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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感已经彻底控制了吴鸣，别说谈什么看法，就算重新坐直身子都是挺困难的一件事。

“你一定还记得，”古川淡定地说，“所谓的圣柜组织，勃丹先生和我其实一直在调查。”

吴鸣点了点头。与古川和勃丹在码头赌场的相遇，他记忆犹新。

“我们很早就注意到，他们对僵尸的研究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古川接着说道，“但在我们的猜测中，那些研究的目的，却有别于一般的科研机构和盈利性企业——他们的野心更大，而且他们研究的方向也更加危险。

“我们想尽办法了解他们的底细。那其实挺难的，因为这个组织虽然庞大，可行事非常严谨，就算内部的人，像波布这样的家伙，其实也并不了解更高层的细节。想要调查清楚他们的背景，可以说是毫无可能。

“但我们一直没有放弃。不住的奔波中，博丹先生最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而那个突破口，你应该猜得到，就是烈獒先生。”

吴鸣愣了一下：“你是你们早就和烈獒部长有过接触？”

古川点头：“是的……但那次接触称不上令人愉快，因为他有顾虑——我们看得出来，他其实也有些厌倦了，但他还是心存顾虑。那种顾虑可能是来自于他名义上的负责人缇特，可能还有些别的什么。他并没有明确表达出来……”

“那很有可能就是缇特。”吴鸣犹豫地说，“因为她是他的女儿；烈獒临死时亲口告诉我的，缇特是他的亲生女儿。”

古川笑了笑，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讲下去：“烈獒对这个组织了解得很多，因为他原本是这个组织的最大头目。当然，那指的只是执行方面的头目，他的服务对象，其实一直都是那位刚刚进行了一场热情洋溢的演说的‘传奇伟人’。”

提起宾拉丹，吴鸣又有些泄气的感觉。他觉得被人彻彻底底地耍了一回，被当成了枪使。回想整个事态发展的过程，每一步的顺利实施，都带来了一种假象，令吴鸣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控制整个圣柜集团的目标将不费吹灰之力就会得以实现，但现在看来，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我总觉得这里面不大对劲……”吴鸣挠着头说，“我说不好问题出在哪儿，但我就是这样觉得。你说的那位伟人，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找过去，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难道他是先知么，就像你一样？”古川歪了歪脑袋。吴鸣听得出来，那是个揶揄般的玩笑，可在眼前的情况下，他自己连苦笑都难以展现出来；吴鸣觉得无力极了。

古川不再取笑，正经地继续着他的分析：“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如果这一切都是宾拉丹的策划，我想烈獒也不会表现出他的厌倦，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宾拉丹的追随者，无比坚定。可后来……大概发生了某些变故，让他有些反感，让他的信仰开始动摇……谁知道呢，人的心思是最难猜测的一件事。”

吴鸣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他记得烈獒在活着的时候曾经暗示过，希望自己能够把缇特带出那个组织，好像他早就良心发现了，只不过他自己在那个罪恶的组织中陷得过深，毫无可能抽身出来。只可惜，烈獒死得太早了些，很多事情没有交待清楚。

“你说的变故，会不会出现在杜尔博士身上？”吴鸣问道，“因为既然烈獒曾经是这个组织的头号执行者，那么在后来应该是杜尔博士最终取代了他的位置，会不会在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快？”

古川摇了摇头：“存在那种可能性，但我认为很小呢……”

确实，正像古川所讲，回想起那位杜尔博士，吴鸣也不觉得这个人会有多大的攻击性。他更像个真正的书呆子，一心想着如何替那所谓的老爹医治好身体，在争权夺势的内部斗争中，以他的性格，好像也不会做出什么过火的行为……

“我其实这样看。”古川把身子坐直了一些，“不管是杜尔博士，还是刚刚发声的那位‘伟人’，他们都很有可能只是一件工具，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势力正在掌控着一切。那个势力会更加可怕，他们的目的可能也会更加险恶。”

