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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舍怒气冲冲,朝室内走去。
真是岂有此理,实在未曾想到他的行省之中,竟然还有这等无耻之徒,竟然甘愿献妻,简直无耻之尤。把他邓舍看成什么人了?难道他邓舍在别人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人么?
毕千牛紧随其后,到了门口,不敢跟着进去,徘徊门外。
邓舍入得室内,眼前一亮,见红烛高烧,帷幕低垂。罗官奴、李闺秀正站在那儿,神情异样,看到他回来,她两人忙迎步上来。邓舍无暇理会,透过罗官奴的肩头,看见了跪在地上的李阿关。
她那往日的高贵姿态,荡然无存,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大冷的天,只着一条细腰的丝裙,曲线玲珑,越发衬得她肌肤滑腻饱满。只见如云的青丝,盘起个妇人样式的发髻,一股缭绕的熟香,隐约入鼻,如嗅麝兰。
见到真人,邓舍空有满腔的恼怒,一下子反而无从发作。要知,献妻的乃李敦儒,不关她的事儿。
他呆了呆,道:“你起来罢。”想说两句什么,无从解释。李阿关不知是冷是怕,瑟瑟发抖,她伏地不起,瞧不见面容。邓舍不由自主想起那次她来道歉,临走时冰山也似的容颜,眼神中如火一般的憎恨。
想当日,她有关铎之倚仗,气焰嚣张。现如今,被做为礼物,由夫君亲手送来。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更何况,她过去的那点小小得罪,邓舍从未曾放在过心上。他叹了口气,怒火渐消,看了她两眼,视线转走,欲待去叫毕千牛。
蓦然听见一阵细细的啜泣,邓舍转过头,见那李阿关肩头耸动,似乎想竭力忍住,然而瑟瑟间,不经意现出波动起伏的胸脯。她有过生育,女儿都十多岁了,故而身材丰腴,入眼莹白肥腻,如见聚雪。
“你哭甚么?”
她终忍不住哭声,涕泣起来,大约又因兼之极力忍耐的缘故,听起来那声音甚是古怪。有些断断续续,有些呼吸不畅,说她上气不接下气,偏生入耳颤声柔音,恍惚间引人联想别处。
罗官奴、李闺秀不禁面色微红,如闻春浓。较之她二人,李阿关毕竟妇人,并且姿容艳冶,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邓舍心中一动,稍微犹豫,温言道:“莫要哭了,不必害怕,我这便送你回去。”
“奴,奴奴知错了。老爷绕过奴奴吧,奴奴再不敢了。”她年三十余,不用“小妇人”之类的自称,反如罗官奴一样,自称为“奴奴”,似有扮嫩之嫌。然而当此情景,联系她的遭遇,却引不起人的反感,只觉婉媚,楚楚动人,难免怜惜,不禁心生异样。
邓舍府中侍婢,年龄最长者不过二十上下,若论风情,稍嫌青涩,他么经历过这般的人物。室内红烛,暗香浮动。他张了张嘴,想要是些什么,找不来可说的话辞。他退后半步,握住冰冷的剑柄,决定叫毕千牛速速引她离去。
李阿关伏地膝行,扑到邓舍脚下,抓住他的衣襟,仰头哀求:“奴的夫君,他,他,……日夜鞭挞奴奴,奴奴实在吃不消,贱躯上伤痕遍布。老爷,饶了奴奴吧。”粉泪垂面,****香馥。
“李员外郎,……”
“求老爷给奴奴做主。做牛做马,奴奴心甘情愿。”
“……,你且松手。”
或者无心,也许有意。李阿关一手拽着邓舍,一手按在地上。她激动处,蛇般扭动着身体,撕拉一声,撕裂了长裙。
放纵过后,邓舍吩咐罗官奴带了李阿关出去,另外找处房舍安置。他在床边坐下,看着李闺秀收拾留在地上的欢爱痕迹,他心意难决,寻思:“就这么留下她么?”却有点担忧一旦传出去,会引起怎样的舆论。
李阿关适才的种种举动,分明在勾引他,事到如今,他岂会看不明白?可事情已经做下,不留下她的话,又能怎样?打发还给李敦儒么?吃过了一抹嘴,那岂不是与李敦儒一般的无耻了?没一点的担当。
邓舍自嘲一笑,心想:“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话说回来,过不了美人关的还能叫英雄么?对于此节,他自然不会再去深究。当下,他做出决定,叫进来毕千牛,道,“马厩中选匹骏马,送与李员外郎。”
彼送美妻,还以骏马。
有道是: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在才子的眼中,这美人与名马本一个级数的。对征战沙场的男儿来说,甚至美人尚不及名马。邓舍的这番还礼,其实无非在暗示李敦儒,笑纳了他送来的礼物。
虽然李阿关的入府,有夜色的掩护,李敦儒、毕千牛对此也尽皆守口如瓶,然而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多久,这件事儿就被姚好古知道了。
姚好古地位非比寻常,有不需通报,便可以直接进入邓舍后院的特殊待遇。次日晚间,因安置流民的诸般事宜,他与洪继勋结伴而来,院子中正碰见李阿关。洪继勋不认得她,姚好古认得。
“李家娘子?”姚好古揉了揉眼,好悬没问出一句,“你在此作甚?”
