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大厦倾覆(2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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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持续了一夜,到第二日晌午时候,公孙将军才从骊山返回京中。见到方琰之时,他垂着头,无奈的摇了摇,“找不到,他们在骊山里头藏了起来,一时半会儿的,一点儿踪迹线索都没有。”

山里头藏个人容易,想要找个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方琰缓缓点了点头,“既然藏着不出来,就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公孙陵闻言一愣,“王爷已经决定如今下手了么?”

方琰抬眼看着公孙陵,“都已经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顾忌?是到最后对决的时刻了。”

公孙陵沉默半晌,缓缓点头,“虞泰虞淼,竟然藏身皇帝行宫,其心可诛,圣上召见抗旨不遵,如今更不知去向,实乃大罪。”

方琰点头,“你且派人将虞家包围,吾奏请圣上,搜查虞家。”

公孙陵点头而去。

方琰又去看了沈昕娘,方才放心前往宫中。

齐王府如今守卫增加了一倍多,将整个王府守得铁桶一般。

沈昕娘回来的消息,旁人还不知晓,怕她受人打扰,且让她安心休息休息,几日不见,她好似消瘦了些,脸色也没有先前好了。

纵然她自己说没事,方琰又如何能相信她是真的没事。

方琰前往宫中奏请圣上下旨之时,沈昕娘睡够了便起来,让人备了浴桶温水沐浴。

看着胸前尚未痊愈,留着血痂子的伤口,沈昕娘念动心诀,引白泉水从胸口缓缓流过。只见那白泉水流过的地方,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血痂剥落,光洁的皮肤上一点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细腻如初。

她解开手上缠着的纱布,将手也沁入水中,红肿的手指上缠绕着清凉舒爽的感觉,那肿痛渐渐消散。

她闭目静静等待了片刻,再睁开眼睛之时,手上的红肿已然退去。纤长的手指,仿佛从未受过夹棍蹂躏,依旧完好如美玉葱白。有些事情也不必一直瞒着他,虽未明说,想来如此,他终究可以相信,她是真的没事了吧?

引出黑泉水,落入浴桶之中,黑泉水遇水不散,并在水中飞快旋转,从她身上汲取污物。随着黑泉水汲取的污物越来愈多,她身上好似被洗去了疲惫,洗去了郁郁不快,整个人都越发有朝气和活力来。

虽没有铜镜,她瞧不见自己如今面色,但浑身的活力已经能感受出,她现在比刚回来的时候,生机勃勃的仿佛换了一个人般。

她纵身跃出浴桶,抬手击在那飞快旋转的黑泉水之上,浴桶中的污物,散落开来,黑泉水也混沌而散。

她披上衣服,金香丹心赶过来伺候。瞧见她都是微微一愣,“娘子沐浴之后,精神好似好了许多,连脸色都好了!”

“是呢,水汽氤氲的,脸上也有血色了,之前面上一片苍白,真叫人担心。”金香哽咽说道,“丹心姐姐一直还在娘子身边,婢子却是这么多日都不见娘子,婢子真恨自己,竟还不如丹心姐姐有用,能陪在娘子身边,能看着娘子……”

一直觉得自己没本事,对金香羡慕不已的丹心听闻此言,顿时心生自豪,“什么叫竟还不如我有用?你本来就不如我!不然我怎能称得一声姐姐?”

金香闻言,气笑,“是是,丹心姐姐最有用,丹心姐姐最厉害!”

沈昕娘轻摇了摇头,“都有用,你们也不必相互羡慕了,各有其职,各司其职就是最好。娘子我饿了,丹心在这儿伺候着,金香去做饭可好?”

金香微微一愣。

丹心立即笑道:“那她可是要哭了,她连什么时候该放什么菜都不晓得!”

