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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借嵯峨（八）

盛京中的一间小酒楼里，陆小凤愁眉苦脸的甩着手中的绸缎。

他的神情之中还带着几分无奈。

陆小凤的确非常无奈，因为他的确不想揽这样的活计，可是却抵不过天子威严。陆小凤自诩是一个江湖中人，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纵然他生性洒脱，可是当天下之主的命令压下来的时候，陆小凤也少不得要先低一头。

这不是风骨尽折，而是属于江湖人的生存之道。

几日之前，皇帝找到了陆小凤，让他分发特制的绸缎。

这绸缎的用处便是充作进入皇宫的信物。如今，白云城主之子叶孤城和万梅山庄的少庄主西门吹雪要决战与紫禁之巅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各路江湖豪杰蜂拥而至，都想见一下传说中这两位不是出的剑术天才的决斗的场景。

此时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也都是弱冠年纪，远没有到名满天下的程度。然而他们本身便不是江湖之中的籍籍无名之辈，又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接连不断的散布着和他们有关的传闻。

那些传闻喧嚣之上，并且愈演愈烈。

江湖中人总忍不住想要凑凑热闹的，本来这件事情皇帝是想要压下去——毕竟紫禁之巅是他的寝宫所在之地，又岂容两个狂徒来此搞什么决斗？

然而皇帝到底还不是很了解江湖人的性格，他越是这般横拦竖挡，那些江湖人便越是对这场决斗的结果感到好奇。

如此一来，越来越多的江湖人蜂拥而至，想要见证这数年难得一见的一战。

皇宫自然不是任人出入之地人，然而此地虽然守卫森严，对于那些武功奇高的江湖人来说，却也并非是无法特踏足之地。

所以纵然有陆小凤在外分发出入皇宫的信物，可是皇帝却也不得不抽掉更多的侍卫，让他们在皇城之中警戒。

这些天以来，随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皇帝心中总有几分心神不宁。

他是一个很相信自己第六感的人，而这种神奇的预感，曾经让他在夺嫡的路上几次如有神助一般的避开要命的危险。

总是预感有大事要发生，皇帝狠狠的皱了皱眉，手中的朱笔也重重地戳在了纸上，晕开一滩宛若鲜血一般的痕迹，。

虽然这个小皇帝平素都以仁义著称，可是他周遭伺候的人却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并不是看起来的那样的好性情。此刻见到他已然发怒，周遭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没有人敢多出一言，生怕惹了这位的忌讳。

然而无论他心中如何焦灼，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约定的月圆之夜也终于如约而至。

在夜晚尚未降临的时候。陆小凤手中的绸带已经散出去了许多，如今也只剩下了他手中握着的最后一根——这是他留给自己的。

陆小凤知道，如今在京城中的黑市，这样的绸缎已经炒到了万两黄金一根。揉捻着指尖这轻飘飘的一段织物，陆小凤不由啧啧出声。

如果这绸缎一条价值万两黄金一根，那他可真是算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散财童子了。

陆小凤这样自嘲的想着，脚下的步伐却是飞快。他的目的地自然是那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一般的皇宫。

虽然陆小凤身为一个江湖人，对皇宫内院一直避如蛇蝎，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可是这一次为了他的朋友。，陆小凤他怎么说都要往这宫中走一遭了——毕竟，如今决斗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朋友西门吹雪，而另一个……则是他师妹有关的男人。

一边是自己的朋友，一边是未来的妹夫。陆小凤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心中却已经纠结到抠jio了。

就在陆小凤愁眉不展的时候，他所在的那个。小酒馆却忽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个人穿过了喧嚣的街巷，径自向陆小凤走来。

陆小凤升起了一种宛若小动物一般的本能的危机感，他周身汗毛倒数，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而下一刻，一只素白的手就这样伸在了他的面前。那双手极白，或者该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而这一只手只是在陆小凤的面前徐徐展开，可是却让陆小凤觉得有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咽喉。

