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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在秦斐走的那天便称病不出,金太妃这些时日忙着到处奔走讨要她的嫁妆,又见她被秦斐打得“伤势不轻”,怕这儿媳在争产的关键时候有个什么好歹,也没再去折腾她,甚至连饮食日用都不曾刁难于她。
至于金次妃,为了她自己的怪病愁得是饭吃不下,觉睡不着,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心情到采薇面前来蹦跶。是以她这近一个月过得真是清静无比,既不用侍候婆婆,也不用应付小妾,更不用对付秦斐那个魔王,小日子过得是惬意无比,除了不能随意步出房门外,什么罪都没受。
她虽为了装病,每日里足不出户,但有了芭蕉和枇杷这两个小丫头,外头的动静迟上一两天总能传到她的耳朵里。这一日晚上,芭蕉正跟她说了麟德帝下的那两道旨意。
“姑娘,圣上下旨把舅老爷家给骂了一顿呢,还夺了他们一半的功勋田,倒是把先前咱们老爷献给朝庭的那几百顷地全还给了姑娘,说是朝庭给姑娘的嫁妆呢!这才真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老天开眼呢!”
她说得兴高采烈,却被枇杷白了一眼道:“你怎么还喊那赵府舅老爷家呢?人家都不认咱们姑娘了,咱们做什么还要这么喊他们?往后再不是什么舅老爷家,咱们都改口叫他们赵家。”
郭嬷嬷也在一边帮腔道:“枇杷说得对,这赵家真真是黑了心、烂了肺,竟然坏成这样!贪了姑娘的嫁妆不说,竟然还不认账,倒反诬赖是太妃故意换了嫁妆来讹他们。”
就连杜嬷嬷也道:“虽说我一向不怎么喜欢金太妃,但说句公道话,在这一桩事儿上这位太妃娘娘可真是冤枉极了,平白替人背了黑锅。”
甘橘不解道:“虽说圣上是骂了那赵家,可并不是为了姑娘的事儿。明明就是那赵府的人吞了咱们姑娘的嫁妆,怎么他们做下的这桩缺德事儿,还有那么多人不相信,连圣上都分辨不清?”
采薇笑道:“与其说有那么多人相信安远伯府的无辜,倒不如说是有更多的人相信临川王府的不无辜!”
“虽说这一回金太妃是有些冤枉,反被倒打一耙,可也正因我是嫁到了这府上,赵府大老爷才能这么顺利的反咬一口,若我仍是嫁到——”
采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继续道:“只怕大老爷再想倒打一耙,反会弄巧成拙。这都是因为某人素日坏事做得多了,他娘又是个嚣张跋扈的,这才如此轻易的就被人扣了个黑锅。要相信一个坏人做好事是极难的,可要相信一个坏人做了坏事,那却是再容易不过。”
她话音刚落,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哼”声,那声音腔调竟似是刚刚被她提及的某人。她急忙走到窗前,打开窗子一瞧,只见窗外一片月华如水,唯见树影轻摇,却哪有半个人影。
“怎么了,姑娘?可是外头有什么吗?”甘橘也急忙跑到窗边,朝外看了一眼,见空无一人,便道:“这外头什么人也没有,夜里风大,姑娘当心着凉,还是让奴婢把窗子关起来吧?”
采薇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担心是秦斐那厮回来了,又被他偷听了去。见奶娘她们都望着自己,便笑笑道:“许是外头风大,我听错了,还以为外头有只野猫儿呢!”
可是才过了半个时辰,她就知道她并没听错。当时她已经睡下了,刚一入梦,便被门外一个丫鬟的大嗓门和拍门声给吵醒了。
这刚睡着就被人吵醒是极不好过的,采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一肚子的气在听出那丫鬟的声音后,顿时就全没了。看来方才又被秦斐给偷听了墙角,这才特意挑这个点派了他的贴身丫鬟花卷来故意扰了自己的清梦。
采薇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衣裳,止住了正想开口的香橙,“把门打开,请花卷姑娘进来吧!”
这是她第二回见花卷这个丫鬟,头一回见她时,这丫头面儿上多少还带了那一丝笑影儿,礼数周全。
这一回却是连看都不看周采薇一眼,随随便便地福了福身子,面无表情地道:“奴婢奉王爷之命,特来给王妃传话,殿下说王妃静养了这么久,病也该好了,明儿一早,辰正时分要带王妃到宫里去拜见圣上和太后娘娘,领旨谢恩。让王妃打扮得颜色好看些,别故意用些□□把自己打扮得跟个病美人儿似的,让别人见了还以为临川王府亏待了王妃呢?”