李阿关微微面红,匆匆福了一福,避走躲入它房。姚好古疑云大起,洪继勋道:“怎么?姚大人认得此人?李家娘子?什么意思?”姚好古干笑一声,道:“看错人了。”为尊者讳,他不会实话告诉洪继勋的。
洪继勋哼了声,不再多问。
“两位先生快快请进。”邓舍亲自迎接出来,引入书房。打发走了侍婢,三人对面而坐。邓舍照例亲手冲茶,一一端上。姚好古看了眼洪继勋,先把疑惑压下,闲谈说笑几句,讲及正事。
“上午见着文大人,说起十六翼元帅府已经定下。乱世之中,军事优于民政,各地驻军及其将领的选择可谓事关重大。主公确定之人选,及诸翼驻军马之人数、各自负责防守之区域,卑职等也见了,甚为得当,并无可改的地方。忙碌多日,至此我行省规模初成,卑职实在为之欢喜。”
文华国给他们看诸翼元帅府的人选,是奉邓舍的命令。他两人虽然对军中诸将的熟悉程度不及邓舍,但在战略部署等方面,需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邓舍颔首,笑道:“都是诸位的功劳。各州县文官之选定更为麻烦,两位先生,……这几天累坏了吧?”
洪继勋道:“各地州县衙门已经大体定下,过几日便可呈给主公观看。今日卑职等来,不为的此事,而是为了流民的安置。”
他轻轻放下折扇在案几上边,抿了口茶,接着说道:“经过这几天彻查,涌入平壤的流民人数已经统计清楚,计一万余人。双城、德川、婆娑府等地的数字也才呈报上来,整个的鸭绿江往东,汉人流民总数三万上下。”
三万来人,不算很多。姚好古咳嗽声,问道:“听闻主公尚欲从中募兵?”
邓舍一听就知,肯定是文华国、赵过告诉他的,不外乎仍不死心,想通过他再来拐弯抹角地进谏。他笑道:“不错,正打算与先生商议。”这件事,洪继勋知道,因为他做出的提议。
姚好古蹙眉,道:“募兵万人?主公打算以战养战么?”这就是聪明之士与常人的区别,一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邓舍道:“非但以战养战,所为之目的有二。此事,洪先生提议的。……洪先生,不如你来讲解?”
洪继勋不客气,拱了拱手,道:“以战养战,只是末节。”姚好古道:“愿闻其详。”洪继勋道:“请问姚大人,我行省目前之处境,可算安稳么?”
姚好古道:“外有强敌,内有忧患,远远称不上安稳。”
“外有强敌,为何强敌?内有忧患,为何忧患?”他话题一转,先不明言为何提议募兵,反而接连发问,很有考校姚好古的意思。
姚好古面色不动,徐徐回答,道:“强敌者,辽西、腹里之鞑子,沈阳、北部之蒙古部落。忧患者,辽东之地广人稀,高丽之汉人尤少。”
洪继勋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道:“既如此,如何解决?”
姚好古道:“无非两策。练精兵,充人口。”
“然则精兵怎么练?人口如何充?”
姚好古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先生提议主公募兵,莫非?”
