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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昕娘从袖袋中拿出齐王令牌,亮在陈提辖面前。
陈提辖立时恭敬躬身,拿着信朝东向拱手道:“谋定不负王爷所托!此事事关大局,某定会不遗余力保护太守大人安危!大人放心!”
说完又转向沈昕娘,“郎君一路辛苦!适才怠慢,还望郎君莫放心上!”
“这才像话!”郭肃在一旁点头,轻笑说道,“小郎君奔波一路,昨夜我府上遭贼人袭击,郎君又一夜未能休息,疲累不堪,我这才要急急寻你!”
陈提辖连连点头,“是下官思虑不周,还请郎君先去休息,待休息好了,下官在郑重向郎君赔罪!”
“陈提辖太客气了!”沈昕娘缓声道,“原本也就不是陈提辖之过,何来赔罪一说?便是王爷在此,也当欣赏陈提辖练兵有道,断无责备之理。我等又岂能心怀怨怪?”
她言语之意,乃是要调和郭肃同陈提辖之间的那一点点小小的不愉快。
郭肃闻言知意,连忙道,“是,陈提辖军纪严明乃是令人钦佩之事,何来怨怪之说。但郎君一路辛苦,不若今晚就由我做东,为郎君接风洗尘!也为适才打搅陈提辖练兵的不当之举,向陈提辖陪个不是!”
“太守客气,下官如何敢当!”陈提辖朗笑拱手。
日后自己的安全还要靠他,郭肃也一笑将适才不快抛却。
陈提辖换过常服,同郭肃沈昕娘一道乘马车离开营地。
摇晃的马车上,陈提辖忽而问道:“郭大人说,昨夜有贼人潜入府中,幸而有郎君在。郎君与那贼人交手,可知那贼人来头?”
沈昕娘原本是要尽快回去,她也是如此答应方琰的。但未拒绝两人相请提议,便是因为昨夜那黑衣人,“他功夫路数并非外家功法,乃是修习道法之人,道行不浅,须得格外小心,但他昨晚受了伤,或许不会那么快卷土重来。”
“是道士?道行不浅?”陈提辖微微诧异,“晋阳还有如此能人?”
“或不是晋阳之人。”沈昕娘缓缓说道,“若没有猜错,当是京城派来之人。”
郭肃和陈提辖闻言对视一眼,看来京中的虞家人已经坐不住了呢!也难怪齐王爷要从京城这般着急的命人前来送信。
倘若两人知道送信的不是旁人,乃是齐王深爱的王妃,也不知会是何表情。
沈昕娘被送回郭肃家中休息,陈提辖去安排得力人手,好随时保护郭太守安全。
陈提辖是方琰信任之人,有他陪着郭太守,沈昕娘倒也可以安心,虽然她并不疲累,且一夜的调息让她精力充沛,但旁人都说她应当十分疲惫,她总也不累,难免叫人生疑。索性就回到郭肃给她安排的客房,继续盘腿打坐调息。
左掌之上好似一直有股浑厚的力量,凝而不散,她凝聚精神,引动左掌之上的力量,缓缓运行至周身,那股力量好似温润整个身体,四肢百骸都舒坦起来。随着这股力量在自己周身运行,好似体内体外的力量莫名的连通,自然之力也向体内凝聚。六觉更为敏锐,气息更为通达。
她体内积蓄的力量似乎隐隐逼近峰值,清晨时感受到的那种突破的感觉再次降临。
她凝聚精神,一面不断将左掌之上的力量引至周身,一面汲取自然之中的力量,以充盈自身。
师父曾经讲过的“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境界,她似乎终于有所体会。
好似她已经走了九十九步,那最后一步却怎么都走不到尽头。
天色渐晚,她刚敛气收势,便听闻外头小厮的声音,“郎君,老爷请您一道外出用饭,老爷和陈提辖都在外头等着呢!”
“知道了。”沈昕娘粗着嗓子应了一声,理了理自己身上直缀,迈步出来。
小厮在外头躬身道:“您这边请。”
不多时见到等候她的郭肃和陈提辖,两人不知为何事奔波一日,脸上多少多有些疲态。见到沈昕娘不由大为惊异。
陈提辖瞪眼道:“下官真是老了么?这一日也未做得什么费神劳力之事,尚觉有些疲累。郎君长途跋涉,不过歇了这大半日的功夫,便如此神清气爽!”
郭肃也连连点头,“陈提辖习武之人都这般说,某就更不必提了!王爷身边有郎君这般能人,何愁大事不成?必能达成心愿的!”
沈昕娘拱了拱手,“两位大人真是客气!”
“来来,不多说,既是要为郎君接风洗尘,还是快些犒劳郎君才是!”陈提辖笑说道。
郭肃也笑道,“不是你适才说饥肠辘辘?是急着犒劳郎君,还是急着祭你的五脏庙呢?”