第二天一早,采薇想着面子上的规矩还是要守的,便先到金太妃的福庆堂想跟她这名义上的婆婆请个安,不想到了院子外头就被人给拦下了,说是太妃娘娘前头累了十几天,现下还没起来呢。
采薇乐得再给她去行礼,便走到二门外去坐车,她刚一掀开车帘,就见一道冷冷的目光从里头射了过来。
“王妃娘娘的架子可真是大啊,竟然让本王在这里等了一刻钟之久?”
采薇一怔,这厮怎么钻到她的马车里来了,这是要跟她一路同乘吗?
她定了定心神,走进去坐得离秦斐远远的,从袖中掏出一块金表,打开看了看道:“殿下昨晚命花卷来传口信,不是说辰正时分吗?现下才正好是辰正!”
言下之意不是她来迟了,而是秦斐自己来早了。
秦斐冷笑一声,也从怀里掏出一枚金表。“那怎么本王的这块西洋表上已是辰时过一刻了,怕是王妃的西洋表用得久了,有些不准了吧!”
采薇淡淡一笑,“这西洋表虽然比咱们的刻漏用起来方便些,可却要时常给它拧上几圈,一旦忘了,这表就停住不走,或是晚了一刻钟,或是早上一刻钟,总是没个准头。”
秦斐眉间一跳,将表收入怀中,冷声道:“王妃昨儿晚上背地里说人闲话说得很开心嘛?”
采薇点点头,回敬他一句,“想来殿下在窗外听得也是极快活的吧?”
“王妃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可笑吗?任谁被人在背地里臭骂一顿都不会开心吧?”
“在妾身心里,殿下岂是常人可比,向来是无视人言的,若殿下是那在乎他人骂名之人,又如何会这么十几年如一日,始终我行我素?”
秦斐笑了笑,“那等俗人骂我之言,本王自然是不在乎的,可谁让昨晚骂本王的是本王的王妃呢?还是刚娶过门的新媳妇,竟然趁我不在,在背地里这么嚼我的舌头。实在是太伤本王的心了!”
秦斐眼角明明是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说着这些话,却偏偏凑到采薇跟前,一手捂着心口,故意做出一副心痛的样子。
采薇不着痕迹的又往后退了些,果断的换了一个话头,问道:“方才我去给太妃请安,福庆堂的丫鬟说太妃还没起来,难道太妃今日不跟咱们一道进宫谢恩吗?”
秦斐重又懒洋洋地靠回去,“她今儿才不会进宫呢!因为颖川太妃会在宫里头,我这母亲,已经把一个妾室做得如此风光了,都能和正室分庭抗礼了,正该逮着机会就到正室面前去得瑟得瑟,偏她最不愿意见的就是我那嫡母,总是能避则避。”
“颖川太妃,她今日也在宫里?”她是独自进宫呢,还是说——
秦斐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颖川太妃平日极少进宫,她今日会进宫自然是为了陪她儿子、儿媳,一道入宫谢恩了。”
因颖川王和临川王两位郡王的婚事都是麟德帝和孙太后下旨赐婚的,他们又都身为宗室,是以他二人大婚后是要依礼前去宫中叩谢圣上和太后的赐婚之恩。
原本应是在大婚后就进宫去谢恩的,可颖川王在新婚之夜就又犯了病,一直病到前两天才好了些。至于秦斐,则是大婚第三天就跑没影儿了,失踪了快一个月才回来。兄弟俩因故都拖到这会子才来进宫谢恩,可怎么这么巧,就赶在了同一天。
秦斐又开始替她答疑解惑,“知道本王为何连夜兼程的跑回来吗?就是因为听说我三哥会在这一天进宫面圣谢恩,所以我才特地赶回来,好凑个巧宗儿跟他一道儿进宫面圣。”
采薇忍不住讽刺了他一句,“殿下和颖川王殿下可真是兄弟情深!”
秦斐漫不经心道:“本王哪是为了他啊?昨儿王妃不是提到了某人吗?既然王妃这么心心念念地想着某人,那本王就给王妃个机会,让你好再见他一面。本王待王妃之心,王妃你可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