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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普英明,确该从长计议。”温逋奇朝唃嘶啰行礼称赞道,回头看着梁丰,略带歉意道:“密使大人,不是下邦推脱,实在是目下我吐蕃兵微将寡,抑且不瞒使者,吐蕃现在四分五裂,自保尤有不及。如此大事,请容我君臣相商再给大人回话。”
梁丰拱手点头:“论逋大人是真君子也,不瞒不欺,在下敬佩!自然要静候贵邦商议决定的!”
说过正事,宾主相谈甚欢,座上唃嘶啰说起本国佛教,请梁丰评说异同,梁丰对吐蕃佛教了解着实不多,只知道是松赞干布时传入,属密宗和一些其他略闻而已。当时想想,便只介绍了些大宋律宗、禅宗、天台宗、净土宗等各自风格,笑道:“贵邦佛教也是大乘佛法,只是虔心苦修,比我朝有过之而无不及,稍可比拟者,律宗而已。我朝现下禅宗大盛,盖其讲究顿悟,衣食住行无不包孕佛法,不碍世俗牵绊,指心顿悟,最是方便不过,故而老少咸宜,人人必备。无论南北,皆以佛语禅机相斗。也有一番趣味!”[]阳光大宋409
唃嘶啰听得津津有味。失声笑道:“那岂不是个混日子的佛法?”
“谁说不是呢?禅宗向来以当头棒喝为荣。凡所求法,必被宗师一顿暴打,鲜血淋漓者有之。若不悟,再打一顿。有些和尚吃不住打,赶紧大声回答悟了,悟了,也便立地成佛。煞是清爽!”
“人人都打么?”唃嘶啰奇道。
梁丰笑答:“那倒也不是,只打那些老实憨厚没本钱的。若遇上达官显贵或强横之徒,上师往往不用求拜,立刻以佛号相赠,皆大欢喜!”
唃嘶啰甚是败兴:“那如此说来,上朝禅宗,岂非一窝望风剔荣骗子么?”
“呵呵,大赞普透彻,若遇到我朝禅宗和尚过来传法,定是吃白食骗富贵的,趁早驱逐为妙。莫让吐蕃净土染上那等腌臜气息!”
众人听他说得禅宗不堪,尽都大笑不止。
若说禅宗尽是骗子无有本事。那也不尽然,自唐以来,历代禅宗名僧辈出。只是相比而言,还是骗子居多,不事生产,不诵佛经,不做功课,不修德行,一味装神弄鬼,欺哄世人。不独有宋一代,简直流毒千年,所以梁丰要趁此机会申说一番,解解自家怨气而已!
双方闲聊多时,眼看就要接近尾声。旁边的杨文广再也忍耐不住,忽然大声问梁丰道:“大人,怎地不说说前日被刺之事?请大赞普给个说法?”
“放肆,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么?”梁丰勃然大怒,侧头怒喝。
“你们说什么?”唃嘶啰见使者居然吼起人来,非常诧异。
“哦,在下这个属下素来莽撞,不谙礼仪,赞普莫怪!”梁丰赶紧道歉。
“无妨无妨,我只是好奇,你这个卫士到底有什么不满?”唃嘶啰不依不饶,直愣愣看着梁丰。无奈,梁丰只好命黄林海把杨文广的言语说了一遍,只没说刺客招供是赞普派遣的。紧接着赔礼道:“其中定是误会,在下全不在意,世间『奸』人恁多,须怪不得赞普。在下今后自行谨慎就是!”
唃嘶啰听了,大吃一惊,急忙问温逋奇:“论逋,果有此事?还出自你家,那像什么话?”
