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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事?”狄晓风惶急地问道。
“你别急,狄总,听我说!”清俊的阿威说道。
“好,你请说……”瞪看了一眼阿威,狄晓风耐着性子说。
“狄总,我看见郭伯母披头散发坐在十字路口的一个街边,我下车叫她上车过来,她死活不肯。郭伯母的脸上泪痕未干呢。”
“啊,伯母她又是为的啥事?嗯,阿威,她现在还在那里吗?”
“唔,大概还在的……”
“好,阿威,你和我一同去找郭伯母。”说着,转过头来对章小月说,“小月,你去燕燕那里拿现金支票吧,我不留你吃饭了,我得尽快去找到我的伯母!”
话音未落,听不见章小月在说什么,狄晓风已同阿威疾步走了出去。
太阳**辣地潇洒它的美轮美奂的光泽。空气很沉闷,翠绿的樟树叶无力地摆动它疲惫的笑容。
阿威的小轿车虽不是风驰电掣,可在限速的城市也算是超速的行驶。
狄晓风睁大两眼看着街道两傍。心急如焚的他,恨不能立马飞到郭母的身边。
“到底又是什么事?难道郭春丽又在发糊涂吗?作为局外人又非局外人的自己,又当如何?”狄晓风不禁扪心自问。
不想回忆曾经发生的事,那是痛苦也是哀愁。目前的事儿就得好好地加以处理,不能让伤感继续无来由的作祟。
“伯母年事已高,再也不能让她老人家受惊吓与磨难呵!”
对郭母就象是对自己的母亲,自狄晓风双亲过世后,他就把郭母当成自己慈爱的母亲来看待。这一生中他要感谢很多人,包括自己的舅父,但是,最为感念的莫过于郭母了。能够活下来、能够有了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固然有对郭春丽的那份痴情,但是真正让他狄晓风对人生充满信念与理想的,当是郭母。是郭母的细心体贴以及给他的无微不至的关爱,是让他存活的关键所在。
人决不能忘本。之所以在那宴饮之夜所作的诗里有“五美”字眼,当然也是对情义与仁爱及道德的诠释,也是对自己做人的要求。人为情义而生,人为他的理想而存在。狄晓风怀着感恩的心存活于世,他的有为也是为的证明人世间还有真爱,还有情义,还有一颗感知真善美的心灵。
树影纷纷倒退,小轿车急速前行。
就在狄晓风乱纷纷思虑之时,阿威喊道:“狄总,到了……”
十字街口。狄晓风下得了车来。
四顾茫然。除了热风吹拂樟树叶无力地摆动,却不见了郭母的身影。狄晓风只得左顾右盼。
“是不是郭伯母回家去了?”阿威小心奕奕地说道。
狄晓风又四下里瞧瞧,仍是不见郭母的身影,就对阿威道:“阿威,伯母她现在不可能回家去的,很可能还在什么地方徘徊。”
“那~上哪去找?”阿威说。
“走,我们继续往前去。先朝一个方向找找,再转回来朝另一个方向去找。我相信我们今天一定能够找到伯母的!”狄晓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点点头,阿威发动车子,待狄晓风上了车,道:“狄总,我们沿城北去找找。听说城北有郭伯母的几个老同事,会不会是上那儿去了?”
“嗯,有可能。阿威,我也有此种想法。那就开车沿城北这条路找找吧。”狄晓风焦急地道。
小轿车继续前行。这次阿威开得较慢,他要好好辩认路上的行人,看是否有郭母的身影。
狄晓风紧皱眉头,心里头很是忐忑不安。四处环顾,他不想漏掉每一个视线所及的地方。
“狄总,快看!”阿威惊喜地大叫道。
狄晓风忙睁大两眼,大喝一声:“停车,阿威!”
“好!”
阿威好字没说完、车未停稳,却已见狄晓风腾身跃下了车去。
一个健步飞了过去,狄晓风立在了那坐在樟树下石块上的郭母身傍。郭母灰色的华发披散着,浮肿的脸淌着黑汗,两眼无神地朝那一幢高大的楼宇狠命地盯着。
“伯母!”
狄晓风感觉喉头好涩好干好痛。
迟钝地转过头来,两眼缓缓地打量着狄晓风,确信站在面前的就是比自己儿子还要亲的狄晓风时,郭母嘴唇干瘪瘪地张了张,半晌才道:“风、风儿,你怎的找来了?”
“伯母,您怎的了?您怎的在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狄晓风苦愁着眉眼问郭母。
“风儿……”当郭母刚要说什么时,又一眼瞥见阿威在那儿瞧着自己笑,于是又忙与阿威打个招呼,“阿威,你也来了?”
