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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坐着的几位,陈咏砚是陈郡王府的世子爷,郭栋是威武大将军府的嫡长子,沈择是乐华长公主的嫡长子,李东哲是勇毅侯府的嫡次子,都是京城数得着的高门子弟。
要说这京城,后台比他们硬的还真就没有几个。先前顾卿晚想着和陈家合伙做生意,就是怕自己和庄悦娴两个妇道人家,便生意做起来,也没有后台可以依靠,然则陈心颖的父亲到底是被罢了官,陈家长房虽然有些势力,可他们若想借力,免不了要给陈家族中送分红。
陈心颖的大伯母是个刻薄的,并不好相处。且陈家到底是书香门第,注重清名,过分的参与生意之道也不好看。生意做的差不多,挣些小钱还可以,即便有人眼红,有陈家在后头站着,大抵也不会闹出事儿来。可若是生意做大了,巨大的财富利益放在那里,便保不准有人会寻事了。
毕竟在京城这种皇亲遍地的地方,陈家还真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陈家惹不起的府邸还多的是。且如今大丰建了八年,京城已经发展的相当繁华,权贵们已然瓜分了各行各业的利益,你要出头,难免要碍别人的财路,权贵多不讲理,到时候只怕就是陈家也得避其锋芒。
若是拉了眼前四个贵公子也入伙,那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就可以脱离了陈家宗族,不必依靠陈心颖大伯的势力,也不用和陈家长房打交道。不管做什么生意,有沈择几个在后头撑着,简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根本就不怕有人会寻衅滋事,便是生意做的再红火,也没人敢眼红的算计。
且沈择几个缺银子,说服他们入伙大抵也不是什么难事。更重要的是,若是真能和他们几个合伙做起什么生意来,她今后也算有了自己的人脉了。
顾卿晚越想越觉得可行,眸光晶亮起来,只旋即她便想起来,自己是要离开京城的,想这么多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和机会落实,一时间便有些怏怏起来,顿失了所有兴致。
不过有沈择几人在,这顿饭倒吃的极是热闹。
用完膳,几人又吃了会子茶,说了些闲话,见离顾卿晚和陈心颖相约的之时不过还有半个时辰,秦御便带着顾卿晚站起身来,道:“爷还有事便先走了,你们玩吧。”
沈择几人闻言不觉皆用颇为暧昧古怪的眼神来回在秦御和顾卿晚身上扫了两下,顾卿晚觉得他们那眼神,分明在说,秦御当真见色忘义,好像秦御就是抛弃了兄弟,要带着男宠双宿双飞去一般。
她不觉被扫的面上微热,秦御却跟没事儿人一般,还伸手握住了顾卿晚的手,拉着她便迈步出了雅阁。
背后传来沈择几人啧啧感叹的声音,顾卿晚不觉甩了甩被秦御拉着的手,道:“你干嘛非要让他们误解你好男色呢!”
秦御闻言却看向顾卿晚,道:“爷何时好男色了?爷不过是好你沈清罢了,他们瞧不明白那是他们蠢笨!”
不是好男色,只是好她沈清而已……
顾卿晚没想到秦御会如此直言对她的喜爱,脚步便略顿了下,待秦御回头看她,她才重新举步跟上。
两人出了仙岳楼,秦御却没急着上马车,反倒站在酒楼门前,往两边望了眼,宋宁便迎了上来,拱手禀报道:“回爷,自马车进了闹市,明里暗里都有人跟着,不过属下已经解决了,这会子属下敢保证,没有人再跟着,爷可放心。”
顾卿晚闻言,目光闪动了下,秦御却忽而偏头盯着她,挑唇一笑,道:“爷出门一趟,倒引得人明里暗里的跟踪监视,从前可没这样过。卿卿说,这些跟踪的会是什么人呢?”
顾卿晚心中也怕那些人是娄闽宁安排的,是冲着她来的,听秦御这般说,她手心都冒了汗,总觉得秦御是话中有话在敲打自己,可瞧着他的神情,却又不像,好似只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罢了。
她经不住也笑了笑,道:“殿下自己都不清楚惹了什么人,我怎么会知道。要不,殿下让宋侍卫捉两个,审问一番不就知道了。”
秦御挑眉一笑,却道:“卿卿好主意。”他言罢又看向宋宁,吩咐道,“照着做,爷倒是要瞧瞧,是何人胆子这么大,敢跟踪监视爷!”