温逋奇当着梁丰的面,实在发作不了,只好忍气道:“回禀赞普,此事蹊跷,臣正当尽力调查,好叫使者放心。”
“唉,不可如此不小心了,失礼是小,使者安危事大。这样吧,我这宫中,多有武艺高强的卫士,便分拨一二十人,权作使者贴身侍卫,日夜保护安全如何?反正使者也要盘桓几日,若不嫌弃,便请笑纳!”唃嘶啰很抱歉,表态要亡羊补牢。
温逋奇赶紧阻止道:“这个不可,赞普宫中尤嫌人少,如何还能分调卫士?臣家中尽有武士,不如就由臣分调过去,以侧安全,也是yiyang!”
梁丰从旁听了,摇头笑道:“论逋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说来莫笑,其实在下也被吓个半死。若说起卫士么,按理都是yiyang,只是赞普身边的精锐,想必自然不同。赞普既然说出,在下只好觍颜相谢。呵呵,能得大赞普护卫,荣光不说,心里终究踏实许多!”
温逋奇心里痛骂,你这小人,倒是坦然接受。怎么一点天朝上国的礼节风度都没有?可是要强行阻止,却又不便。总不能直接说赞普的卫士不行,还是咱相爷家的厉害吧?一时间踌躇不已。[]阳光大宋409
唃嘶啰乘隙笑道道:“既然密使大人看得上,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我派人过去,日夜保护密使安全,直到你们离境回国为止!”说完又扭头装模作样地吩咐温逋奇一定要严查凶手,抓出幕后指使,还本国一个清白,别让天朝误会。
温逋奇捏着鼻子答应了。
扯完事情,梁丰终于起身告辞,唃嘶啰又命令论逋代己设宴款待使者。宾主尽欢而别。
吐蕃的青稞酒实在是小意思得很,又酸又淡,梁丰喝个二十来斤都没问题。这一顿又腥又膻又淡味的宴席吃罢,回到驿馆,只见林羽冰飞奔而出说道:“大人,不知何时忽然来了一二十个侍卫,学生也听不懂说得什么,进了屋只是不走。正要等大人来定夺。”
“哈。那是人家大赞普派来的卫士。你不知道,我刚刚收下了!有了他们,咱们安全不用愁了。回去,睡觉!”梁丰毕竟小看了青稞酒,还真有些兴奋起来。
跟着送客来的宗仁次丹到了门口,正想寻个机会进去和梁丰套套近乎,不料梁丰直接要喊休息,就张不开嘴。只好行礼告别而去。
宗仁次丹回到论逋府,老爷却还没睡,正阴阴地盯着牛油灯发呆。
“老爷,还未休息么?”
“没有,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温逋奇说道。宗仁次丹急忙上前,接过温逋奇递给他的物事,凑着灯光一看:“这是护身灵符啊,不知是哪一家的?”
“嘿嘿,还有谁家?自然是唃嘶啰家的!”温逋奇狞笑道。
唃嘶啰的宫殿里。能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方才唃嘶啰接过礼盒,打开看时。脸上一『色』一瞬而逝,却哪里瞒得过他的眼睛。当时不动声『色』,暗地里已经派人打探,直接就把这道灵符搞到了手。
“这是他家的奴仆桑杰尼玛的灵符,看来,在我的眼皮底下,唃嘶啰已经先我一步,同这个密使接洽上了!呵呵,可笑我还不自知,想要阻止他们见面。”温逋奇又羞又恼怒道。
宗仁次丹吓得跪在地上,双手抱着温逋奇的靴子,哀声道:“我的主人,请原谅奴仆的无能!不敢求得你的宽恕,只要能让我用行动补救我的过失!”
