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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瞧见这么一双眼眸,顾卿晚还被吓了一跳,忙往四周看了下,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吊在梁上的苏子璃便闷声笑了起来,道:“还以为卿晚胆大包天呢,今儿怎么倒胆小如鼠起来了。”
顾卿晚翻了个白眼,不敢再往上头乱看,用手略挡了下唇,这才开口道:“废话少说,你是准备好在酒楼开张的时候帮我离开吗?”
苏子璃大抵也怕这里不安全,说不定一会子就要来人,便也没再东拉西扯的逗弄顾卿晚,回道:“没错,酒楼附近是京城最为繁华之处,自酒楼出来附近四通八达,各地人来密集,本公子已往酒楼中安插了人手,保准能不动声色将你偷走。”
顾卿晚闻言抿了下唇,拧着眉道:“酒楼开张那日不行,能不能往后推迟些时日?”
苏子璃大抵没想到顾卿晚会如此,又或者他早有她反悔的想法,总之顾卿晚声落,上头半响没动静,但顾卿晚却能感受到一股极强烈锐利,含着愤怒甚至是冰冷的目光。
她不觉抬头去看,苏子璃却已收拾了神情,唇边轻轻勾起,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眸光微凉,道:“怎么?卿晚如今当上了侧妃,这就满足了?不愿意走了?还是你爱上燕广王了?”
顾卿晚觉得他的口气充满了嘲讽,有些锐利刺人,顾卿晚想,大概他是以为自己玩弄了他,害得他白忙活了一场,现在自己又反悔的原因。
她解释道:“你放心,我的决定并不影响我们的合作,我会如期将宝藏图拿出来的。我并没有说不走,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想要往后略推迟一个月罢了。”
苏子璃却微微眯起了眼眸,道:“一些原因?是什么?”
苏子璃和大秦的关系复杂,大燕和大秦也并不算和睦,苏子璃是什么想法和政治位置,顾卿晚并不清楚,她自然不可能将自己有孕的事儿告诉苏子璃。
故此她只开口道:“这是我的事儿,就不劳烦恪王殿下费心了,恪王殿下只说行不行吧。”
苏子璃却想也不想的接口道:“不行!”
顾卿晚拧起眉来,不满而猜疑的看着苏子璃。
苏子璃却身影一动,从倒挂在梁上变成了盘腿坐在梁上,看着顾卿晚,耸了耸肩,道:“并非本公子特意为难你,或者为了早日拿到藏宝图便推辞。而是确实不行,燕广王的能耐不必本公子说,你应该最清楚。不是准备充分齐全,根本不可能瞒天过海的将你带走,即便是成功了,留下痕迹太多,也容易让他顺藤摸瓜,很快寻到你。本公子为了这个,可是周密的安排布置了这两个月,确保万无一失的。”
他言罢冲顾卿晚挑眉道:“你应该知道,过两日燕广王便该年底巡视封地了,酒楼开张时,他人远在封地,等接到了消息,日夜兼程的回来,本公子早便抹去了所以痕迹。可你现在临时改了计划,本公子先前的安排和布置便要推翻重来,一个月的时间,本公子不敢保证能否不出纰漏,更何况,一个月后,燕广王也许已经从封地回来了。”
苏子璃说的都没有错,顾卿晚紧紧抿着唇,垂落下目光。
机会不容错失,她自有孕便没有害喜过,也许玉莲花蜜的作用确实显著,孩子在腹中是极安稳的。
其实不自己骑马,坐马车的话,在马车上做好减震工作,应该是不至于就颠坏了孩子的吧。
顾卿晚想着,到底点了下头,道:“好吧,一切照计划行事。”
顾卿晚刚要再问两句,谈下细节问题,苏子璃却突然神情一动,抬手压了下。
顾卿晚见他神情紧张,也忙闭了嘴,接着,她果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你们侧妃呢?”
那声音低沉熟悉,分明是秦御的声音,他在问去摘红枫的两个丫鬟。
顾卿晚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了暖阁,那边丫鬟已笑着福了福身,回禀道:“侧妃在知然亭歇着呢。”
回话间,秦御的身影已穿过一处挂满青藤的花墙出现在了顾卿晚的视线中,四目相对,顾卿晚神情无任何异常的笑了,微微惊讶的道:“殿下怎么过来了?宴席应该还没结束啊,殿下不用陪着宾客们吗?”