“郭伯母,狄总找您很久了。”
“风儿,你……”郭母不知说什么好。
“到底出了啥事?”狄晓风的眉头蹙得更紧。
“唉,……”昏花的老眼看了一眼阿威,要说的话也就不再往下说。
狄晓风明白郭母的意思,明白郭母一定在固守“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道,于是,忙上前搀扶起郭母,道:“伯母,您先和我们回我的办公室吧。到时,您有什么话再对我说也不迟。”
点点头,散乱的灰色的华发让狄晓风心惊心酸。郭母有气无力地说:“风儿,那就先去你那儿吧……”
狄晓风小心奕奕地扶着郭母上了小轿车。
“伯母,您坐好了。”狄晓风就象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一样。
“风儿,能得你这样,我是哪世修来的福气?!”郭母不禁又撩起了衣角。
狄晓风忙道:“伯母,我做得实在是还很不够,您别尽夸我。”说罢又对阿威道,“稍微开慢一点,阿威。”
“好咧,狄总。”阿威朗声应道。
三人不再说话。小轿车就往长河公司开去。
小轿车进了绿荫如织的长河公司,车停了。狄晓风小心奕奕把郭母扶下车。
“您好生点……”
“风儿,……”郭母心里流着一行感激的热泪。
“伯母,我扶您上去。”边说边扶住郭母的手臂。当他们走到大门口时,狄晓风转过头来对阿威说,“阿威,你去饭馆端几个菜来,我们陪伯母一起午餐。”
“好咧!”阿威答应一声去了。
狄晓风就扶着郭母来到了办公室。好在阿伦也没回去,是因为阿伦担心着,因此就留了下来。成了狄晓风的助理后,阿伦成熟了许多。
狄晓风拧了一把热毛巾,递予郭母,道:“伯母,您揩把脸吧。”
“风儿,……”郭母只得接了,忙擦了一把黑汗。
“伯母,来杯鲜橙汁。”四眼清俊的阿伦也显得格外的殷勤。
“嗯 ,谢你了,阿什么来着?”郭母记不住阿伦的名儿。
“伯母,我叫阿伦,开车的叫阿威。您若有事,一定要叫我呵。”阿伦甜甜地说。
“好好……”郭母忙答道。
“阿伦,你下楼一趟,帮阿威把饭菜端上来,等下我们一起用餐。”狄晓风吩咐道。
“风儿,又让你破费了,这如何是好?!”
“伯母,您别这样说,只不过是一顿便餐而已。想起那时您和伯父救助我,我至今还没报答您们呢!”
“那不同。”
“伯母,不管到何时,我孝敬您都是应该的。”
“唉,命哪……”郭母不觉感叹一声。
“来喽,楼上请……”阿伦的搞笑声打断了郭母要说的话。
跟着阿伦后头进来的是阿威和饭馆的员工。他们拿着大大的托盘,托盘上升起淡淡的雾气,那色香味就进入了所有人的境界。
“耶耶,只有阿伦最喜欢逞能!”放下托盘,阿威笑道。
“嚯,小元宝的角色怎的让你给抢了?!”狄晓风送走了饭馆的员工,转身对阿威笑道。
“狄大哥,不是说么,独木不成林么?我阿伦不管到什么地方,总会有人给我面子给我捧场滴。”
“哟,看把你说的能的,难怪网上都要把自个美化成会飞的猪了。”
“呵,风儿,你看你这儿都快要变成耍猴的了……”此刻,郭母抿嘴一笑。
“伯母,他们哪,都是变着法儿让您开心!”狄晓风眉头舒展,笑说。
“哦?!这些猴崽子,怪逗人疼的!”郭母这才舒心的展颜一笑。
“阿威阿伦,来,陪咱们的伯母吃饭。”将郭母请在上首坐下后,狄晓风招手让阿威与阿伦坐下了。
尽管有阿伦与阿威不正宗的幽默搞笑,然而,狄晓风看郭母脸上的神情依然还是去不掉的凄然。狄晓风心想,郭母此次遇到的难处恐怕比任何一次都更甚。
郭母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对狄晓风和阿伦、阿威说声“你们慢慢吃”,便离席坐回到红木沙发上。
狄晓风也只得赶紧离席,筛了一杯温热的茶水送给郭母。这当儿,阿伦与阿威也三下五去二干掉了碗里的饭菜,灵便地收拾了残局,相互递个眼色,与郭母打个招呼,也就出去了,不提。
在另一张红木沙发上坐了,狄晓风陪着笑脸,道:“伯母,您吃的太少。”
看了一眼眼前英姿俏俊的美男帅哥,郭母心头又是一热,苦笑着摇摇头,道:“风儿,你伯母我那有心思吃呀,唉……”
狄晓风转头朝向别处,并不看郭母,轻声说:“伯母,您有啥难处,您可尽管跟风儿我说,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把您当成我的母亲的。”
“风儿,我实真没这个福气。是你太好,风儿!”郭母轻轻地直叹气。
“没有过不去的桥,伯母。伯母,曾几何时,您一直这样对我说,正是您的一番苦心教诲,我才挺直腰杆做人、挺直腰杆活到今天。”
“那是那,可你伯母我的难处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这个桥是没法过了,真的冇得法子过得去了……”郭母撩起衣角又抹了抹眼睛。
“伯母,您有什么难处,风儿我想尽千方百计也要为您解决的!”