“起来吧,如果再有下一次,定不饶你!”温逋奇抽脚道。他也知道对方必然安排的极为机密,实在怪不了宗仁次丹。这宫里的事,是宗仁次丹无法进入了解的。
“老爷,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们早有勾结,今天又借着我们的事,光明正大送进一批侍卫保护那个梁丰,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跟随宋朝,除掉我这个眼中钉了!”温逋奇恶狠狠说道。
“干脆,我们下先手为强吧?”宗仁次丹还是跪在地上,仰头问道。
温逋奇道:“好,就这么办!”他素来做事狠辣果决,现在唃嘶啰手里又没兵权,只有宫殿里三五百侍卫守护,简直形同虚设。自己这几年已经利用挟持唃嘶啰的优势,渐渐将北部各部落或排挤、或吞并,除了李立遵之外,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就是李立遵,这几年因为和唃嘶啰对立的缘故,实力也下降不少,基本已经处于下风。唃嘶啰现在在他温逋奇的眼里形同鸡肋,早就伺候得不耐烦之极。昨天进宫商量见梁丰的事,哪里是商量,简直就是命令。唯一剩下的,就是在外人眼里还保持着表面的恭顺而已。
今天唃嘶啰已经触及自己的底线,温逋奇便不愿再继续犹豫,决定动手。
“那,若是那个使者他们闻起来怎么办?”宗仁次丹有些担忧问道。
温逋奇满不在乎:“呸,什么狗屁使者?他们大宋,只知道跟赢家打交道。咱们吐蕃,谁是赞普他们便和谁好。莫看现在尊着唃嘶啰,他要是死了,大宋马上就会封我做赞普。难道,联合抵抗元昊,他们还有选择么?”
宗仁次丹恍然大悟:“那,奴仆这就去召集兵马?”[]阳光大宋409
“嗯,你去,拿着这个去调兵,趁天亮之前,包围颇章。”温逋奇从怀里『摸』出半个兽身,递给宗仁次丹。这一手还是松赞干布从文成公主那里学来的汉家兵符。
同一时间,唃嘶啰在宫里急得满屋子转:“怎么会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今天谁来过?”他才离开寝宫吃了晚膳回来,再想打开礼盒时,发现里面的神符不翼而飞。顿时魂飞魄散。
今天陪同他一起会见梁丰的,是他的妻子之一乔氏,是精城大部落长老的女儿,同李立遵、温逋奇都没有干系,所以才放心带出。今天伴随唃嘶啰一天,寸步未离,唃嘶啰自然不会怀疑她。
但乔氏却聪明勇敢,看到丈夫如此惊怒,凝神思考半晌,说道:“国主,你是担心那神符被论逋的人盗走了么?”
“是啊,若是让他发现,咱们『性』命立刻不保啦!”唃嘶啰叹道。很是沮丧。
“若是被温逋奇发现,我猜。他们定会立即动手的!”乔氏说道。
“何以见得?”
“你派尼玛去行刺使者。温逋奇本来不知道。但是他们又派人去行刺那个使者。看来定然是和咱们yiyang目的。如今被我们知晓,既然已经撕破脸皮,绝不会再按捺得住。更怕我们一旦同大宋真的谈成。大宋便会坚定支持于你,所以,最快明日,咱们便有大祸临头!”
“有道理!”唃嘶啰沉毅赞道。此时此刻,他反而不再暴躁不安了,既然知道暴风雨已经要来。躲也躲不掉,何妨迎难而上?
隐忍了快二十年,唃嘶啰一刻也没有放下那颗万丈雄心,此时此刻,他不再惧怕,不再瞻前忽后,豁然转身对乔氏道:“你去把我的侍卫首领们全部召来,我有命令吩咐!”
被关押在驿馆的尼玛今天非常兴奋,原来这个汉人大官真是个好人,不但没有杀了自己。还非常同情自己主人的遭遇,并表示愿意帮忙。而且。像天上的闪电一般神奇,到了今天晚上,自己的二十个好兄弟们都来到了驿馆,那个叫做王英的小将军还故意放松了对自己的警惕,使自己得到兄弟们悄悄靠近传来的消息,主人已经同这位使者大人联系上了,汉家一定会帮自己的忙!