她说着已迈着莲步,款款的走向了秦御。
身后的亭子四面洞开,一览无余,秦御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只是迎了两步,拉住了顾卿晚的手,道:“爷一转眼便寻你不到了,有些不放心。”
顾卿晚便给秦御指了指裙摆上的一点污渍,道:“不小心打翻了菜碟,我出来换衣裳的,走到这里又觉得累,便让文晴回去取了。”
秦御听顾卿晚说累,神情一紧,仔细打量了她两眼,便将人拖进了自己的怀中,道:“既然累了,那便先回雪景院歇息吧,不用再过去浮云堂那边了,你素喜清净,那边太吵了。”
顾卿晚靠在秦御的怀中,柔顺的抬手抱住了他的腰,听着他关切霸道的话语,一时心中也辩不明都有什么情绪,她沉默半响,这才开口道:“那怎么能行,我知道殿下待我好,可王妃将贵女们交给了我,我总不能半道走了啊。”
秦御却担心顾卿晚的身子,道:“爷去和母妃说。”
顾卿晚抱着他,摇头道:“不要,我和心颖她们聊的挺愉快的,殿下就别管了,我的身子我最清楚了,只是有一点点累,这会子已经好多了。”
她言罢,抬眸看向秦御,秦御却拧了拧她的鼻子,眸光颇为宠溺温柔,道:“随你吧,只是若真觉得累了,可莫要强撑。”
这几日顾卿晚帮衬着礼亲王妃办宴席,确实比平时要忙碌劳累一些,她现在又是特殊时期,秦御总怕她出个什么意外。
顾卿晚不是木头,自然能感受到秦御的在意用心和他紧密的关怀呵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人有了身孕,就容易多愁善感,心也会变软。临到走了,顾卿晚竟然总感觉到有些茫然和不舍。
她圈着秦御的腰肢,将脸埋进了他的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有些依恋的动作顿时取悦了秦御,令他轻轻笑了起来,他抱着顾卿晚,轻轻拍抚她的背脊,笑着低头,亲吻她的发顶,道:“卿卿这是怎么来了?”
顾卿晚却将脸颊埋的更深,片刻才道:“只是突然觉得殿下一直以来对我也不算太坏。”
秦御便朗声而笑,轻轻捏她的肩膀,道:“岂止是不坏,爷这辈子就没对任何人这么好过,包括爷自己在内,你个小没良心的,到现在才发现爷对你好啊?”
顾卿晚闻言微楞,倒想起了头一次见面,秦御自己疗伤的情景来。确实,秦御这个人对自己都是极狠的,对她好像确实要好上许多。
不过她明明说他还不算坏,他倒自行理解成赞他很好,这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呢。
那厢,苏子璃还挂在房梁上,看着远处一双拥抱在一起的璧人,眸光变幻,旋即轻哼一声别开了头。
恰文晴取了更换的衣裳来,顾卿晚从秦御怀中退出来,道:“殿下快些回去吧,王爷今日生辰,别让他生气,我去换衣裳也回去了。”
秦御闻言却拉了顾卿晚,道:“你去哪儿换衣裳?去暖阁让丫鬟关了窗便是,还跑什么,不是说累了吗?爷给你守在亭外,没人会打扰的。”
苏子璃还在里头,顾卿晚哪里会进去换衣裳,忙笑着拉了秦御道:“前头两步路便是净房了,我过去换就挺方便,暖阁这边人来人往的,不大好。”
她言罢,招呼着文晴几个便往净房的方向去了,秦御不疑有他,转身也回了浮云堂。
礼亲王的寿宴办的非常成功,宾主尽欢,当日,王府里有座独一无二的浮云堂,还是王府顾侧妃一手所建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见过浮云堂的都对浮云堂的恢弘大气赞不绝口,惊为天人,以至于大家都说顾卿晚比大秦最好的匠师都要出众。
不仅如此,和浮云堂一起传出去的,还有在清河边儿上有座酒楼即将开张的消息。
能去礼亲王府参加寿宴的都是达官显贵,一些品级低点的官员,富商之流,听到这酒楼也是那擅长建造的顾侧妃所建,自然都对酒楼充满了好奇,纷纷吩咐下头人好好盯着,酒楼开张时一定得去见识一番。浮云堂是看不到了,能看看这酒楼,倒也能猜想下浮云堂是何等不凡。
顾卿晚自从有了身孕,虽然没有害喜的状况,可却格外的嗜睡,她翌日午觉醒来,文晴便笑着奉上了一盏燕窝粥,又道:“昨儿院子里的秋荷不当值,回了家,方才她回来了,带了些外头的消息。秋荷说,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说姑娘建的浮云堂,还说到时候姑娘的酒楼开张,说什么都得去见识一番呢。”