“郭大人你不厚道,尽在郎君面前揭我的短!”三人一面向外走,一面说笑道。
乘着马车到了郭肃定好的酒肆,三人说笑上楼,入了雅间。
沈昕娘见两人说说笑笑,已然放下心来。看来这一日相处,倒也不是白相处的,两人似乎已经有了不言自明的默契。
上了酒菜,郭肃起身,要为沈昕娘倒酒。
陈提辖起身相拦,“郭大人,您怎好先倒酒?您让下官如何是好?您且坐下!这第一杯酒当让下官来敬才是!”
沈昕娘连忙摆手,“不敢当!且两位大人不必客气,某不胜酒力,不能饮酒!”
“诶,如何不能饮酒呢?这是上好的桑落酒,不上头,郎君只管放心饮用!”陈提辖笑着斟满酒杯,端至沈昕娘面前,“郎君远道而来,我等岂能不好好招待!郎君莫要客气!”
“并不是客气。”沈昕娘面无表情的说道,“此行为的乃是要事,两位大人也知道,这件事不仅攸关郭大人身家性命,对朝堂之上的势力也有莫大影响!大意不得。”
郭肃闻言微微点头。
陈提辖却是道:“郎君只管放心,今晚为的是犒劳郎君,下官定然滴酒不沾!且已经安排好保护郭大人的人手,都在暗中候着!不会叫郭大人有事的,郎君只管开怀畅饮,远道而来了晋阳,岂能不尝尝这远近闻名的桑落酒?”
沈昕娘知晓自己酒量,当初方琰几杯酒就能将她灌醉,在他身边尚且没什么,自己如今可是女扮男装,在外头喝醉岂不误了大事?
她正待推拒,却忽而耳中一动,面上表情立时禀然。
陈提辖见她忽然变了脸色,劝酒的话便没有再说下去,也忙侧耳细听。他虽习武之人,可他的耳力却远不如如今六觉敏锐的沈昕娘。
沈昕娘起身靠近窗边,并未推开窗户,只附耳靠近墙壁窗棂。
漆黑的夜,有笙歌从不远的街头传来,有夜风刮过树梢,有夜鸟的啼叫划过夜空。
还有一个身影,在夜色中疾行,飞身跃上屋顶,纵跳之间飞快靠近。
“没听着什么动静啊?郎君,你莫要躲酒嘛!”陈提辖笑着来拉沈昕娘的袖子。
沈昕娘却是抬手躲过,凉凉看他一眼。
陈提辖被她的冰冷的眼神扫的十分莫名,脸上也有些讪讪,“郎君怎的和小娘子一般放不开呢?哪有席上不饮酒的?”
郭肃拽了他一把,“浑说什么!郎君乃是京城来的,是齐王爷身边亲信,岂由得你胡说!”
陈提辖正欲开口。
沈昕娘却破窗而出,“保护好郭大人!”
她的声音自窗口随风灌入。
陈提辖被猛然灌入的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人也立时更加清醒。眼见沈昕娘身姿矫健的没入夜色之中,他也立时翻身跳出窗子。
铮铮然的兵器相撞之声,从屋顶传来,他脚踏窗棂,纵身跃上屋顶。
“回去!守着郭大人!”沈昕娘正与那高壮的黑衣人对峙,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他,却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陈提辖提剑道:“我来助郎君一臂之力。”
“你的要务是保护好郭大人,别让我说第三遍。”沈昕娘声音清清冷冷,“我这里,不需要你。”
陈提辖闻言,只好翻身跃下屋顶,勾着窗棂,又一跃回到郭肃身边。
郭肃脸色十分紧张,“陈提辖怎不去帮助那小郎君?”
陈提辖摇了摇头,“郎君有命,让我守着大人,我若不听,放在军中那便是擅离职守违抗军令!”
郭肃皱眉,一脸焦急,正要开口。
“而且,别看那郎君年纪轻轻,我瞧他一身功夫倒是不俗得很,并非外家功夫,也习有道法!”陈提辖打断他道,末了却挠挠头,低声道,“只是这小郎君嗓音太细,面庞也过于白净,总叫人觉得有些娘气!”
“莫浑说!”郭肃瞪了他一眼,担忧的来到窗边。
陈提辖却是伸手将窗户关上,“郭大人您还是好好坐着吧,小郎君在上头拼命,还不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若是您出了什么事,下官如何向小郎君交代?如何有脸再见王爷?”
“你是什么人?”那手持长剑的黑衣人一面剑快如星,一面沉声问道。
“我是什么人,你不消知道,我只知你是虞氏派来杀害朝廷命官之人就够了!”沈昕娘冷笑说道。
那黑衣人动作微微凝滞,沈昕娘的剑瞬间便从他不防备的空隙靠近了他,剑光一闪,他的长剑被挑向一旁,看似钝拙的桃木剑立时划破了他的黑衣。
他屏气使出硬气功防御,可沈昕娘的剑却仍旧划破他的皮肉,殷红的血沾在了她的剑尖之上。
“我今晚并非为他而来,你在,我知我杀不了他。”黑衣人忽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