宋宁领命而去,顾卿晚垂头咬了咬唇,她方才不过是为了表清白才那样说的,哪里想到秦御竟然真大张旗鼓的让宋宁去抓人审问了,她顿时心中七上八下的,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秦御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瞥了顾卿晚一眼,这才拉着顾卿晚登上了马车,吩咐一声,道:“去金缕楼。”
马车缓缓而动,顾卿晚却诧道:“我们去金缕楼做什么?”
那金缕楼是京城最大的成衣绸缎铺子,从前还是首辅家小姐时,顾卿晚倒也跟着庄悦娴去过不少次。
只是如今已快到和陈心颖约定的时辰了,她以为秦御是要直接送她去茶楼见陈心颖的,可他带她去金缕楼做什么!
秦御却上下扫视了顾卿晚两眼,道:“你方才不是还说,那陈家姑娘不知道你是沈清,怕不好解释吗,那你这么一副打扮去见陈家姑娘合适?爷可是为你着想才带你去金缕楼,重新收拾打扮一番的。”
顾卿晚方才确实和秦御说过陈心颖不知道自己是沈清的话,可那是她不想秦御跟着自己,才说来拒绝秦御跟随的托词啊。
没想着,现在倒让秦御拿来堵了她的嘴,趁机要她去换成女装!
顾卿晚张了张嘴,偏方才说过的话,还言犹在耳,这会子竟连分辨的话也说不出口,一时恨不能拍一下一巴掌,见秦御挑眉看着她,她觉得自己若是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秦御就能推翻她先前的话,非要跟着她去见陈心颖不可。
比起让秦御跟着她去见陈心颖,顾卿晚觉得还是换女装来的容易接受些。
她内心都要吐血了,却不得不笑着道:“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马车绕了两条街,很快便到了金缕楼,直接从金缕楼的侧面开了进去。顾卿晚跟着秦御下了马车,已有管事的绣娘候在了院子中,上前冲秦御行礼,道:“奴婢见过燕广王殿下,殿下请先往翠羽阁吃茶稍候,这位姑娘,奴婢保证伺候好,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秦御闻言看了眼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顾卿晚,随口冲那绣娘嗯了一声,也不用人带路,便迈步自行往东边的厢房去了。
那绣娘这才上前冲顾卿晚行了一礼,道:“方才宋侍卫都提前打过招呼了,要奴婢给姑娘换上女装,可巧咱们金缕楼今日一早才做成了几套新夏裳,奴婢瞧着姑娘这品貌,穿上一准出彩,姑娘请随奴婢这边来。”
来都来了,便也没什么好扭捏的,顾卿晚冲那绣娘略点了下头,便随其也往东边的厢房而去。心里却想着,这绣娘明显是认识秦御的,且秦御瞧着倒像是对金缕楼很熟悉的样子,莫不是从前没少带着姑娘过来买衣裳吧?
顾卿晚跟着秦御进入金缕楼时,和金缕楼同一条街,隔的不远的全丰当铺,这时候后门却也缓缓停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先后下来两个戴帷帽的男人,瞧样子一个老者,一个却是个极年轻的男子。
两人下了马车,便直接从后门进了全丰当铺。
这全丰当铺乃是大秦最富盛名的当铺,自前朝时便已有此字号,东主姓刘,乃是前朝时的皇商出身,极会经营。
前朝乱起来后,刘家的家主便又投靠了当时还是诸侯的先帝,舍了三分之一的家产,支持先帝打江山。也是刘家家主的眼光好,后来先帝果然建了大秦朝。投桃报李,这刘家也得了个明义侯的虚封,刘家的生意做的倒比前朝时还要大上一些。
尤其是刘家的全丰当铺,俨然是大秦最具信誉,开的最大的当铺。百年字号,规矩也是极严,东西当到了全丰当铺,死当绝不会还不到期限,便被当铺私下提前处理掉。
这进了全丰当的两人,正是金权带着周家寻来的肖似顾弦禛的叫赵青的年轻人。
两人进了全丰当便有伙计迎上,笑着道:“两位是要赎当,还是要当什么物件?”
