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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长歌再次扶额,看来之前“许彦”的所作所为已经深深伤害了这姑娘的心。
红月闻言,也颇有些担忧,问她,“长歌,萧将军和安公子这件事,可有什么法子解决?”
“办法也不是没有。”百里长歌道:“这样吧,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担忧了,免得寝食难安,明日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他们俩毫发无损地从刑部大牢里出来。”
瞄了一眼沁雪,又笑道:“天赐良缘放在眼前,你个傻丫头可不能因为固守那些闺中礼仪给错过了,我让人去查过,萧玖此人家世清白,为人仗义,待人也很不错,况且我也听说了你们的一些事,真心觉得此人还不错。”
想了想,又疑惑问:“对了沁雪,今日大家都在,你不妨与我们说说当初是怎么与萧玖走到一起的,我记得那可是位冰山呐,你能拿下他,说明这其中必定有不少波折,快说快说,难得我八卦一次。”
沁雪小脸红了又红,酝酿许久才开口,“其实是这样的,三姐嫁去丞相府当天,我亲自去送她,左丘鹤把她一个怀有身孕的妇人扔在新房里不闻不问,也不让人安排吃食进去,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去厨房弄了几个小菜陪着她吃喝,酒过三巡之后,左丘鹤才推门进来,见到我和三姐在用饭,便说她不要脸,我听不过去,索性站起来与他顶撞了几句。左丘鹤大怒,他掐住我的喉咙想杀了我。”
百里长歌大惊,“这个男人果然是渣渣,然后呢?”
提及此事,沁雪的面色也逐渐沉了下去,“刚好丞相带着丞相夫人过来,这才制止了他,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拉着三姐直接回了武定侯府。”
百里长歌惊异地眨了眨眼睛,“你竟然把刚拜堂成亲完的新妇拉回了娘家?”
“嗯。”沁雪点点头,“因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唔……让我猜猜。”百里长歌含笑看了一眼沁雪,“依照你的性子,应该会提出比较苛刻的条件让丞相府去侯府接人。”
“果然还是姐姐了解我。”沁雪面色稍霁,“我的确是开了条件,我让左丘鹤于第二日背着荆条在侯府大门外跪一个早上,否则休想带走三姐,更别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百里长歌转了转眼珠子,“按照你和萧玖在一起的结局来看,再凭我对左丘鹤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想必中途又生出枝节来了吧?”
“姐姐猜得没错。”沁雪点点头,“左丘鹤的确按照我的要求背了荆条去侯府大门外跪了,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并非去给三姐赔罪,他对围观的百姓说他是因为前一日在新房内轻薄了我所以来给我赔罪,希望我能大人不记小人过,他还扬言要纳我为平妻。”
“果然阴险。”百里长歌唏嘘,“看来从前是我低估了这个男人。”又问她,“想必那个时候流言四起了吧?”
“对。”沁雪轻咬下唇,“其实我早就知道左丘鹤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所以随便他怎么污蔑我我都毫不在意,可我万万没想到红姨亲自去问三姐的时候,三姐竟然也亲口承认我前一日在丞相府的新房内勾引了左丘鹤。”
红月心疼地看着她,“孩子,这件事上,委屈你了。”
沁雪低低一叹后苦笑,“其实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之前说好的姐妹情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因为一个男人支离破碎,她明明亲眼看到那天我是为了救她才会与左丘鹤杠上,还差点被左丘鹤杀了。”
“这是人性。”百里长歌认真道:“沁雪你是因为自小成长环境太过孤独,所以遇到所谓的‘姐妹情’就会狠狠珍惜,然而你忘了人心多变。首先,百里珊已经怀了左丘鹤的孩子,而且她本人很喜欢左丘鹤,对于她来说,左丘鹤才是她的天,武定侯府再有权有势,也终究护不了她这个未婚先孕的女儿一辈子,她只有紧紧抓住左丘鹤这根救命稻草才有活路。所以,当左丘鹤说出愿意娶你为平妻的时候,她内心其实是挣扎的,因为她不愿。可是如果她违背左丘鹤的说法,那么不仅会暴露了自己的小肚鸡肠,而且会引得左丘鹤不满,故而她只能顺水推舟说是你先勾引的左丘鹤。她或许对你还有些许愧疚,还沾沾自喜地认为让你嫁过去做平妻是帮你洗刷了流言,你一定会对她感恩戴德。”
沁雪猛地抬头看着百里长歌,“姐姐,你说,她真的会这么想?”
