好了，就像一下要在两人之间画条鸿沟。

任明睿见不到他人，心里七上八下，捏着他办工作上的文件看了看，给孟然打了个电话。

任明睿：“喂？是我。”

“嗯。什么事。”孟然的声音透过话筒，在电波里连一丁点感情也听不出，冷得像机械音。

心脏一沉，他害怕了，“你在哪啊，我去找你们吧？”

“两个人够用了。你去找阮洐吧，看能不能把视频弄过来。就这样。”

电话那头以超乎他想象的速度变成了忙音，任明睿手还放在耳朵上，像握着一块冰。

因为什么，他昨天故意撒谎惹得祸吗？的确，中午孟然离开时样子很阴沉，一下午都没跟他说一句话，但孟然不应该会气得直接做到要跟他划清界限的份上。明明先前任明睿在原则问题上伤害到他的时候，孟然也没怎样，现在因为这种鸡毛蒜皮谁做了一顿饭的小事，难道就要彻底绝交不成？

不，任明睿认为不能这么想，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也太自私了。毕竟之前是无意的，而这次他有意挑事在先，错在他自己。说实话，任明睿知道他仗着孟然迁就他，最近过分有恃无恐了。谁的心都是肉长的，可能不知不觉触碰了孟然的底线，真把他伤了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他是又心疼又后悔的。就怕孟然心灰意冷，从今要跟他泾渭分明，那剩他一个持续这份单恋，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隔着手机见不到人，任明睿是越想越严重，越想越忐忑，他紧忙着拿起孟然给他印的文件出去打了辆车，决定做事冲淡一下恐惧的心情。等晚上见到孟然了，要郑重地和他道歉才行。

安景川很意外，今天刚到公安局，就被孟然拉着出来查案了。他回想一下，上次单独和孟然一起查案子是去见嫌疑人身份的陈林，从那之后，他们俩就像非常自然的绑定在一起，今天的情况太不正常。

“我很久没跟你一起单独出外勤。”安景川看看他，试探道：“和陈老师发生什么事了么？”

“抱歉打扰了，我们是警察，请问您见过这个人吗？”孟然听见安景川的问话，眼神像要掉出冰渣，而行动上直接无视了他，把傅千蔓的照片拿给写字楼的大堂管理员看。

管理员：“这个女孩……我有印象。她以前常来，很会打扮，挺漂亮的。最近几个月没见过了。”

孟然：“可以知道她平时去哪层么？”

“我们进楼是要登记的，同志等一下。”管理员进去翻了翻名册，拿着四个多月前的一本出来给他们看，“这儿，三十四楼的TH咨询室。”

孟然的反应吓了安景川一跳。孟然这个人，听到再不想听的话，他也能笑呵呵地搪塞，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他和任明睿要上手打架了？安景川看他的脸色，也不敢多问了，只能跟着他办正事，上了三十四楼，见TH咨询室是一家心理治疗中心，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进去，安景川觉得像极了当初去找陈林的感觉。

从前台得到消息，傅千蔓常来找一名叫齐涛的咨询师，两人可能是情侣关系。齐涛正在治疗室中工作，不便打扰，孟然坐下等待，叹着鼻息，慢慢地揉太阳穴。

“昨晚没睡好？”安景川见他今天眼中有红血丝。

“嗯，失眠了。”孟然疲惫地说。

去幼儿园的路上，任明睿看了孟然和院长问话的笔录，不愧是孟然，问题客气地要命，是绵里藏刀。在关于傅千蔓和汤俊晤个人的问题上，虽然字里行间能看出院长隐瞒了些事，总体回答还是较为详细，但问傅千蔓和汤俊晤师生相处如何，他就像恨不得把嘴巴粘在一起。

但以他的身份，如果找了院长问话就会失去和阮洐套话的条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大叔，你们那个叫阮洐的老师在哪个班上课？”任明睿在传达室打听阮洐，打算直接去找他，避开和院长见面。目前该选择后者，如果弄到了录像，也不愁他不开口。

传达室管理员：“阮老师不在，请假走了。”

任明睿：“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

传达室管理员：“这个不清楚，他走时候跟我说请了一天假，今天不回来。”

今天找谁谁不在，他运气是不是太差了。孟然打发他来找阮洐，说不定根本没期望他能弄到录像，只是想找个理由支开他。就算见不到阮洐，也得去找院长或者别的老师聊聊，任明睿决定今天怎么样也要查到点成绩，好有资本给孟然哄开心。

知道他是警察的人，管理员不爱惹事，便没管他，还是上课时间，任明睿悄悄上楼转了两圈，路过教室，从几位老师眼神里见到了对他的反感和鄙视，完全不是第一次见他时惊慌的样子。看来阮洐不知道在他们面前怎么贬了他，任明睿心里笑笑，交了阮洐这个朋友真不错，帮他把戏做全套，省功夫了。

任明睿在楼里瞎逛，见到了阮洐那天带去外面做游戏的学生，而站在教室前的老师他也记得，是那个帮忙给大班二班代课的男教师。

男教师今天看来也是帮阮洐代课，小孩们在下面乌央乌央地吵闹，他耐心地叫他们做练习，可一个人都不听他的。任明睿在门口敲敲玻璃窗，朝他笑着招招手。

“孩子太皮，老师辛苦啊，真不容易。你今天是帮阮老师代课？”任明睿凑上前，套近乎地问。

男教师点点头：“嗯，我管不好孩子，见笑了。”