这些顾卿晚却都有预料,她也正是因此,才授意陈心颖将酒楼的事儿在寿辰当日透露给贵女们的。
闻言她笑了笑,继续捧着燕窝粥,慢条斯理的吃着,瞧上去却并不很高兴的样子。
文晴笑容微敛,有些担忧,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卿晚冲文晴又笑了下,方才道:“有时候期盼许久的事儿,真的来了,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高兴,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酒楼开张当日的火爆已经可以预想,顾卿晚却发现自己有些惆怅。
不过能不惆怅吗?好容易酒楼要开张了,她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和精力在酒楼,但是现在她却要跑了。
酒楼以后日进斗金,真不知道是会便宜了谁。若是她走了,秦御立马就迎娶个女人,那女人用着她的银子,睡着她的男人,那才叫一个销魂到吐血呢。
等等,秦御可不是她的男人!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因为想到秦御要迎娶旁的女人,就心中憋闷难受的喘息困难的?
顾卿晚激灵灵的打了个颤,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不了自己的银子便宜了旁的女人,才会这样郁结不痛快。
她甩了甩脑袋,心想既然早就决定要离开,那便还是不要再胡思乱想的好,这样拿得起,放不下可不是她的性格,更何况,她就从来没有拿起过。
礼亲王府风光无限,可镇国公府上,却阴霾重重。
自打镇国公夫人不商量就给娄闽宁定了亲事,娄闽宁和镇国公夫人的关系便一直很僵。娄闽宁多次表示,不会迎娶陈二姑娘,镇国公夫人为此和娄闽宁又闹了几次不愉快。
本来因为陈意如在女学比试上输了,使得外头传的很不好听,镇国公夫人便日日都心情不佳,脾气暴躁,结果比试回来娄闽宁还因为顾卿晚受了伤。镇国公夫人前去探伤时,恰好娄闽宁在换药,镇国公夫人见其十个指头竟然都被琴弦弄的血肉模糊的,顿时便发了火,说了很多不好的话。
无外乎,顾卿晚已经成了秦御的侧妃,还狐媚着娄闽宁鬼迷心窍一样,之类的话。
当即娄闽宁便也不客气,言道镇国公夫人给自己挑的未婚妻倒是好,可既然那么好,怎么就比试还输给了顾卿晚。
旁人这样说,镇国公夫人已经够没脸面,够心塞了,如今自己儿子竟然也这样说,镇国公夫人的心简直被扎成了筛子,血淋淋的,还四处透风,所谓的透心凉就是如此。
没等镇国公夫人缓过神来,娄闽宁就又向镇国公夫人提出了退亲的事儿。母子二人发生了迄今为止最激烈的一次争执,镇国公夫人最后是被丫鬟们搀扶着离开的,回去便病倒了,当日便请了太医。
可即便是这样,娄闽宁和镇国公夫人的关系也没能得到缓和。其实参加礼亲王寿宴时,镇国公夫人还病着,她是强撑着去的礼亲王府。
只因如今那些笑话镇国公府的人那么多,镇国公夫人觉得自己若是不出现在礼亲王府的寿宴上,只会更让人嗤笑,觉得她是没脸见人了,或者是在避顾卿晚的锋芒。
可是谁知道,镇国公夫人去了一趟礼亲王府,回来后便更加受刺激,尤其是当众夫人们一起看到恢弘壮观的浮云堂,又知道浮云堂时出自顾卿晚之手时,大家嘲弄的看向镇国公夫人的眼神。
镇国公夫人简直一回想就要喘不过气来,毫无疑问,她回到了国公府后,病情更加重了。
镇国公夫人躺在病床上,越想越是不甘心,她觉得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任凭顾卿晚风光,国公府成笑话。她觉得就算她对陈意如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满意,但是这门亲事说什么都不能退。
其一,娄闽宁已经退过一次亲了,再退,下次大概说的姑娘还不如陈意如。
另一个,现在娄闽宁和陈意如退亲了,还不正应验了外头的那些嘲笑?