百里长歌颔首,“凭我对她的了解,应该不会错。”
“原来……我在她心里竟是那般不堪……”沁雪缓缓垂下头,声音低弱暗哑。
百里长歌垂目看着她,“你是个性格直率的女子,但有时候,直率过头了并非好事。”
沁雪紧抿唇瓣,“还请姐姐赐教。”
百里长歌轻笑一声,“赐教谈不上,我只是单纯地认为你这件事处理得不好,如果是我,我会想个折中的办法让左丘鹤输得一败涂地,让他哭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瞧见沁雪面上的惭愧,她赶紧跳了话题,“对了,后来你与萧玖是怎么认识的?”
沁雪低声道:“左丘鹤准备纳我为平妻这件事传遍了帝京,可我不甘心就这么嫁过去,所以趁着萧将军在云海楼喝酒的时候我持刀威胁了他。”
“啊?”百里长歌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一个完全没有武功的弱女子竟能威胁得了他?”
“也算不上威胁。”沁雪红着脸道:“实际上我借用了姐姐的身份。”
叶痕眉梢一挑,“我记得当初萧玖原本是要跟随我们去北疆打仗的,只不过他刚好在那两天病倒了,所以错过机会,你说借用了长歌的身份,该不会是利用长歌的身份进宫求皇上让他跟去北疆吧?”
沁雪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叶痕,又扫了一眼百里长歌,唏嘘,“难怪姐姐非晋王殿下不嫁,你们两个的心思玲珑通透,若是脑袋愚钝些的,只怕会完全跟不上你们的思路。”
叶痕弯唇一笑,不置可否,他的长歌从来都聪明得让人折服。
“所以你还真是以这个条件同他交换的?”百里长歌问。
“嗯。”沁雪应道:“我告诉他,倘若他能在天下人面前亲自出面承认我是他早就订了亲的未婚妻,那我就依着姐姐的关系进宫求皇上让他去北疆。”
“聪明!”百里长歌赞赏地点点头,“这一次,我可得对你刮目相看了,一般的闺阁女子连大门都出不得,而你却敢为了自己的幸福不惜冒险持刀威胁朝廷三品大将军,光是这份胆魄就胜了成千上万的闺阁女儿,虽然此法过于冒险,但你用对了策略,值得表彰。”
“我这些都是跟着姐姐学的。”听到夸奖,沁雪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她抿唇而笑,“从前姐姐在府里的时候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不走寻常路线,我那个时候就知道这整件事是个死局,我若是不想法子另辟蹊径,就真的只能如同寻常女儿那般认命嫁过去给人当平妻,每日看人脸色。”
“你这样的女子的确不多见。”叶痕道:“难怪第二日整个帝京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你们的婚书。”
百里长歌再度被惊到,“有这么大的阵仗?”
“这是真的。”红月点点头,“萧将军向来一宿没睡,尽让人去折腾那些婚书了,第二日还亲自现身承认了与沁雪的婚姻。”
“沁雪这般胆敢险中求胜的女子的确不多见。”百里长歌笑道:“实际上他并不是真的被你那个条件吸引了,而是被你本人的胆魄吸引了,否则他怎么肯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认一份假婚姻?”
“这……”沁雪不知所措。
百里长歌好笑地看着她,“你呀,智商还行,情商略低。若我没猜错,萧玖借着这张婚书便不肯放过你了吧?”
沁雪羞涩点点头。
“所以说,他是被你这个人给吸引了,当天晚上就对你感兴趣。”百里长歌喟然一叹,“可怜你这个情商低下的女人竟然毫不知情。”
瞥见沁雪紧张地绞着衣袖,她又问,“那你对他可感兴趣?”