伙计见两人头上戴着帷帽,却也不以为意,好些要面子的富贵人,不想让人家知道日子过不下去,还得上当铺这种地方,便藏头露尾的从后门进出当铺,这种事儿伙计见的多了。
赵青便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当票交给了那伙计,道:“爷是来赎当的。”
伙计躬身接过,展开看了两眼,面色微正,道:“两位爷这当票是两年前的,当时是我们王掌柜亲自经办的,还请两位先到天字号略宽坐片刻,吃杯茶,小的这就去唤我们王掌柜的过来看看。”
赵青闻言略看了眼后头,见金权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他才应道:“爷还有急事,烦请快些。”
伙计应了一声,捧着当票去了。金权二人在天字号堂中坐下,耐着性子用了半盏茶,便有个头裹方士巾,掌柜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进来,冲赵青二人见礼后,笑着道:“这位公子的当票小人已经看过了,当时东西送到了我们当铺时,那位客人便和小号立下了契书,上头言明,赎当时,除了这当票以外,还需要前来赎当的人,面貌与指纹都和其留下的凭据上相附才行,若然有一样对不上,这当票便不作数,东西不能取走。若是一直不曾有人前来赎当,这物件便要小号一直替其保管下去,其实说是当票,这东西却算是客人存放在咱们当铺的,当日也付了足够的酬金。”
掌柜的言罢,取出一个信封来,笑着道:“这是当日客人存那物件时,留下的赎当要用的凭据,客人送来后,便一直封存着,这火漆还不曾动过,两位可要查看一下?”
赵青闻言站起身来,接过那信封装模作样的看了两眼,才将其交给王掌柜,道:“贵号名声在外,做事果然妥帖的很。”
王掌柜笑着将信封收回,道:“不知道公子可是先前那客人所指定的赎当人?若然是的话,小人这便将这信封拆开了。”
赵青便道:“自然是爷无疑,不然这当票也不能到了爷的手上啊。掌柜的放心便是。”
王掌柜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信封,用手遮挡了下,展开里头的纸张,看了两眼方才道:“这果然是一张画像并指印,还请公子取下帷幔,给小人对照一番,若然无误,小人才能从库中将东西提出来交给您。”
赵青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帷幔,那王掌柜拿着那张画像,来回对比了半响,却一时拧眉一时瞪眼的,赵青不觉看向坐着的金权。
就在金权也以为弄错了,大概那当票不是让顾弦禛来取的时候,王掌柜却道:“这画像和真人总也不能像个十分,小人难免要谨慎一些,让客人久等了。还请客人您按着手印,对比一下。”
他说着将画像折好,放了回去,又展开一张纸,示意赵青按下手印。
当日金权偷听对话,听到了是要按右手拇指的指印为证,故而见画像对上了,他长松一口气,面上露出喜色来,冲赵青重重点了下头。
赵青心中大定,走上前去,走到了桌前,正要按下手印,却听外头突然响起一阵喧闹打斗的声音,有人喊着,“快来人,拦着他,拦住他!”
那王掌柜明显被惊了下,本能的就往外走了两步,前去探看,那边赵青趁着王掌柜没留意,迅速的从广袖中取出包裹好的断掌来,飞快的往印泥中沾了下,在纸张上落下了手印。
“怎么回事?”王掌柜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
接着是伙计的回话声,道:“不知道哪儿来的破落户,没钱赎当,竟然想着将东西硬抢回去,差点伤了李掌柜,如今已经让拿下送官了。也不看看咱们全丰当是什么地方,竟……”
“好了,既无事,便莫再多言,惊扰了客人!”王掌柜不待伙计说完便打断了他,摆手令他退下,自己也满脸掬笑的拱手进来,道,“抱歉,抱歉,惊扰贵客了。”
赵青略摆手一笑,转身将按好手印的纸拿给了王掌柜,王掌柜从袖中又抽出先前的凭据,却不过比对了两下,便面色微沉,转而将那当票和落了手印的纸都递回给了赵青,道:“这位爷怕是弄错了吧,这手印可是比对不上啊,这东西请赎小号不能给你,两位请吧。”
王掌柜言罢,转身便要走。赵青却一愣,看向金权,金权先也以为画像对上了,便说明确实是要顾弦禛来赎当的,那断掌是顾弦禛的无疑,手印万万不会出错,谁想临了竟然还是功亏一篑。
他不由站起身来,拱手道:“王掌柜且慢,会不会按错了手指?可否让我们爷再按上一回,好生比对一番。”
赵青也忙道:“是啊,这当票乃是父亲临终交给爷的,说好了,让爷亲自过来,比对画像按了掌印取东西的,怎么可能对不上呢,是不是王掌柜看错了,要不你再好好比对下?”