吴鸣眨了眨眼睛，尽力跟上古川的思维：“那个势力……你有线索么？”

古川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平静，就好像他早就猜出了一切，只不过谜底还不到揭晓的时刻。

“所以……”他说，“我认为你的决定大有可取之处——我同意你重新回到圣柜集团那边，去了解这一切，去争取这一切。”

吴鸣彻底愣住了。尽管个计划原本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可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吴鸣对自己能否重新被接纳进去都深感怀疑，何谈还要重新去掌握那已经渐渐露出爪牙的圣柜集团。

他犹豫地说：“你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么？为什么我觉得有种就要被牺牲的感觉？”

古川再次露出了微笑。“你都听到了，你的地位被他们抬得很高，可以说，你就是他们正在高举的一面旗帜呢。”他说，“而且，我听得出来，那位伟人一直在期待着你；他知道你并没有死掉，他很期望再次与你会面。”

吴鸣叹了口气，脑袋里纷乱如麻，也听不出古川这番话是发自肺腑，还是又一个玩笑。

“你在怀疑我呢。”古川笑着说，“你那声叹息有些伤人，就好像你认为我在把你推向火坑。”

吴鸣苦笑着摇了摇头：“要是以前我就会这样想，但现在，我不会，因为……”话到嘴边，吴鸣又把那个理由咽了回去。

“因为什么？”古川把脸转了过来，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满意”二字，“因为我们是朋友，对么？”他鼓励般地微微点着头：“从你进入这个屋子，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称呼我为朋友，正如我也那样称呼你。我们是可以相互信任的，我们将并肩作战。”

吴鸣有些尴尬地笑了出来，“朋友”那个称谓，的确是他刻意提出来的，那是马文的努力最终取得的回报。他乐于收获这样一群朋友，因为那会令他不再孤身作战，那会令他心里多少有所依靠。

“是的，我信任你，和你们当中的所有人。”吴鸣轻咳了一声，说出这样的话多少令他有些不自在，“也正因如此，我有些担心——我担心我的计划存在缺陷，我担心我的决定会带来不良的影响……”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古川轻松地说，“是的，从之前的情况来看，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那没什么，我们有时会做出不好的计划，也会做出不好的决定，每个人都这样。那些不好的决定，会使我们犯错误，会使我们吃大亏，但那又会让我们收获经验，取得成长。而在那之后，我们就会做出好的计划，做出好的决定。”

吴鸣笑了笑，而这一回，他的笑容才真正轻松起来。“好吧。”他说，“从这一刻起，我将抛下所有的顾虑，就像你希望的那样，跳下那火坑，去和那位‘伟人’好好地较量一番，看看究竟是谁在利用谁，看看究竟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恐怕还要麻烦你替我收下尸，毕竟我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亲人了。”

吴鸣欠起了身子，向古川伸出了手掌。古川对那手掌还是视而不见，不过他却站了起来，扶着桌边慢慢走到了吴鸣面前：“你大概对我们的做法很陌生，所以我不得不纠正你，真正的亲人从不握手，而是拥抱。”

他张开了怀抱，态度有些夸张，吓得吴鸣几乎落荒而逃。

“呃……我看，还是算了吧。”吴鸣苦笑着按下了古川的手臂，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总得给我足够的时间来适应你们的做法。这有些尴尬，你不觉得么？”

古川故作失落地挑了挑眉毛：“这真的有些伤人呢，要知道，这也是我第一次向人敞开怀抱，我想你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

吴鸣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没关系，我想我们都不会介意的。”他站直了身子，既然计划都已经定了下来，吴鸣也打算告辞了，“在我跳下火坑之前，估计还有几天的时间，在此期间，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叫我过来，免得你再被电线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缠住——我得说，那样的遭遇对一位处乱不惊、威风八面领导者而言，实在令人难堪。”

“是呢。”古川耸了耸肩，“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不要损害我的个人形象，就算有一天你最终接替了我的位置，也一定要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吴鸣迈开了步子，同时向古川扬了扬手：“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