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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您忙着替太后娘娘查案。怎么有功夫闯到太子妃的闺阁?”陶相笑了笑,“人这一生,运气确实重要。有时努力大半辈子,都敌不过一次好运。但人这一生,偶尔会好运一回,却不会回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丞相说得是。”秦楚暝拽着陶月安,将她连拉带扯地按在身后,笑着回看他,“但相爷或许不知道,本王偏是这么好运。”
“王爷未免过于自负。”陶相嘲讽道,“罢了,也只剩这会虚张声势了,过了今儿,就只好去阎王爷那儿嚣张了。”
“相爷怎么知道,本王这回没带人来。”
“就是带人来了也是白白送死?”陶相当他是虚张声势,从鼻子里哼出一口冷气,“本相为何要跟你废话这番,就是趁着这个功夫,禁军半支队伍已经陆陆续续从宫里出来,将府上围住。本相也很好奇,你要如何能逃出去”
秦楚暝把陶月安的肉爪子抓在手心里,她怎么捣蛋都死死不放开。
“你现在松开月安,陛下面前,本相就只治你擅闯相府的罪名,旁的不会怪罪。”陶相道。
“依本王所知,丞相可不是这样宽宏大度之人。”秦楚暝身后的陶月安像急着找老母猪的小猪猡,不停地朝前拱,都被他结实地拦下,“您将禁军半支队伍都调来了,恐怕本王一松手,一会等着本王的就是万箭穿心。”
秦楚暝偷偷凑近陶月安的耳边,警告道,“你再动,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话只说半句,陶月安一下就不折腾了,乖乖站着。
陶相从胸膛里发出沉闷的笑声,“王爷是个明白人,既然是个明白人。应是知道,你既然有胆子再进我陶相府,本相就不会让你活着出去。不管你放开还是不放开,结果都是一样的,本相不会顾及什么。”
机会只有一次。
只要楚王死了,相当是断去三皇子一臂一腿。
太后如今年纪大了,就算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这天下,还是在他的掌心里。
陶相像躲在丛林深处狩猎的猎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秦楚暝,全是欲、望的火花。
一群家丁从院子门口鱼贯而入,一圈圈地围住屋子,将桶里的油朝窗户、墙壁上泼洒,还有人铺干稻草,凡是燃起来方便的,都往附近堆。
“老爷。”陶夫人听见哨子的声音从陶月安的院子传来,太阳穴就突突突地跳。当即连午觉都不歇了,二话不说地跑过来,可那一群士兵围着,她压根挤不进去,眼睁睁看着屋子上拎着亮亮的油光,下人连火把都拿来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远远冲陶相喊道,“老爷,月安是你的亲生骨肉,您难道要将她活活烧死在里面?您就算不心疼她,她是陛下封的太子妃,您要怎么同陛下交代?”
“夫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王嬷嬷同样在院子外,抱着陶夫人不让她进去,“小姐本来就晦气,天生给王爷招霉运。相爷也是为了大局考量,才出此下策。您想,如今帝位之争,楚王就是最大的障碍,只要能除掉这个心腹大患,便是算折了一个大小姐也值得。大小姐本就不在您身边长大,您还有大少爷,还有二小姐,二小姐还是您自小养在身边的。等太子顺利登基,二小姐会立刻入宫,成为皇后光耀门庭。其实说穿了,只要皇后姓陶,是陶大小姐还是陶二小姐,都没大的妨碍。陛下剩不了几口气,想怪罪也怪罪不了。”
陶夫人向来的端庄、沉稳都顷刻消失,不停喊陶相的名字。
王嬷嬷怕她出幺蛾子,随便找了两个丫鬟,“你们扶夫人回屋休息。”陶夫人一把推开她们,“大胆,我才是夫人,你们谁再敢动!”
陶月安站在秦楚暝身后,因为人群隔着,并没发现陶夫人来了。她看见有人在往屋子上泼东西,还有门口齐刷刷的弓箭手,大脑反应不来,“怎……怎么了?”
“本相也不跟你废话。”陶相从士兵前头走出去,站到后头,淡淡扫一眼有些崩溃的陶夫人,简单地朝里面下达命令,“点火,放箭。”
弓箭手拉开弦,刚准备射出,忽然手一松,一排人软乎乎地倒下去,像麦田里被农人收割的大白菜。
陶相愕然扭过头,点火的家丁跟着倒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枝利箭,手里的火把熄灭成一团黑灰。
“大胆,什么人竟敢擅闯相府?!”陶相四下张望,一个人影都没。秦楚暝踹开门,扯着陶月安走到外头。
孙书带着军队穿过禁军的包围阵,走到秦楚暝边上,“属下见过王爷。”
“秦楚暝,你带着军队进相府,是想造反吗?”陶忠不曾料到,秦楚暝竟将他带领的军队带来,外面的禁军恐怕凶多吉少,但打斗……他并未听见打斗声。
“本王替相爷解释一下。”陶相镇定面下藏着惊惶的内心,秦楚暝从孙书手中接过一块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相爷吃过的盐比本王吃过的米还多,不会认不得吧?”