陆小凤他本能的知道这是一种错觉，然而心中却弥漫起了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似乎被陆小凤这有些怂的表现取悦了，那双手的主人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转而敲击了几下桌面，而后向陆小凤平摊了手掌，似乎在索要什么东西。

从头至尾，来人都不曾多说一句话，然而陆小凤已经福至心灵一般的领悟到了他的用意。试探性的将自己手中的那一条剩余的绸缎放在了这双手上，下一刻陆小凤果然觉得那一股让他近乎喘不上来气的威压被人撤了下去，他终于可以在空隙之中得到些许喘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陆小凤一向不是一个怂包一样的人物，可是最近他低头的次数未免有些太高了。

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苦笑，然而等到陆小凤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不见了任何人影。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个人的衣着和面容，又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手上的那一柄有些眼熟的佩剑，忽然之间就有了些许明悟。

这一刻陆小凤真是恨自己的聪慧，因为他已经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在这个风云摇曳之际出现在皇城中的人，又有这样高深莫测的武功的，陆小凤实在只能想出一位。

而如果是那一位，那么他出现在这里是意料之外，可是却又是情理之中。

毕竟这件事之中牵扯到的三个人——叶倾阁，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和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纵然大漠路遥，可是这人不出现却才是稀奇的事情。

至于为何他分明武功已至臻境，却偏偏还要用上那进宫信物，却不是陆小凤能理解和左右的事情了。

多思无益，陆小凤如今手中空无一物，他望向那个男人消失的背影，又望了一眼如今波涛汹涌的皇城。最终，陆小凤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能被简单的一个信物拦住的江湖人，其实也根本不足为惧。陆小凤哪怕手中没有绸缎，可是想要出入皇宫之中，实际上也是易如反掌。

然而今时今日。那位被前辈的忽然出现，便让陆小风彻底打消了往皇宫之中一探的念头。

——如果只是寻常的比斗，那西门吹雪这个徒弟和叶孤城那个未来女婿就是把天都打出个窟窿来，也是不可能惊动叶倾阁的父亲，也就是那位神秘莫测的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的。

而既然已经让这样的一个人物出现在了皇城，那么便说明今日之事绝不简单。陆小凤只觉得自己如今已经麻烦缠身了，所以正好借着“丢了手中的绸缎”这个机会，索性他就脱开手去，不再理会此事。

同样是夜帝门下，自己师门之中有着怎样让人头疼的人物，陆小凤自然清楚。而这些人掺和在一起的时候，指不定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

回想起了某些童年时期的阴影一般的回忆，陆小凤默默的打了个哆嗦，只想有多远跑多远，再不与这些人胡乱搅和在一起。

出身在夜帝门下，陆小凤深知他们师兄弟之间并没有简单的同门情谊，更多的是交织的利益关系与彼此利用。可是他只想做一个散淡的江湖人，所以有些事情还真的就是能避则避。

耸了耸肩，陆小凤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悄然爬到了天空中的月亮，却终归没有动作。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可以肯定，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这场决斗，绝对不同寻常——至少这两个人不是为了以命相搏以证剑道。

既然如此，陆小凤便笃定自己担心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死一伤的事情不会发生。既然他们两个人不会打的你死我活，那么陆小凤也没有什么好掺和的了。

心中的一块石头坠地，至于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比斗到底有什么猫腻，明早自然得见的分晓。陆小凤从来心大，很快便将这件事情抛诸于脑后，转而端起了桌前的酒壶。

玉罗刹的确是今日刚到皇城，以至于还他没有来得及寻他的闺女，便已经到了西门吹雪喝和叶孤城约定好的决战之日。

没有办法，玉罗刹只能将与自己的小闺女团聚的事情往后延，转而开始打算去瞧瞧这帮猴孩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虽然并不在中原，但是玉罗刹对中原的事情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心中已然有了大略猜测。对此，玉罗刹其实也并不打算多加干涉，毕竟换个人当中原皇帝，这对玉罗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是事情牵扯到了他的女儿，事关他唯一的血脉，玉罗刹便总是要慎重几分。

所以，这一次玉罗刹没有劳烦夜帝，而是亲自过来看着他家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