“没有啊，您够厉害了，孩子吵成这样都不发火。要是换成我，挨个拎起来打二十巴掌。”任明睿又摆出一张俗脸，只见男教师单纯地当真了，严肃道：“体罚不可以，不能打孩子，这样是不对的。”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思想层次跟不上。”任明睿点头谄笑着，“哎，老师，你知不知道阮老师去哪了？我最近准备挑个技校上，想请他吃个饭听听意见，时间挺着急，我就今天有空，可一来怎么人不在呢。”

男教师对他的话没有疑心，便告诉了他：“阮老师去见朋友了，如果你实在着急，我给你他的电话。”

“好嘞！你知道他走了多久，去哪见朋友么？要是方便也告诉我吧，我手机停机，最近穷得吃不起饭了。”

“他刚走不久，是去公司见朋友，应该不要紧……” 男教师考虑了一下，“他朋友在诚达大厦的TH咨询室工作，不过人究竟在哪我不知道，你最好打电话问一下吧。”

“谢了！有机会我也请您吃饭哈！”任明睿心想，阮洐自从上次说漏嘴，现在一定想躲着他走，这时候只有搞突袭才不会碰一鼻子灰。他冲男教师招招手，小跑着走了。

“两位警官好，这边请。”齐涛给他们冲了两杯咖啡。

孟然接过咖啡道谢，把照片放在桌上。“谢谢。请问您认识她么？”

齐涛见到照片，眼睛立刻睁大，紧张地变了表情，“当然！小蔓是我女友，你们找到她了么！？”

安景川与孟然看看彼此，答道：“还没有，傅千蔓现在确认失踪中。我们在竭力寻找她，所以来找您问问关于她的事。您发现傅千蔓失踪是什么时候？”

齐涛：“大概四个多月前，她突然很久不联系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找她也找不到人。”

安景川：“请问您也去她家里找过她吗？”

齐涛颤声道：“找过了，我在她公寓楼下的警卫室问过，他们告诉我那里根本不住着叫傅千蔓的人。太可怕了，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傅千蔓居所的老房子，连管理也不存在，哪里有警卫室。孟然沉默少许，问道：“您和她父母联系过么？”

“没有。”齐涛摇头，“她和她家人关系很恶劣。她父母想让她回家里的公司上班，但是她热爱幼师的工作，只想要现在简单的生活。”

至此，他们大概明白了穷苦女孩租昂贵黑车的理由。

孟然做完记录，追问了一个问题：“您是如何认识傅千蔓的？”

“在聚会上，一个朋友介绍给我的。我其实很拒绝变相地相亲，但当时见到她，那种感觉很奇妙，我们见第一面开始就有说不完的话，彼此都很有好感……”齐涛沉浸在回忆中，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被扭开了。

阮洐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们。“你们怎么在这儿。前台怎么办事的，没告诉我你们在，不好意思打扰了。”

“你认识警官们？”齐涛问。

阮洐不悦地看看他们，进到屋中坐在齐涛身边，“两位警官来我们幼儿园调查过很多次了。今天找上我朋友是？”

面对阮洐厌烦的眼神，孟然和气道：“我们查到傅千蔓曾经常来这里，所以来问问。如果打扰了两位预约的计划，十分抱歉，还需要耽误你们一些时间。”

这边阮洐来了没一会儿，又有人敲了敲门。

听到请进，任明睿推开门一看，屋里快要坐满了。

“哟，这么热闹。人挺全啊，能凑一桌麻将了。”任明睿此前在害怕孟然疏远他，可见孟然跟安景川坐在一起，他莫名开始生气这人竟然甩了他。

“孟大队长，好久不见啊。”任明睿怪里怪气地盯他，故意挤在两人中间。

孟然在他坐到身边时身体一僵，别扭地朝旁边挪了挪。

“新朋友？”任明睿没素质地翘起腿，拿下巴指指齐涛。

“呃。陈……”安景川一下想起他在跟阮洐装小流氓的事，忙把“老师”两个字咽进去。“这位是齐涛先生，傅千蔓的男友。”

“哦。”任明睿发现自从他走进来，这位齐涛就在盯着他。他知道自己这样一定招人烦，但被盯得浑身不舒服。他直问道：“就算我长得帅，您也不能一直盯着我看吧。”

阮洐听见翻了个白眼。

“抱歉，我不是、那个……”齐涛半信半疑地打量他，像很是纠结，考虑了许久才敢道：“请问，你是陈林吧？”

“您哪位？”任明睿一愣，下意识忘了反驳。

“真是你！？”齐涛见他默认了，半舞着双手，不知道怎样做才对，兴奋地跳了起来：“陈林，陈林教授，真是您？想不到您这么年轻，太震撼了！”

这边任明睿还在状况外，阮洐看看他，又去看齐涛：“你叫他什么？教授？”

“是啊，这位是陈教授！”齐涛欢喜地滔滔不绝介绍道：“陈教授是国内顶尖的社会心理学专家，不过陈教授为人低调，很厉害！我听说您还修过犯罪心理学专业，现在在和警方工作？这是完全不同于其他应用心理学的分支，您太厉害了！我在北京听过您三次讲座，记得您的声音，不过我刚才真的不敢确定，想不到啊，您原来这么、您太完美了，是神啊！”

“我买了您去年出版的《碎镜》，受益匪浅！”齐涛吹完冲去书柜上翻找，抽出来一本书递到任明睿面前。“陈教授，帮我签个名吧！”

任明睿见阮洐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地变。

太有名真不是好事。录像还没弄到手，他想不到自己会防不胜防地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