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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牛哥,你说海逆会不会打过来。 ..--.”一个抱着红缨枪的乡勇压低了声音问着同伴,这里是熊耳山的一条已经荒芜的山道,驻防的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绿营经制兵,作为本乡本土的团练乡勇,这些小老百姓才不管高高在上的康熙皇帝呢。
“海逆不过来,咱们也得饿死。”赵大牛嘟囔着,别看他膀大腰圆的,但身后是捐了守备衔的田主少爷,他自是不敢高声说话引来训斥。“马老爷降了租子不假,官府可还没免今年的税呢,家里的那几亩地要是不赶快种下去,今年就别过了。”
赵大牛的话让身边的乡勇们齐齐哀叹起来,是啊,家里的主要劳动力都被拉出来守这条山路了,光靠一些老弱妇孺在家里又如何能照顾得好田头,万一因此耽搁了农事,吃糠咽菜也就罢了,交不起皇粮国税,一家老小还得完蛋。
赵大牛这边虽然说得隐蔽,但是他引起的骚动还是被东家少爷给瞅见了。不过马家少爷并不准备责罚赵大牛他们,毕竟大家伙都是乡里乡亲的,赵大牛家还给马家做了三代佃户,这条道上又因为郑军占了南阳而商旅绝迹,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太过苛刻了。
更何况被强捐了守备又被县上硬任命为山道巡检的马家少爷自己也有一肚皮的火气,若不是马家在此地立足四代、拥有五百来亩地的家业,他一早鼓动家族南投郑家了,也省得被大清的苛捐杂税和一班胥吏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大家伙正在烦恼,突然间山道上隐约出现了动静:“这是什么声音。”
赵大牛侧耳倾听了片刻,忽然大叫道:“有马队,是马队的铃声。”
马队?郑军夺了南阳,往来的商旅已经大半年不见了,怎么会有马队?而且马队的来路是郑军的控制区,莫非是郑军的探哨过来趟道了?
一想到十几万清军都折在郑军手中了,一干没见过血的乡勇们都吓得魂飞魄散,此时还有一丝镇定的马巡检、马守备命令道:“慌什么,还隔着老远呢,大牛,你带一个人过去瞅瞅,不管是不是郑军,都回来报告。”
赵大牛双股颤栗着,但在马少爷的威逼下,他还是忐忑不安的带着一个乡勇朝声音的来路探了过去,而这边的乡勇们也做好了一旦证实是郑军,大家撒腿就跑的准备,马巡检还磕磕巴巴背起了家中塾师草拟的遇到郑军袭击,乡勇力不能敌被迫撤退的大文章准备到县中报告,但不一会,赵大牛他们就欢天喜地的回来了。
“少爷,不,大人,不是郑军,是马队,我看清楚了,十几溜马驮子,没有郑军。”
大家顿时松弛了下来,几个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马守备开始也是一样,但很快面色一凝,没错,赵大牛他们看到的不像是郑军,可谁家又会明目张胆的打着旗号上路,那不是偷袭、不是侦查,那是强攻了。
为此多生了一个心眼的马少爷指挥乡勇中几个猎手道:“你们及个带上弓箭和火铳上去找地方猫着,要是马队有什么不对,你们立刻射箭放铳,接应下面的人。”
几个村里的猎手领命而去,马守备又道:“你,对,小猴子,你爬到那边的大树上去,我不让你下来你就别下来,对,出了事也别下来。”
马少爷表情严肃的看着小猴子:“真出事了,你也要忍到这伙人走远了再下来,到时候直接回村里报信,找我爹替咱们几个收尸。”
几番调度完了,马守备这才拖着有些发抖的双腿回到凉亭处假意喝茶,而听了调度后脸上抽筋的赵大牛几人则故作轻松的在拒马后面全神贯注的警戒着。
等了一会,骡铃声由远及近,马队终于出现在了关卡之前:“站、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赵大牛语气干涩的喝问道:“来干什么的,给我停下,不然就当你们奸细杀了!”
马队闻声停了下来,赵大牛等胆气略微一壮,此时马队中有两人排众而出,其中一人用一口京腔喝到:“你们是卢氏县的巡检吗?老爷我是内务府的人,给我把关卡搬开了,误了爷的事,你们知县也吃不了兜着走!”