“我……”沁雪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百里长歌扶额,随后摆摆手,“算了,你们的事自个儿琢磨去,我和叶痕就负责把萧玖就出来,至于以后的发展,全看你们自己了。”
“谢谢姐姐。”沁雪满脸感激。
屋内几人正谈着话,秋怜突然从外面跑进来,“王爷,王妃,丞相府二公子左丘凯求见。”
瞳眸微缩,沁雪咕哝,“这个人来做什么?”
“他可有说明来意?”叶痕问。
秋怜道:“他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找王妃。”
“找我?”百里长歌有些不敢置信,“你该不会听错了吧?”
秋怜道:“奴婢绝对不会听错的,他的确说了要见王妃。”
与叶痕对视一眼,百里长歌无奈道:“那你让他进来吧!”
不多一会儿,秋怜带着一身风霜的左丘凯进来。
一眼看到坐在客堂里的沁雪,左丘凯神情恍惚了一瞬,然后过来给百里长歌和叶痕见了礼。
“左丘公子不必多礼。”百里长歌看着他,“我听秋怜说你有要事找我?”
“是。”左丘凯的声音有些低沉,“嫂嫂今晚触怒了我娘,被我娘扇了一巴掌,然后……然后就一直喊肚子痛,请了大夫来看,大夫也束手无策,我娘坚持要保住孩子,可是嫂嫂性命垂危。”他咬了咬唇,“她言明只要王妃去救她,所以我不得已之下才会深夜来叨扰,不知王妃能否……”
沁雪一听大怒,她站起来瞪着左丘凯,“你凭什么认为王妃会去救她?”
左丘凯一脸无奈,“五小姐,我知道嫂嫂有些地方对不住你,可现在人命关天,我们总不能亲眼看着她就这么没了吧,更何况我是医者,不能见死不救,便是她平时有再大的过错,也断然不能成为活该病死的理由。”
“二公子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百里长歌点头,“医者,的确不能见死不救,可我如今……”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左丘凯见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便全明白了,他拱手一揖,“恭喜王爷王妃。”
“道喜的话就不必多说了。”百里长歌道:“你赶紧先回去,我待会儿就让我的亲传弟子来帮她,希望能尽量保住母子。”
“那……”左丘凯犹豫,“不知王妃的弟子在什么地方,马车停在外面,若是方便的话,他可以跟我一同过去。”
“还要一会儿。”百里长歌道:“你先回去,我还得亲自教他该怎么做。”
“多谢王妃。”左丘凯再度行了礼,迅速出了晋王府。
“小魏——”左丘凯走后,百里长歌冲着外面大喊一声。
眨眼的功夫便有一条黑影落在门外,声音毕恭毕敬,“王妃有何吩咐?”
“你先去书房等我。”语真族的事,沁雪并不知情,百里长歌也没打算让她知道,只好冲红月和沁雪打了声招呼,由叶痕搀扶着去了书房。
得知主子要让自己去丞相府救百里珊以后,魏俞深深皱眉,“大小姐你……”
“我如今怀了身孕,无法亲自救她。”百里长歌拍拍他的肩,“更何况左丘凯说得对,医者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不管她之前犯下多大的错,都不能成为活该病死的理由,这是两码事,如若医者不仁,那与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不等魏俞开口,百里长歌又道:“我算了算,百里珊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只有八个月,今日这么一闹只怕会早产,左丘凯说她性命垂危,想来便是我亲自前去也挽回不了什么,你去了以后,驱散开所有人,动用灵力将大人和孩子都保住。”
“王爷……”魏俞气得跺脚,看向叶痕,“你看看王妃她,竟然要我去救百里珊那种女人!”
“长歌说得对。”叶痕笑笑,“百里珊再狠毒,她也只是凡人,会生老病死,而病患与她的为人无关,她与孩子在病患面前是无辜的,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竟然连王爷都这么说!
魏俞气哼哼地瘪了瘪嘴,不再顶嘴,转而看向百里长歌,“可我是你契约的守护者,要动用灵力帮助除了你之外的人等同逆天而行,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殒命。”
百里长歌一惊,“有这么严重?”
