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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已经是大年初三。
“相宜,我回M国几天。”
“归期未定,再跟你说。”
陆相宜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周森的消息。
她揉揉眼睛,嗖地坐起来,拨通周森的电话。
这两天,她和周森没有见面,但一直保持着联系。
他只字未提要回M国!
他倒是很快接通了电话:“相宜?我的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时间这么紧迫,问题那么多,陆相宜突然不知道从哪个开始问。
周森两句话全都回答了她,“临时有事,我回去处理一下。别担心,处理好了,我就会回来。”
陆相宜抿了抿唇,“那你多久能处理好?”
周森声音轻轻的,“顺利的话,两三天。”
如果,不顺利呢?
陆相宜被自己的念头吓到,忙忙说:“那我等你回来!周森,一路平安。”
“乖,等我。”
这就是周森的最后一句话。
陆相宜回过神时,通话已经结束了。
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几天,苏简安格外留意相宜,小姑娘一下楼,她就发现她状态不好,把她拉进厨房。
陆相宜捧着妈妈递过来的牛奶,“周森突然回M国了,说是临时有点事。”
苏简安不着痕迹地一怔。
她以为周森跟相宜提出分手了。
结果,周森回M国了?
是因为不甘心吧?
他要回去,亲眼看看自己的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断送了他和相宜的可能。
他没有听她的劝告,也没听奶奶的话,执意要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他以为废墟里有生机。
事实上,他会将自己来之不易的现在,也埋葬在过去的废墟里。
“妈妈,”陆相宜依赖地抱着妈妈,“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突发事件嘛,很正常。”苏简安敷衍道,“不要多想。”
陆相宜知道多想无益,不如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妈妈,我帮你做早餐吧!”
“好,妈妈教你。”苏简安摸摸女儿的头,“你马上毕业了,以后在家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是该学会照顾自己了。”
……
晚上十点,周森给陆相宜发来一张照片。
是一座漂亮的别墅,带一个大大的庭院。
院子以前应该是被拿来种菜了,如今荒废着。
大概是因为奶奶走了,周森也不会打理院子。
看着院子里这番荒凉的景象,周森会想起奶奶吧?
陆相宜跑回房间,给周森打视频。
周森接起来,“你还没睡?”
“还早,我等你飞机落地呢!”陆相宜看背景就知道周森人在院子里,“你在想什么呢?”
周森切换后置摄像头,让相宜看他的院子,“奶奶在世的时候,最大的乐趣就是打理菜园。”
陆相宜佯装轻松,“我听说,种菜是刻在我们基因里的技能!”
周森笑笑,不接话。
陆相宜这才问:“你想奶奶了,对不对?”
周森“嗯”了声,没有告诉陆相宜,他更多的是觉得孤立无援……这世上唯一会站在他这边、无条件支持他的人,去了天堂。
接下来的一切,他只能自己面对,自己争取。
陆相宜安慰了周森几句,说:“我奶奶人也很好的,以后他也是你奶奶!”
周森调侃陆小姐真大方,接着转移了话题。
陆相宜听着周森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的手机滑下去,摄像头正好对着她的脸。
另一边,周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陆相宜熟悉的睡颜,迟迟没有挂电话。
他隔着屏幕,轻抚陆相宜的脸。
触感只有一片冰凉。
像年三十那天晚上,他抚着相册中的陆相宜一样。
陆相宜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是他们交往以来的照片合集。
她把所有照片冲印出来,做成了一本精致的小相册。
他捧着相册,内心是说不出的喜欢。
或许到了最后,一段记忆、一本相册,就是他能实实在在拥有的……
没多久,陆相宜翻了个身,手机掉进被窝里。
周森的屏幕,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还是看了一会儿,说:“相宜,晚安。”
这边虽然是白天,但周森有时差,他也已经很困了,回卧室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他收到侦探的消息:
“周先生,你回M国了吗?”
“来我这儿之前,我建议你先去了解一下——陆氏集团的发展史。”
周森不解地问:“这跟调查结果有关系?”