“然也。募兵之目的,正在为解决这两件事。首为练兵,其次充实人口。”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不必多做解释。姚好古微微思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说道:“先生的建议,诚为良策。”
练精兵,就得开战。不经历战火,得不来精兵。一开战,就会有损耗,募兵万人,可以作为后备补充。换句话说,邓舍依旧打的以战练兵的主意。五衙之外,各地驻防军良莠不齐。定下一万人的淘汰额,去其粗,取其菁,提高总体的战斗力。
开战,便会有收获,掠夺财富、掠夺人口。如此一来,人口不足的问题,也可以得到稍微的解决。
姚好古道:“要想达到此两个目的,……主公计划与何方开战?”
掠夺人口,最好的地方莫过高丽南部。至于为何不干脆吞并高丽南部,以此来充实人口,姚好古没有问。因为他们都知道,辽东初定,军队亟需修养,粮食亟需储备。暂时来说,海东行省没有发动一次灭国之战的能力。
果然,洪继勋道:“高丽。”
邓舍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姚好古站起身来,绕着室内踱步,他一边思考,一边说道:“要论人口之稠密,自然非高丽莫属。然而,却有一点,高丽军队战力低下,要练精兵,怕有不足。”他问洪继勋,道,“先生的建议,想来还有下文的吧?”
洪继勋哈哈一笑,道:“正是。”
他伸手拿起来案几上的折扇,打开又合上,说道:“沈阳,我心腹之大患。前期攻掠高丽,待粮草充足,人口充实,我军亦阵法熟练、有所成后,即投入沈阳,小规模挑战纳哈出,约其会猎。”
这就牵涉到海东行省随后发展的战略步骤上了,先高丽然后纳哈出,对这一点,姚好古是同意的。
他朝邓舍深深一揖,道:“主公有洪先生这等大才,何愁大事不成?可喜可贺。洪先生的建议,既看到了眼下,又放眼到以后,委实绝佳精妙,卑职深深佩服,并无别的意见。”
姚好古也赞同,就说明这事儿可行。
邓舍很高兴,他更高兴的是姚好古的态度。洪继勋孤傲,得姚好古以来,邓舍就有个隐忧,怕这两个人不和。如今看来,姚好古实在很会做人,事事处处表现出对洪继勋的尊敬,甘居其下,不与争风。邓舍非常满意,笑道:“甚好,甚好。”
流民三万余,募兵万人,看起来有些多,其实不然。能在乱世中求条活路,不倒毙路边沦为饿殍,可以长途跋涉,流离逃亡的,大多壮年之男女,少有孱弱之辈。从中取出万人符合招兵要求的,并不很难。
随后,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敲定了种种细节。看夜色深沉,洪继勋、姚好古提出告辞,邓舍送出院外。
洪继勋、姚好古两人住的地方挨着不远,本应同行。走了没两步,姚好古一拍额头,哎呀一声,道:“却忘了件事,老方央俺询问,明日要不要按计划下乡巡查。瞧俺这记性,还得回去请示主公。”落下一步,请洪继勋先走。洪继勋没放在心上,自扬长而去。
邓舍没就回房,此时院中寂静,月明星稀,他正在踱步,只七八个侍卫随行左右。看到姚好古回来,他笑道:“怎么?先生有事忘了么?”
姚好古道:“请主公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走到一边儿,姚好古道:“适才,卑职在院中见到了李家娘子,敢问主公,她为何在此?”邓舍不尴不尬,道:“说来话长。”姚好古大有深意,深深看了看他,道:“勤谨则立,骄纵则亡。我行省初定,主公不可生骄纵之心啊。”
邓舍站立不安,连声道:“是,是。”
姚好古叹了口气,熟知李敦儒的为人,也晓得李阿关曾与邓舍有过节,不用邓舍说,这中间的来龙去脉,也猜出了七八成。细细说来,错不在邓舍;况且这献妻之事,没法儿摆在桌面上,他也不好多说,点到即止。
他心想:“怕有不好的影响,想个办法,帮主公解决了罢。”临走,还是忍不住,劝说一句,道,“主公年正青少,子曰:少年戒色。”
邓舍连声称是,等姚好古走远,才发现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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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甘愿献妻之徒。