王掌柜闻言却面露不快之色,道:“小人在全丰当也做了二十多年了,这点眼力劲儿却还是有的,手印是确实比对不上,便是再按百八十回,那也是一样。手印对不上,小号便不能将东西拿出库,两位还是回去弄弄清楚再来吧。”
他言罢,拂袖便走了。
赵青还预再追,却被金权拉住,摇了摇头,道:“莫打草惊蛇,走!”
言罢,他率先带好帷帽,大步往外去了,赵青便也忙抓了帷帽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院子僻静处,赵青见四下无人,禁不住上前两步,急声道:“这可如何是好,那画像明明对上了,怎么手印却不对呢。金爷,周老大人到底要从全丰号取什么东西?凭借着老大人的权势,直接命令全丰号拿了便是,何必再费如此多的周章呢。下人便不信,周老大人发了话,这全丰号敢不从命!”
这个赵青不过是他们寻过来取东西的罢了,虽然控制了他的家人,但却也算不上心腹,且此事事关重大,他们自然不会向赵青透露任何消息,甚至赵青都不知道他是顶替谁来全丰号取的东西。
此刻金权闻言,摸索着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檀珠串,却厉眸扫了赵青一眼,沉声道:“你懂什么!便是大人位高权重,贵为首辅,也不能滥用职权!”
若真能以势压人,取出东西来,何需费这么多功夫。全丰当并非寻常的商铺,发展到今日,后头好几家权贵都占着干股,当铺中人员繁杂的很,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让当铺后的几家权贵闻到不对劲来。
顾家存放在全丰当的东西事关重大,周家只能悄悄的将东西取出来,若是惊动了旁人,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赵青被金权斥了两句,再不敢多言,两人脚步匆匆的出了全丰号的后门,却见后门处竟是又多了一辆马车,金权脚步一顿,脸色微变,就见那马车一角被掀开,露出周江延的一张脸来。
金权这才松了一口气,摆手示意赵青上了前头的马车,他却登上了周江延的那辆。
他刚上马车,周江延便禁不住低声问道:“东西可拿到了?”
金权心知周江延是着急,才亲自追到了这边来,不觉长叹一声,道:“画像对上了,可手印却对不上,全丰号不认账!”
周江延脸色便难看了起来,一掌拍向了车壁,道:“怎么会这样!难道说那断掌并非顾弦禛的?是萧南江办事不利,没能杀了顾弦禛,反而随便寻了个手上有黑痣的来糊弄我们?”
金权闻言略沉思了片刻才摇头道:“只怕不是,表少爷对周家忠心的很,这断掌当错不了。从前老夫在顾家时,倒也见过顾家的那位姑娘,她的容貌却和其兄长肖似了五六分。那画像上也许画的是那位顾姑娘的男装模样呢。”
周江延听他这样说,略一想也明白了过来,道:“对!也有此可能,既然兄妹二人很像,画像比对上了也不足为奇,手印要的是顾姑娘的,用顾弦禛的自然便不对了!”
金权便道:“唯今,还是先回府,令人前去寻找那位顾姑娘方成。”
周江延便冷笑了起来,点头道:“金伯说的是,说起来从前睿儿还动过娶那顾姑娘的意思,只可惜还没提亲,倒让镇国公府抢了先,可怜如今睿儿竟……既有赵青在,找到了那姑娘,便也不必留她姓名了,也取了性命,借用她的手掌吧。至于那顾姑娘的尸首,刚好可和我儿行了冥婚,也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能伺候我儿,做我周家的媳妇,也是她的福气!我儿活着的时候我这做父亲的没能让他如愿,如今他去了,也算了却他一桩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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