魏俞根本不像在说笑,认真点点头,“我没有说谎,从契约的那一天开始,我的灵力注定只能护你一人,倘若助了旁人,便是违背契约,要遭受大劫的。”
“那怎么办?”百里长歌深深皱眉。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魏俞咬咬唇,“就是有些危险。”
“什么办法?”百里长歌迫不及待问,却遭了叶痕一记斜眼,他声音低沉,“倘若有危险,我不同意你去。”
百里长歌斟酌少顷,问魏俞,“你先说到底是什么办法。”
“我可以把灵力传入你体内,再由你亲自输给百里珊。”魏俞道:“这整个过程都得在现场进行,也就相当于让我的灵力找个中转的地方间接输出去。”
百里长歌反应过来,“然而,我如今怀了身孕,这个过程中只要出了一点差错就会伤到宝宝是吗?”
“是。”魏俞点头,“所以我不建议你去救她。”
“我也不同意。”叶痕一听到有可能会伤害到宝宝,立即想到嘟嘟临盆那一晚的情形,心脏如同被针扎,一阵刺痛过后他搂紧了百里长歌的肩膀,“嘟嘟出生那一晚,我已经尝到了这世上最极致的痛,我不想那一幕重演。”
百里长歌也皱了眉,虽然那年的事已经证明了是个误会,但那份痛感却真真实实存在过,生嘟嘟已经如此痛苦,她自然不希望第二个宝宝再随她去鬼门关走一遭。
抿唇片刻,她问:“可还有别的什么办法?”
“最后一个办法,是个传说。”魏俞低声道:“从来没有人实验过。”
“什么意思?”百里长歌与叶痕齐问。
魏俞回忆道:“我记得上一次小世子火海中死里逃生的时候昏迷不醒,是西宫良人亲自救的。”
“这件事我知道。”百里长歌点点头,“我记得秋怜说过他用的是‘如沐春风’这种内功。”
“实际上根本不是。”魏俞摇摇头,“继承人体内拥有的全是灵力,根本不需要修炼寻常武者所修炼的那种内功。”
“难道那一晚他所用的并非‘如沐春风’?”百里长歌很惊讶。
“不是。”魏俞摇摇头,“我从前没有语真族的记忆,所以不知道这么回事,但如今回想起来才惊觉那本就是灵力。”
百里长歌大惊,“如果我没记错,除了治愈系灵力,其他的灵力一旦输入到寻常人体内都会产生排斥现象,嘟嘟并不是语真族人,而西宫良人所用并非治愈系灵力,他怎么会没有排斥现象?”
魏俞道:“严格来说,小世子才是语真族人,而且是地地道道的语真族人。”
这句话,让百里长歌和叶痕脸色都有瞬间的变化。
他继续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夜极宫继承人自古都是纯阳体质,血液能驱邪避恶开圣花,然而这些,如今的宫主西宫良人都做不到。”
“可是叶痕做到了。”掩饰住心中的惊骇,百里长歌呼吸还是紧了紧,喃喃道:“不久前我们大婚的时候礼堂上就放了一盆浮藏花,当时所有人都看着我们俩的血一滴下去就开花了。”
说罢,她看向魏俞,满脸不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用浮藏花见证,从来只有夜极宫继承人大婚的时候会这么做,因为只有宫主的血液能打开浮藏花。”魏俞道:“至于王爷为什么能打开,个中缘由恐怕只能去请教老一辈的夜极宫王室的人。”
叶痕想了想,开口,“所以你想说的是,因为我的血液能打开浮藏花,所以,我的体质才更符合夜极宫继承人的‘纯阳’,但我本身不具备任何灵力,然而嘟嘟是我和长歌结合生下的后代,所以他体内潜藏着巨大的力量是吗?”
魏俞目光一亮,“王爷果然通透,我才提头你便知尾。”
百里长歌总结,“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还能救百里珊的就只有嘟嘟?”