他真想跳到梁丰跟前,伏在地上亲吻这位汉人大官,是他给自己的主人带来了无限的光明。他暗暗想着,有朝一日定要好好报答这位大人。
正当尼玛兴奋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时候,黄林海带着两个人来到关押他的屋子,燃起的火把明晃晃照在黄林海身后两个人的脸上,尼玛跳起来惊叫道:“旺杰、索仁,怎么是你们?”
“不要多问了,快起来。主人的颇章被论逋包围了!”旺杰和索仁异口同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惶急和不安。他们来找尼玛,是因为尼玛算得上他们当中的第一高手,现在必须商量出办法来,赶紧解救主人。梁大人听到消息,立刻命黄林海去把尼玛放出来。
尼玛一听,大声说道:“那咱们快去!”说着就要冲出驿馆去救唃嘶啰。
黄林海一把将他拉住说道:“你们就这么二十个人,怎么去救?你们主人的颇章门外,最少聚集了两千士兵。去送死吗?赶紧随我去见使者大人,听他吩咐!”
黄林海说完,就地灭了灯火,四个人黑乎乎地接着微弱星光,慢慢『摸』到梁丰的寝室。梁丰早就坐起,幽暗地等待四人到来。
尼玛看到梁丰,马上伏在地上,双手前爬到了梁丰跟前,低头亲吻着梁丰的鞋面,口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梁丰虽然不懂他的言语,但知道定是在向自己表示感激和崇敬,此时不是讲平等自由的时候,面『露』微笑接受了这个卑微的奴隶最高的敬意。点点头道:“尼玛,放你出来,你都知道了吧?”
“是的,汉大人,我都知道了。只要能救出我的主人,要尼玛做什么我都愿意!”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也不多说了,就问问你,你们主人的颇章,有没有后门或者暗道什么的?”
尼玛一阵沉默。
梁丰脸上微微失望,瞬间明白过来,尼玛虽然对自己表示了足够的感激和尊重,但是涉及到自己主人安危的大事,毕竟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好,你这样,我就算你知道了。放心,有没有后门暗道本大人不去管他,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我的掩护下,冲出驿馆去救你们的主人。不管能不能做到,只给我带一句话‘我大宋能做的就这么多。要是他不能自己逃出邈川,重振大赞普的雄风。我大宋也只能与强者联合!’”说完手一挥,叫黄林海带他们下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驿馆里使者大人寝室的灯光亮起,使者大人大声吵闹要水喝。外面的侍卫全是温逋奇派来,听说大人要水,只好出来装水送进去。使者大人当面咕嘟咕嘟喝了一气之后,忽然发起酒疯,要趁月『色』到城里闲逛。
今夜星光灿烂,今夜月明风高,标准不是杀人谋反的天气,可偏偏这些卫士的主人温逋奇已经发动政变。他们哪里还肯放梁丰出去?只好一个劲地劝解道:“晚上城中黑暗,路途崎岖不平,大人又喝醉了酒,实在不安全,明日天亮再出去!”
“放肆,我乃堂堂大宋使者,难道是你们的犯人不成?我有的是护卫跟随,哪个胆大的敢跟我过不去?不行,今天就要出去逛逛!”一面大怒,一面踉踉跄跄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就朝门外走。
这下触到了卫士的底线,各持兵刃呼啦啦堵在门口,沉声道:“请使者大人回去安歇,明日再出来。论逋有命,不能晚上随意放大人外出,我们吐蕃负不起责任!”
梁丰大怒,朝后面一挥手道:“给我打!”
呼地一下子,他带来的一窝兵卒一拥而上,徒手就拳脚交加。毕竟是一点点小纠纷,还到不了动刀子拼命的地步。吐蕃卫士一看人家是赤手空拳来的,也不好挺刀招架啊,只得也放下兵刃,推挡起来。心道反正只要别闹腾出去,就算拼着挨他们些拳脚,又有何妨。于是大家推推搡搡,好不热闹。
然而毕竟百密一疏,终于有几个大宋侍卫逮着边角旮旯,溜了出去,卫士一看大事不好,赶紧分兵出去堵截。(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