陶相双手紧紧攥起,大理寺卿的搜查令牌,哪怕是百官之首的府邸,也是照搜无误。
禁军就是他的人统帅,但名义上还是忠于皇帝,如果见了令牌不放行,与反臣无异。他们还不够强大,不能公然反抗,否则会被安上叛臣贼子的罪名……
“国寺山大戎伏击一事,经本王细查,与相府难脱干系。”秦楚暝走下台阶,对上陶相愤恨的眼神,“本王不得已,得请相爷往大理寺去一趟。不过,相爷请放心,大理寺卿会详细查明,倘若是本王的疏忽有误,自然会还相爷一个清白。”
两个士兵走到陶相身边,陶相朝他们恶狠狠道,“本相自己会走,不必劳烦。”
“好。”秦楚暝点点头,拉着一脸茫然的陶月安想走。
耳边传来妇人嘶哑的声音,“王爷,您要带我们老爷去大理寺查案,朝堂上的事儿,臣妇不敢有何妄议。可月安……月安什么都不懂,行刺之事,不可能与她有关,还请王爷放过她吧。”
“陶姑娘在行刺案发时,突然因脚伤下山,大理寺卿心中有疑,希望陶姑娘能一块儿过去,简单记一个笔供。”陶月安有些惊讶,印象里,陶夫人一直端在那,像座雕像,总是冷冰冰的。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关心她,弄得她都不知所措了。
秦楚暝安抚道,“不过,夫人请放心,我不会让她受伤的。”
……
一时信息量太大,陶月安还糊糊涂涂反应不过来,就被秦楚暝提着,扔进了楚王府的一间屋子。
他狠狠关上门,将陶月安逼着按在墙上,她不停挣扎着,“放开我,秦楚暝你放开我,你凭什么抓我,还抓我爹。我马上就是太子妃,你……”
“住嘴。”秦楚暝喝道,陶月安被吓傻了,一时说不出话。
他看着陶月安,薄唇抖了抖,还是说了,“太子……你喜欢太子,是不是……”他越说越没力气,眼神却依旧脆弱倔强,“那我呢?”
秦楚暝的手搭着她的脖子,上上下下无意识地抚摸,像一个挨了训、犯了错的小宫女,没精打采地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
直觉告诉她,不能输,不能服软。他现在……是不是想嘲笑她傻乎乎喜欢上他的日子吗,想也不想,陶月安脱口道,“我自然是只欢喜太子殿下,从没有……”
秦楚暝静静盯着她的眼睛,黑色的眸子一瞬透出凌厉的锋芒,自己被捏的手腕处传来巨大的压力,陶月安被那气息压得说不出话,结结巴巴道,“没…没…没喜欢过你。”
秦楚暝的凌厉被打碎,一片一片落在地上。他平静得可怕,嘴唇翕动,有些语无伦次,“那之前……之前和我一起,只是想帮着他们,帮着他们是不是?”
他迟迟得不到陶月安回应,不停摇晃她的身体,一遍遍追问,“是不是,你告诉我是不是?”
“是。”陶月安虽没懂,还是点头道,“我自然要帮着我爹,只有我爹才不会骗我。”
秦楚暝的动作戛然而止,像断线的皮影戏人物飘在地上。他静静看着她,疏忽不定,忽闪忽闪,手轻轻围着她的脖子打转。
这么纤细柔软,他只稍稍一扭,立刻就能折断。
将他不想听的字眼全堵死在喉咙口,半个都漏不出。
“你抓疼我了。”
秦楚暝木木松开手,陶月安卷开袖子,果然出现一大片淤青。
他又将目光木木移到淤青上,像被狠狠刺了一针。
“孙书。”秦楚暝别过头,像逃命般走到门口,对外吩咐道,“你送她回去,安全送回去,不许出闪失……”
末了纠结很久,还是补了一句,“再找个大夫替她看手。”说着,不再理会旁人,失魂落魄地走出府,迷迷糊糊在街上游荡,最后到了哪儿,也不从得知。
抬起头时,天上的乌云朵朵团簇一团,映在那双失落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