“是!”魏俞点头,“我在冥殿古籍上见过跟你们情况一模一样的先例,就是凰女与外族男子生下的孩子长大后再与语真族王室的人结合,生下来的那个孩子拥有非常强大的灵力,不幸的是,那个孩子患有先天性疾病,才六岁就夭折了,所以他身上强大的力量也随之陨落,并没有得到多少证实。”
“也因此,这种结合体便成为了传说是吗?”百里长歌问。
“嗯。”魏俞想了想,“王爷能打开圣花,说明他体质特殊,而王妃是冥殿继承人,你们俩生下来的孩子身体里流的是语真族的血液,既然他不排斥西宫良人的灵力,那就说明他体内蕴藏着能接收灵力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一旦被开发出来,将会非常恐怖。”
“难怪……”百里长歌扶着软椅坐下,神情恍惚,“难怪苍渊伯父会安排那样的任务给我。”
“什么任务?”叶痕疑惑,“之前我们在沉香榭的时候你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苍渊当年究竟给你安排了什么样的任务?”
百里长歌想了想,缓缓开口,“我的任务是,嫁给你以后,扶植与你生下的第一个儿子为帝。”
一句话,愣住了一向波澜不惊的叶痕。
便是做好了准备,魏俞也万万没想到夜极宫先宫主竟然会给大小姐安排这种任务,他微微蹙眉,“为什么他能肯定你一定会生下儿子?”
百里长歌笑笑,“你忘了先宫主擅长占卜?”
苍渊之前是南豫的大祭司,神话般的占卜之术在他那里便如信手拈来,要占卜出嘟嘟的命运完全不在话下。
命运被操控的感觉油然而生,百里长歌和叶痕都不约而同皱了眉。
如果……
如果魏俞真的在古籍上看过与他们一模一样的先例,那么九方雪婵的出宫,与先帝的结合,叶痕的诞生,再与她自己的结合。
这一切的一切,很可能都是一早预谋好的。
想到这里,百里长歌顿觉毛骨悚然。
苍渊在法度寺告诉她,九方雪婵是他父王为了废除凰女制度而牺牲的试验品,也就是说叶痕的存在纯属于九方雪婵动了贪念才产生的。
然而结合拈花,玄空,玄智,玄清等这些人的存在来看,夜极宫分明一早就打入了五国中心,对于各国势力了如指掌。
语真族不是不准备涉世吗?那么这些又怎么解释?
难道一切都是假象?
眼下嘟嘟的存在更是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古籍上有凰女与外族男人结合生下的孩子,长大后再与语真族人结合,再生下来的孩子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而那个孩子不幸夭折了。
三岁那年,百里长歌出宫,苍渊对她说:“你的任务是接近十五皇子叶痕,爱上他,嫁给他,等你生下儿子,便扶他为帝。”
她虽然是异世灵魂,三岁已经完全懂得苍渊的话,但却十分不解,为什么扶植的人不是叶痕而是他的儿子。
没想到一切都是预谋!
嘟嘟是真真正正的语真族人,且拥有超越族史上任何一位继承人的力量,一旦他登基为帝,那么语真族就等于一手掌控了大梁,假如这样的例子再多来几个,那么接下来,南豫,东川,西陵,大燕,都很可能全部被语真族吞噬。
语真族不是不想涉世,而是采用计中计,谋中谋,以悄无声息的姿势准备称霸天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想通了这一切的百里长歌和叶痕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风暴漩涡。
如果以上推测完全正确,那么语真族这个局中局布置得可真是天衣无缝,任谁也瞧不出来丝毫破绽。
“怎么会这样?”魏俞表现得非常震惊,他也算聪明,没多久就想通了这其中关键,惊恐地看向百里长歌和叶痕,“这么大的局,究竟是什么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设下的?”
“我完全不知情。”百里长歌摇头,“我就只知道自己最后一定会让嘟嘟当上皇帝,若不是你说起,我根本都无法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更何况你在古籍上见到的那个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其实我们早就听说过了。”魏俞道:“夜极宫的人说,族史上有凰女利用自身优越条件出来魅惑民间帝王,后来被抓了回去,自此,族规上才加了一条——禁止任何人入朝为官,更不准问鼎皇权。”
“实际上,老祖宗只不过是不想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过早暴露野心。”百里长歌接过话,“兴许你说的这个例子里面,凰女已经在外面生了孩子,再后来就跟我和叶痕的情况一样,凰女的孩子再与我们的族人结合,便碰巧生出了天赋异禀的那个孩子是吗?”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魏俞轻轻点头,“毕竟这是夜极宫的秘闻,那边自然是没有记载的,而冥殿的古籍里也只提到了寥寥几笔,不过前后一联系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一次,因为除此之外我再没听说过夜极宫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这个局,布置了几百年呐!”百里长歌无奈感慨,“我现在就想知道苍渊的父王当初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想废除凰女制度然后让九方雪婵作弊成为凰女,还是说这一切都是祖上传承下来要他为这个局做的最后收尾?所谓的废除凰女制度只不过是蒙蔽所有人的面纱,而真正的目的是迎接嘟嘟的到来?”