郭母又怔怔地看着狄晓风,想从他的话里得到某种保证似的。沉默了片刻,郭母才又道,“风儿,你就是管得了一时,可也管不了一世呵!”
狄晓风一怔,忙问:“怎的?伯母?您不相信我现在的能力?”
“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能力,可是我家的事儿就是到死也没法解决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分到我家的可是比别家的更难念更怕人。”郭母的眼神看上去很茫然,也很无奈。
“伯母,您今天怎的一个人坐在那里?太阳那大那毒辣,您也不顾,是怎的了?您就当我是您的儿子,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愿为您排难解忧!”狄晓风的话虽是直截了当更象是在求郭母了。
郭母的泪就缓缓地往下流。喉头也开始哽咽,也不去擦拭泪水,带着哭腔道:“难,风儿,这一家子真难。天天有气怄,受不完的气,日子没法过呵,风儿……”
再度拧了一把热毛巾,替郭母揩干了泪滴,狄晓风轻言细语地说:“伯母,是春丽又惹您生气了?”
“春丽发糊涂那也罢了,那个丑八怪苟彬又找上门来闹,完全是在找岔子,是不想咱一家人活呵……”
“苟彬?他上门干嘛?!”狄晓风的眼中立刻喷出一星幽火,含着不明的愤怒。
不说不行,郭母要是不把话说了,心里就象有一块巨石压着。在自己这个不是儿子却比儿子更孝顺的狄晓风面前,郭母还是将一腔怨忧吐诉了出来:
“还是那年离婚的事。离了就离了吧,可现在苟彬这个丑鬼又来胡搅蛮缠。那年法院判他们离了,叫苟彬赔偿我家傻姑娘九千块钱。我那傻姑娘当时在接到钱时,发糊涂,争硬气将那九千块钱当着丑鬼的面给撕了。现在,这个丑鬼又来找我那傻姑娘蛮要。闹了好几次了。我听人说,这个丑鬼开始吸毒,不但吸毒,还打大牌,一赢赢几百、一输输几千的,大概又输了,所以来找我那傻姑娘的麻烦……”
“人渣!”狄晓风咬牙切齿。
“丑鬼太不要脸!”郭母也只能抱以责骂了,她也只能如此了。
“伯母,您又怎的冒着那大的太阳……”
“风儿,当时我气不过,我对丑鬼说,在三日内我把九千块钱还给他,以后要是再看到他来纠缠春丽,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风儿,你伯母我话说出了口,又怎的好收回?!我只得去找几个老同事借借,唉,别说九千,就是九十块钱他们也不肯借呵!风儿,我一家一家的去找,一家一家的去求,奔波了一两日还没一点结果……”郭母说时,那痛苦的脸就开始一阵阵地抽搐。
狄晓风心中太痛。双手紧握,浑身开始了一阵折磨似的颤栗。苍白的脸有些扭曲。还好,他还能说话,他必须要说,“伯母,是我关心的太少,太少。让您受苦了,伯母!您以后也不要为钱的事操心了,您放心,对于钱和苟彬的事,我一定要好好解决的。以后,我决不让苟彬再使您和春丽受累受气的,我保证!”
“风儿,丑鬼一吸毒,这何时是个了法?!”
“他要是再去烦苦您和春丽,我决不饶他!”
“别,别出乱子,好歹他也是一条人命,再说他是茵茵的父亲……”
这话象锥刺,刺中了狄晓风的心,“是呵,丑鬼是小茵茵的父亲,是小茵茵的生身父亲……”狄晓风感到一阵晕眩。他紧咬着嘴唇,半晌一声不吭。
郭母还在自己的痛愁中没有解脱,也不曾注意到狄晓风触及灵魂的疼痛,她在她的痛愁中抚摸自己心中那一抹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