“内务府是什么东西?”赵大牛不解的反问道。“我们这是卢氏县没错,上面是陕州,哪有什么内务府啊,喂,我说你该不是在骗人吧。”
说话的人鼻子都气歪了,一手指着躲在远处的马少爷:“那边那个,你过来,一帮臭乡勇没见识,我就不信了,连个官都没有听过内务府的名号,老爷我是替皇上办事的。”
还真别说,马家少爷虽然读过一点书,但是的确不知道什么是内务府,不过替皇上办事的招牌还是瞒管用的,这不,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赶过来处理面前的事务。
“你说你是内务府的,就是一定真是内务府的吗?”马巡检学着县上大人的语气一边说话一边上下打量对方。“你有什么凭证,再说了,你从海逆的地盘过来,谁知道你是不是附逆同贼了,赶快走,赶快走,不然抓你起来见官。”
“扑哧!”边上的乡勇还没发笑,自称内务府的那位边上同来的却笑了出声,随后只听他调侃道。“老兄,你不是说你的招牌通行大清吗?怎么一上来就不管用了,要不要亮在下的招牌,说不定还比你有用。”
气得内务府那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若不是还跟着拒马,他估计都有打了马少爷的心思,但气呼呼一阵之后,他只好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给你,瞎了眼的狗东西,看看清楚这是什么,看清楚了给老子扳开拒马。”
“内务府堂上,第二百十一号,大清康熙三十四年制造,面白无须。”马少爷一字一句的读着这块还带有体温的楠木腰牌,一边读着,一边抬头与对方对应着。“倒是有些像,但这有什么用,我,不,本官又没有见过真的内务府腰牌,谁知道你这是不是假的。”
气得脸皮发胀的某人大喝道:“背面还有。”
“腰牌,内务府颁发,下面还有云纹,看上去像真的。但是。”马守备将腰牌丢回内务府那位的怀中。“但是,老爷我没见过真货,所以对不起了,赶快离开,不然刀枪无眼。”
“你!”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某人,只能用手指着对方浑身发抖。
见到同行屡屡吃瘪,一度笑得岔气的另一人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了,于是大喝道:“辖了狗眼的家伙,老爷我现在有急务在身,不想跟你等小吏龌龊了,赶快搬开路障,此事到处作罢,若是不然,你想后悔也晚了。”
马少爷不屑的扫了对方一眼:“他是内务府的,你又是什么人?”
“我?说出来你不要吓趴下了。老爷官不大,也就是一个从七品,”说话的人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容,伸手摘下自己的帽子,结果一个明显的发髻让一众乡勇震得双眼发直。“只不过我这个七品不是大清的,而是大明的。”
“海逆!”一声惊呼之后,一群乡勇连同马巡检扭头就跑,就连埋伏在山石之间的猎户们也从隐蔽的地方窜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向远方逃去,只有遵令躲在树上的,死死屏住呼吸,看着瞠目结舌的几人不知所措。
“老兄,还是你比较厉害。”内务府的那位心悦诚服的比了比大拇指。“不过,老兄你的头发是不是太过招摇了,卢氏只是开始,今后还要进陕西、甘肃,单凭这个头发就要惹出偌大的风波来,到时候传将出去,恐怕对双方都不好吧。”
郑藩此人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也是,这一路上千里迢迢,到了甘肃还要根据之前派出的密谍留下的痕迹追查岳家下落,少不得要抛头露面,总不至于所有人都带着帽子吧,只是他虽然接受了对方的理由,但也要拿捏一番。
“日后虽然麻烦,但是眼下却管用的很呢,要不然,你我还要受到小鬼的纠缠。”
“小鬼并不可怕,他们只是无知而已,信不信等一等我们仅直去卢氏县城,我一亮招牌,县官大老爷一定会帮咱们弄妥了一应文书的。”内务府的人又牛比起来,只是看着同伴的头发,他有些两眼发直。“所以,几位还是剃了头的为好。”
“剃头也要进了卢氏再说。”郑藩的人笑道。“或许还能找到道服,那就不必剃头了。”
“这倒也是。”内务府的人随口附和着,随后转身向马队中人骂道:“没长眼睛啊,关卡的人都跑了,还不过来搬走拒马。”
马队中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一动手,就有人报告:“大人,不,锅头,拒马有铁锁连起来了,搬不动。”
内务府的官大骂道:“蠢货,那还不赶快用斧头斩开了。”
趁着内务府的人盯着部属斩开拒马,郑藩中人跺到马队中,扫了扫边上无人,不引人注意的问道自己的随从:“一路上的地形都画下来了吗?”
“掌柜放心,都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