所以,她就应该尽快安排娄闽宁和陈意如的婚事,这样才能告诉外头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是鱼目当珍珠了,陈意如和娄闽宁成亲,就能狠狠的打那些看镇国公府笑话的人们一耳光。
有了这个决定,镇国公夫人没和娄闽宁商量就派人到陈府去商量婚事了。
而娄闽宁一回府成墨便禀报了此事,娄闽宁神情不变,只是转了脚步,往镇国公夫人的院子走去。
丫鬟们战战兢兢的守在院中,见娄闽宁来了,顿时便面露喜色,忙忙大声禀报,道:“世子爷来看夫人了,世子爷来看夫人了!”
有丫鬟忙忙挑起了门帘,娄闽宁大步而入。
镇国公夫人还一脸病态的靠在罗汉床上,听闻动静,没起身,反而让丫鬟扶着躺了下去,闭上了眼眸。
娄闽宁大步飒爽的进了内室,站定在罗汉床三步远的地方,目光微凉的看着镇国公夫人。他并不想做不孝的人,但他也不想做愚孝的人,他觉得母亲已经将他的孝心一点点的磨光。
他神情间掠过一丝疲倦,冲闭着眼眸,睫毛颤抖的镇国公夫人道:“母亲,我知道您醒着,我来只是想告诉母亲一声,既然母亲没打算给我退亲,那么我只好用自己的办法来退掉这门亲事了,若然我的方法让母亲颜面上受了损,或者让国公府遭受笑话,那也不能怪儿子了。”
他言罢,转身就走。躺着的镇国公夫人顿时便躺不住了,猛然坐起身来,撑着一阵阵头晕眼花的额,道:“你给我站住!”
“夫人!”
镇国公夫人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差点一头栽倒,丫鬟们忙惊呼着搀扶。
娄闽宁到底站定,回过头来,镇国公夫人稳了稳,这才道:“陈二姑娘到底有什么不好的,难道就因为她没那狐媚子生的好看,就因为她比试输给了那狐媚子,你就非要和她退亲,毁了人家姑娘的一生不成?”
娄闽宁闻言却目光愈冷,又有些不耐烦,道:“母亲,当初您做主退了我和她的亲事时,为什么就没想过这样也会毁了她的一生?更何况是在那种情况下,母亲怎么就忍心去做那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事儿?”
娄闽宁的质问,令镇国公夫人呼吸急促,脸色发白,尖利着声音道:“她都已经是罪臣之女了,母亲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迎娶回来,遭受所有人的嗤笑吗?”
娄闽宁却自嘲的挑起了唇角,道:“可是如今儿子却好像也没能免了遭人嗤笑的命,母亲说,这是不是报应?”
镇国公夫人险些又被气得背过气去,娄闽宁却揉了揉额角,道:“母亲,该说的我都说过了,我不愿迎娶陈二姑娘,并非因为她比不上晚晚漂亮,更不是因为她比试输给了晚晚,而是因为她心思不正,品格低劣,这样的女人,并不适合做我镇国公府未来的主母。我想,我的意思,母亲应该是明白的。”
镇国公夫人沉怒道:“我明白什么?我不明白!人家陈二姑娘端庄贤淑,人人称赞,怎么就品格低劣,心思不正了!?”
娄闽宁却冷笑起来,道:“母亲,一个对旁人的未婚夫起觊觎之心,并且还付诸行动的女人,她能多端庄贤淑?”
他言罢,再不多看镇国公夫人一眼,转身便走了。
娄闽宁查的很清楚,在他没退亲之前,镇国公夫人便中意陈意如,并且向陈意如表达过想让她当儿媳的意思,然而陈意如在明知他和顾卿晚有婚约的前提下,还是有意讨好镇国公夫人,这等品行,实在令人不齿,娄闽宁是不可能让自己迎娶这样一个女人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