她的一番话,让魏俞和叶痕都沉默了。
老祖宗耗费几百年的时间,布置了一盘完全没有破绽的棋局,棋局的终点是语真族称霸天下,然而身在局中的他们完全没有察觉。
聪明如叶痕,睿智如百里长歌,都感觉不到今日之前所做的事哪里有异样。
他们的相遇是安排,但相知相爱是顺心而为,却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切都只是棋盘上必然会走到的线路而已。
她是冥殿的人,而叶痕身体里有一半是语真族的血液,他们的结合理所应当,不悖族规。
嘟嘟是他们俩的亲生儿子,嘟嘟称帝对他们二人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坏处。
这就是这盘棋的强大之处——让他们逃无可逃,辩无可辩。因为她和叶痕既是棋子,也是最后的赢家。
应该说,语真族才是最后的大赢家。
百里长歌不由得佩服当时想到布局的老祖宗们强大的智慧,能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来布局,的确是非常人能破解。
如果今天百里珊没有出事,那么他们所有人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语真族吞灭五国还反应不过来怎么回事。
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百里长歌勉强压下了几分震惊,“我只能说,老祖宗太过老谋深算。”
魏俞焦急不已,“大小姐,如今百里珊那边需要急救,您到底是救不救?”
百里长歌犯了为难。
救——嘟嘟会在一夜之间暴露实力和身份,兴许今夜过后会成为多方势力重度监视的对象。
不救——方才已经答应了左丘凯,总不能出尔反尔。
再三考虑也没得出结果,百里长歌为难地看向叶痕,“你觉得该如何?”
叶痕深深皱眉过后直接否定,“嘟嘟不能去!”
然后他吩咐魏俞,“你迅速去往安国公府,让夫人去丞相府看百里珊,能帮就帮,不能帮的话保住一个是一个,重点在于,你得把国公请来晋王府。”
魏俞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他出了门,迅速消失在雪夜中。
停歇了一下午的天空又开始飘雪,簌簌落在屋檐和树枝上,原就寂静的夜更加安谧。
百里长歌接过叶痕递来的暖手炉,稳稳坐在软椅上,问他,“你觉得我爹会知道这件事吗?”
叶痕想了想,“如果这个局是几百年前就布下的,那么后面的人都只是在无形中起到了推动作用,或许就连苍渊的父王都不知道老祖宗玩的这一出。”
叶痕唤了秋怜进来,低声吩咐,“你去客堂通知红姨和沁雪,就说我们今夜有要事,不便继续招待她们二人了,请她们先回,等改日有时间,我会带着长歌亲自去侯府拜访的。”
“奴婢晓得。”秋怜点点头,迅速去了客堂。
听闻王爷王妃有要事,红月和沁雪都聪明地选择不过问,站起身与秋怜道别,没多久就出了晋王府。
魏俞出去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国公就匆匆坐了轿子来到晋王府。
秋怜亲自领着他来到书房。
国公早就从魏俞嘴里得知了大概,此时一进来也少了那些客套的话,直接问:“怎么回事儿啊?”
百里长歌迟疑一瞬,问他,“爹,数百年前,冥殿和夜极宫没分家的时候老祖宗们就有了称霸天下的决心,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了。”国公感慨,“只不过周围敌国众多,尽管族人极近收敛,但每天还是有大批族人被外族人抓去研究,甚至是屠杀,老祖宗们无奈之下才会选择了避世。实际上老祖宗们的想法并没有错,语真族已经传承了千年,总不能逐渐被时代的洪流给湮没吧!想要保住族人,与五国共存是不可能的,我们不可能同时说服五国,所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谋权,将语真族这条大河打散分枝,逐步渗入五国,让族人在这片大陆上有一席安身立命之地。”
国公说的这些,百里长歌并不否认,她思忖片刻之后又问,“那么,老祖宗在百年前就布局,之位等待嘟嘟的到来这件事你知不知情?”
