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痛苦人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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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李栀栀表面平静,心里却颇为惴惴——这个叫郑晓的病美男感觉好奇怪呀!又没人问他,他为何要自言自语说“我是郑晓”?

她悄悄又溜了一眼,发现那个自称郑晓的青年似乎很是难受,垂首缓缓从衣袖里取出了一方素纱帕子。

正在这时,掌柜撅着大肚子,吃力地捧着一摞方形的青瓷花盆出来了。

李栀栀忙迎了上去,把这摞青瓷花盆接过来,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拿出捆花盆的细绳子,笑眯眯问李栀栀:“李大姐儿,花盆还是要十个么?”

“花盆十个就够了,”李栀栀点了点头,“再要十个素瓷钵。”

掌柜很快从柜台下面数了十个素瓷钵子拿了出来。

李栀栀用绳子捆绑花盆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声音闷闷的,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她担忧地看了过去,发现那位郑公子整个人缩成一团,正在剧烈地咳嗽着,他那个黝黑彪悍的亲随弯着腰,隔着衣服轻轻敲击着他的背脊。

掌柜的见状,忙道:“郑公子,我去给您倒杯热茶!”

那郑公子白皙得快要透明的修长手指捏着素纱帕子堵在嘴上,连说话的余裕都没有了,只是伸出左手,轻轻摆了摆,示意不用。

听着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李栀栀脸色苍白,不敢再看,纤瘦的背脊挺得笔直立在柜台前。

如果这位郑晓真的是郑衙内的话,那二叔当年的出手可是够狠的,怪不得这仇恨无法化解……

小樱站立在她旁边,发现她正在捆绳子的手在微不可见地颤抖,忙轻轻道:“姑娘,我来吧!”

她把披袄放在了李栀栀手上,轻轻在李栀栀手上拍了拍,接过李栀栀正在捆绑的绳子,学着李栀栀捆绑的手法慢慢捆绑着。

李栀栀往旁边移了移。

听着身后那一声声咳嗽,她的心似乎也悬在了半空,终于忍不住转身轻轻问了一句:“郑公子这是怎么了?”

郑晓虽然病弱,听力却极为敏锐,他在咳嗽的间隙,喘息着抬眼看向李栀栀,苍白而秀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少年时候身体遭了场罪,内脏都坏了……咳咳……活着也是受罪,苟延残喘罢了……”

李栀栀脸色愈发苍白,默默注视着他。

正在这时,青瓷斋门外挂着的青色绣花锦缎门帘被人掀开,刺骨寒气瞬间扑入。

一个陌生的青年立在门口急急道:“怀英,暖轿来了,快扶公子上轿回去吧!”

怀英也不言声,先向掌柜拱了拱手,然后用玄色狐裘裹紧郑晓,这才搀扶着他出了青瓷斋,把郑晓安顿进了停在门口处的暖轿。

一行人迅速离去了。

见这位豪阔的郑公子被随从接走了,掌柜唉声叹气道:“唉,这老天真是不公平,这么俊俏的郑公子,却是一个病秧子……”

李栀栀低声道:“这位郑公子是咱们宛州人么?瞧着不像啊!”

掌柜一边低头为捆好的青瓷盆打结,一边道:“郑公子是东京人,在宛州客居,喜爱饮茶,这些日子常来我这里选购茶具,出手很是豪阔!唉,只是他这身子……”

李栀栀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不能肯定这位郑晓是不是郑衙内,因为当年她爹娘谈起的时候说的都是郑衙内,似乎从来没提过郑晓这个名字。

可是这位郑公子来自东京,又姓郑,还不问自答说“我是郑晓”,态度实在太奇怪了,而且方才他说自己“少年时候身体遭了场罪,内脏都坏了”,会不会就是二叔打坏的?

这一切都令她内心惴惴……

整个宛州城被铺天盖地的大雪笼罩了,就连=城外东北方向的独山也沐浴在漫天飞雪之中。

独山脚下的松林也罩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松枝被雪压得直往下垂,松林之中依山而建的赤霞观的黄瓦红墙即使在雪中,也很是鲜明,从山脚往上,一共是四重院落,四重院落一重比一重高,几乎蔓延到了独山的半山腰。

赤霞观空有道观之名,其实早已成了富贵人家的别院。

在漫天飞雪之中,第四重院落正房东卧室那糊着素纱的绿漆雕窗“吱呀”一声打开了,飞舞的雪花趁机钻进了温暖如春的屋子。

黝黑彪悍的怀英立在窗内,探头往外看了看,见雪还是很大,便转身道:“衙内,雪太大了,您……”

裹着狐裘窝在熏笼上的郑晓低低咳了一声,有气无力道:“关上窗子的话,我有些气闷……”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毁了,开着窗子咳嗽,闭上窗子气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这样苦熬下去。

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整整七年时间,他就是这样半死不活地熬过来的……

如果不死,那他有生之年,还得继续熬下去。

怀英悄悄叹息了一声,吩咐丫鬟送了手炉进来,递给了郑晓。

见郑晓抱着手炉靠着锦缎软枕歪在那里,他想起了白日之事,便问道:“公子,您为何直接告诉李家那个女孩子您的名字?”

郑晓秀美的脸半隐在狐裘的风毛之中,懒洋洋地笑了:“因为我想吓吓她呀!”

那个小姑娘生得那么纤弱娇嫩,可是小鹅蛋脸白里透红,眼睛黑白分明,整个人充溢着无限的活力,力气也那么大,抱起一大摞花盘看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看着真是令人妒忌呀!

他就是想吓她,看她那白里透红的小鹅蛋脸吓得苍白,吓得她那充溢的生命力渐渐流失……

怀英:“……”衙内,您太恶趣味了!

卧室内生着火龙,熏笼也热得快要发烫,热气裹着药香蒸腾着,雪花一旦飘进来,瞬间便化成水汽蒸腾了。

郑晓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躺着,躺得骨头都疼了,可是没办法,他只能躺着。

他看着窗外密密匝匝的飞雪,心道:下次怎么吓李家那个女孩子呢?

刚开始是小小的吓,接下来程度便会逐渐加深,慢慢地,慢慢地,一直到把她给活活吓死。

唯有如此,才能报当年之仇。

他命人寻了整整七年,可那个李二郎仿佛从世间消失了,再也寻觅不到,那么唯有在李家这个女孩子身上报仇了。

郑晓知道自己很无聊,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怎么给自己找个理由活下去呢?

他每日喝的药比吃得饭多得多,连走路都成问题,五脏六腑似全部坏掉,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觉,如果没有这个念想的话,让他怎么愿意活下去?

这样痛苦地活着,只因为自己若是去了,爹爹一定会崩溃的……

想到七年前爹爹一夜白头,久违的泪水从郑晓早已枯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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