历朝历代层出不穷,或许最出名的,官儿做到最大的,当为唐朝的崔湜。
崔湜:其祖崔仁师,贞观年间的重要大臣之一。其弟兄四人,皆有诗名。其三弟崔液更厉害,“举进士第一”,状元郎。可谓书香满门了。
崔湜曾三度为相,初执政的时候,才三十八岁,不可谓不“名动朝野”,奈何其人“贪纵”,无耻。时人讥讽他为“托庸才于主(太平公主)第,进艳妇于春宫”。
他升官的道路,全靠美色铺路。他很帅,又有才,出身名门,潇洒美少年,先借助男色勾搭上了上官婉儿,随后,又做了太平公主的入幕之宾。接着,“妻美,并二女并进储闱(太子宫中)”。
他勾搭上官婉儿的时候,有个轶事。他的弟兄们,人皆貌美,他就一个一个地引入宫中,与上官婉儿见面。上官婉儿见之大喜,自此出入皆有崔家兄弟四人随侍一侧。
唐中宗之女安乐公主曾经撩起她的丈夫武延秀的袍子,指着他的那话儿问上官婉儿:“和崔湜比,谁的大?”上官婉儿不敢和她争,说:“不如,不如。”
安乐公主姿性聪慧,容貌美艳。
她的丈夫本为武崇训,为武延秀的同宗兄弟,“即延秀从父兄”,后来死在一次叛乱中。武延秀“姿度闲冶”,“唱突厥歌,做胡旋舞,有姿媚,主甚喜之”。早在武崇训死前,安乐公主就与之有了勾结,中宗听说了,索性成人之美,让他们结婚了事。中宗的老婆,安乐公主的生母,皇后韦氏见武延秀着实英俊,令其侍寝,母女同欢。
后来,她们两人联手,毒死了中宗。
--安乐公主与武崇训的婚姻,是武则天指配的,婚后不足六个月,就生下了一个婴儿。
赞曰:后人读史,曾这么说过:“臭汉、脏唐,埋汰宋、乱污元,明邋遢、清鼻涕。”嗟乎,绝对之权力导致绝对之**,锦衣玉食而无精神之追求必然导致放浪形骸。何止中国,西方亦然,古罗马帝国,甚有半夜溜出门去做妓女的皇后,一样的污烂不堪。
2,辽东各族人口。
辽阳行省总人口,元文宗时期,“估计不会少于15万户”,其中蒙古部民“当在5万户以上”。
--到元末,辽阳的蒙古族总数约在“3万到4万户,近20万人”。“蒙古民户多分布在开元路的西部,大宁路的北部,以及宁昌路、泰宁路境内。”即沈阳、广宁、豪州等地之北方,这些蒙古部族大多依然逐水草而居,还是游牧民。
辽东蒙古人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跟随分地在这里的诸王勋臣一起迁徙来的蒙古部众,如斡赤斤后王、木华黎国王所部和兀鲁、忙兀二部,以及从云南调到东北的营王所部等,他们主要分布在行省西南的草原地带。二是先后被遣往该地区担任镇戍的蒙古军,他们分布在以辽河流域为中心的行省南部。”
--高丽移民的主要迁入地,为辽阳路、沈阳路,及辽东南部的一些地方。高丽人的数目不少,明初,仅东宁卫就有三万高丽人。
--元时东北的女真人总数在二百万上下,大部分集中在北部合兰府、长白山一带,北至松花江上游和中游。留在辽东的女真人多集中在辽沈地区、婆娑巡检司、辽南等地,他们与北部女真不同,即为所谓的“熟女真”。
--渤海人的渤海国亡之后,一些迁入新罗,即后来之高丽。迁居辽东、辽西、蒙古的十万户以上,占其总户数“编户十余万”的大部分。元代之后,其族名不显,已经融入汉族了。
--“元代东北的汉人数量远不如辽金两朝,有关汉人的记载也较少。”
居住汉人的路有四个:辽阳路、广宁府路、大宁路、沈阳路,即辽左、辽西等地,“主要居住在东北南部,有很多征日本时的汉军、新附军人留在了东北,成为了当地居民,世为屯田”。
辽朝曾将大批汉人强行迁徙到中京(在今老哈河上游)、东京(今辽阳)等地,置头下军州。金克汴京,被驱迫北去的男女,一次即“无虑十余万”。金初移民,有以山西、河南、湖北等地居民迁入河北的情况,也有相当部分的河北以及其他地方居民被迁入东北。
3,入高丽之汉人流民。
见之于《高丽史》记载的,有1359年,十一月,“辽渖流民二千三百余户来投,分处西北郡县,官给资粮”。
大约在明初的时候,应朱元璋的要求,还给了数千户的汉人流民,自称就这么多。元末大乱,多有汉人入高丽的,料来高丽王有所隐瞒,不过朱元璋没有多做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