国公愕然睁大眼睛,随后摇摇头,“不知道。”
“魏俞告诉我,夜极宫一直在说的以前有凰女利用自身优越条件出宫魅惑君王,后来被抓回去,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事实是凰女在民间生下了孩子,这个孩子长大以后又与语真族王室的人结合了,再生下来的孩子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只可惜,那个孩子才到六岁就夭折了。”百里长歌看着国公,“这件事听起来是不是跟我和叶痕的情况一模一样?”
国公再次愕然,“冥殿的确有过这么一段记载,但也没有你说得这么详细,你说的这个是从哪儿看来的?”
百里长歌答:“魏俞说他跟着我娘去神殿开启封印的时候见到了冥殿残存的古籍,上面就有这么一段。”
“不应该啊!”国公疑惑,“道灵与我说了当年景逸的爷爷只是想利用九方雪婵废除凰女制度,他并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语真族想入世的话语,难道连他们也不知道?”
“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叶痕道:“老祖宗们利用占卜术看到了语真族未来的趋势是逐步陨落,所以他们想改变族人的命运,刚好那个时候遇到凰女出宫生下了孩子,凰女的孩子再与语真族王室的人结合,直到那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出生,于是他们勘破了一个天机,从那个时候开始布局,西宫良人的爷爷只不过是棋盘上的推手而已,他所谓的利用我娘废除凰女制度只不过是老祖宗们棋局中的一个环节,也就是说,老祖宗们是想利用我娘出地宫与外族人结合,然后重现上百年前那个六岁夭折了的孩子。老祖宗想验证最终出生的这个孩子是否会有逆天的力量。倘若有,那真的就是勘破天机,语真族拯救有望,便是没有,也会想尽办法让这个孩子成为一国之帝,总之,对于语真族来说,并没有任何亏损。”
“我认为叶痕分析得很有道理。”百里长歌赞同地点点头,“那天在法度寺,苍渊伯父亲自告诉我西宫良人的爷爷只是利用雪婵伯母废除凰女制度,并没有提及其他的东西,我认为他没有必要隐瞒我。”
“可是,他让你扶植嘟嘟为帝这一点又如何解释?”国公道:“我猜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呢?”百里长歌不解,“我和叶痕都算是语真族人,嘟嘟为帝对我们俩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失,他的计划完全可以在我们面前摊开来说的。”
“兴许真有不能说的苦衷。”国公道:“你看,你师父玄空不也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说得也是。”百里长歌想到师父原来是夜极宫安插在大梁最大的暗桩,可师父从来不告诉她这些,也没跟她提起过为什么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要出谷,或许,真的有难言之隐。
国公担忧地看着百里长歌,“既然你们提前知道了真相,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百里长歌想了想,“原本我是打算等这一切过去以后与叶痕一起带着嘟嘟和宝宝归隐,可现在看来,已经身不由己了,我们都是语真族人,虽然被老祖宗摆了一道,但老祖宗是为了族人着想,我作为这盘棋上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总得发挥出我的作用。”
“这么说来,你是准备反了大梁,让嘟嘟称帝?”
“对。”百里长歌点头,“我也是语真族人,没道理什么都不做地眼睁睁看着种族走向灭绝。”
说罢,她转头看向叶痕,“你呢,有什么打算?”
“夫以妻为纲,我自然是听你的。”叶痕笑笑,“再说了,我也是语真族人,理应与你们同气连枝。”
听到叶痕这么说,百里长歌弯了弯唇,大赞老祖宗智慧,“果然这个局布得精妙,便是身为语真族人的嘟嘟成为了帝王,他也还是叶家人,朝臣就是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在这萧瑟寒凉的风雪夜,一场酝酿了上百年的棋局即将由这盘棋上最杰出的两颗棋子来收尾,完成一场颠覆性的帝王霸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