侦探含蓄地回复道:“有一定的关系。”
周森也不隐瞒,“我了解过。”
知道相宜的身份后,他就详细了解了陆氏集团的发展史,还对一些事情印象深刻。
比如,一个叫康瑞城的人,差点让这个商业帝国覆灭,给陆家带来灭顶之灾。
侦探很意外,说:“那你随时可以过来我这边。周先生,你做好心理准备再来。”
周森直接拿了外套出门。
他没有丝毫犹豫。
犹豫只会妨碍他解决问题。
而那个影响着、他和陆相宜的未来的问题,越早解决越好!
周森推开侦探办公室大门时,侦探正坐在皮椅上吞云吐雾。
周森这么快就来了,侦探意外之余,心里十分明白:这个男人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了。
只是,他可能不知道,那一切有多么残酷……
侦探没有多说,指了指右手边的一个会议室。
“所有的调查结果,都在里面。你进去吧,我不打扰你。你离开的时候,帮我锁上大门就好。”
周森一步都不迟疑,径直步入会议室。
会议室不大,一张三米的长桌上,叠放着一份份调查报告,全部看完起码要四个小时。
周森直接拿起第一份报告……
康瑞城这个名字,首先映入他的眼帘。
接下来的内容,几乎要震碎他的瞳孔。
他的过去、他跟康瑞城的血缘关系、康瑞城给陆家带来的灾难……就这样全部呈现在他眼前。
他在RS银行那笔钱,原来是康瑞城——那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人给他留的。
康瑞城用各种手段,把那笔钱冲刷得干干净净,让它们躺在那个账户里。
一旦他离开这个世界,那笔钱就会被用来保障他的生活。
如今,康瑞城连同那些钱,都变成一把又一把利刃,将他的过去和未来划得血肉模糊……
四个多小时后,看完最后一个字,最后一页报告从周森手中滑落,他也无力地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动物。
他的身上,流淌着一个恶魔的血液。
他的过去,竟是那样不堪。
他跟陆家的关系,竟是那样复杂。
一阵风吹进来,一张张报告被吹得飞起来,在空中乱舞,风停了又缓缓飘落。
有很多张报告,是从周森眼前滑落的,挡住他的视线,将他眼前染成一片刺目的白。
他却通过报告,看见了一片血红……
那是康瑞城给陆家带来的灾难。
那个人,几乎把陆薄言一家推入深渊,可是从报告上看,陆薄言还是善待了他。
那人死后,陆薄言把他送到M国,穆司爵让他最信任的老人过来照顾他。
诚然,这份善待,跟佑宁阿姨有关。
但陆家待他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
他呢?
竟然想从废墟里找到生机,想跟陆相宜在一起。
现在看来,那是一个多么自私、龌龊的想法!
他不配追求陆相宜,更不配拥有陆相宜。
任何人都可以对陆相宜抱有幻想,唯独他,不配!
苏简安要求他跟陆相宜分开,合情合理。
陆西遇说他该知足了——他确实该知足了。
因为在陆家看来,他们在阻止他跟陆相宜谈恋爱这件事上,也已经仁至义尽了。
苏简安来找他,只是要求他跟陆相宜分开,劝他像以前一样生活。
她没有嘲讽他,没有剖开他不堪的过去,没有让他看见自己身上流着恶魔的血液……
自始至终,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都是他。
惨白的月光,落在周森英挺的脸上,往日里意气风发的人,此刻看起来没有丝毫生机,神情近乎寂灭。
可是,他在颤抖。
他浑身的血流都在加速,胸膛像是要爆裂开,大脑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横冲直撞……
他爬起来,因为无力支撑自己又跌坐下去,然后又爬起来。
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他终于站了起来。
近千页的调查报告,铺满了办公室。
有一道声音告诉周森:那就是你的过去。
他抬起脚步,踩着他不堪的过去,离开侦探办公室,走向他一片黑暗的未来……
艾莉赶到办公室门口,刚好看见周森出来。
她叫了周森一声,问他有没有事,他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径直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她过去使劲拍车门,“周森,你这个状态不能开车,你会出事的!”
周森目视着前方,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一阵风似的飞出去,转眼就消失在艾莉的视线范围内。
不到三分钟,艾莉就听见一声巨响。
很明显,那是越野车这种钢铁怪物,撞到水泥建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