说完,丹心嘻嘻一笑,福了福身子,快步退了出去,前往灶间做饭。

“近来我不在府上的时候,可有什么事发生?”沈昕娘歪进软榻之中,靠着硕大的斑丝隐囊,缓缓问道。

金香垂眸想了想,“四娘子来了两次,第二次还遇上了公孙将军。”

沈昕娘点了点头,金香却有些欲言又止。

见沈昕娘不解望来,金香赶忙开口道:“公孙将军和四娘子的反应,看上去有些奇怪,瞧见公孙将军来,四娘子飞快就上了车,公孙将军将车拦下来,两人说了什么,婢子已经退远,没有听清楚,但见公孙将军面色不好,会不会是他和四娘子的事,又起了什么变故?”

沈昕娘点了点头,“可听说有什么变故?若是事情有变,怕是沈尚书最先坐不住?”

“倒也没有听说,沈家也没有什么反应,听闻沈五娘回来了,刚回来就被关进了祠堂里。”金香低声说道,“四娘子和沈五娘还闹了一场,具体因为什么,四娘子没说,婢子也不敢多问。”

沈昕娘轻笑了笑,“听闻我被虞家人抓走了,她就忙不迭的蹦出来了,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她想的发展么。”

“娘子既然回来了,便教训教训那沈五娘才是,娘子何曾亏待过她?纵然朱氏不好,可娘子从未因为朱氏的缘故,牵累她,真心将她也当妹妹一般,可她哪里感念过娘子的姐妹情谊!真真恩将仇报!”金香气愤不已。

“她觉得朱氏是我逼死的,心中自然是将我当做了仇人。”沈昕娘摇头道,“怎么盼着我不好,都不奇怪。”

金香哼了一声,“朱氏分明是自作孽不可活,关娘子什么事?偏偏碰死在娘子房间里头,真是让人晦气!她竟还有脸将娘子当仇人?”

“人总会美化自己的行为,将错都推到旁人的身上来维护自己。”沈昕娘说道,“她已经被关进祠堂,那便不说她了,她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四娘既然知道我被掳走的消息,还是快些送信过去,叫她知道我已经平安回来,免得多担心。”

金香点头应下。“还有公孙娘子那里,也****派人来问呢。”

沈昕娘点点头,让她派人去送信。

方琰以虞家兄弟二人私自占据行宫,其心不轨,奏请圣上严惩虞家兄弟,并奏请搜查虞家。

圣上自然当即立批,折子下到内阁,公孙将军早就包围在虞家外头,没有耽搁多久,便拿到圣旨,闯入一直在京城,几乎是不可一世般存在的虞国舅府上。

府上还留有家仆守卫,但此时在神策军带有圣旨搜查之下,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只能乖乖的被人驱赶到角落里头,眼看着大厦倾倒,只在瞬息之间。

神策军整日在丰裕口都是洒脱惯了的,搜查起来的时候,动作亦十分粗野,那蜀绣的屏风,汝瓷的摆件,在他们搜查之下,倒得倒,碎的碎,虞家家仆直看的心惊肉跳,心疼不已。

可当公孙将军搜出重要物件之时,虞家家仆才知道,摔碎了的汝瓷,摔坏的屏风算个屁呀!皆抵不上公孙将军搜出这一个物件儿能给虞家带来的伤害。

虞家这次,怕是真的要倒了!

当从虞家搜出这东西呈到宫中,送到圣上面前的时候,不止是圣上,朝野亦是震动不已。

那漆盘上叠的整整齐齐的,竟是明黄的龙袍!

大臣家中私藏龙袍,且看着尺寸,应当是恰合虞泰身形的,这乃是谋逆之罪,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听着这一消息,且如今又不见了虞泰兄弟,朝堂之上人心动荡,所有先前跟虞家关系密切之人,纷纷跳出来参奏虞泰罪行,忙不迭的要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身在京城的虞家家眷,及家仆都被拿入大牢,空当的牢房立时便充盈起来,牢中狱卒们可是乐开了,这可是想当初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的权贵,说倒,也不过朝夕之间就倒了,果真是人生无常啊。

谋逆大罪,别说在京城的虞家家眷难逃其罪,便是在晋阳的虞家本家,也是不能幸免,旁人可以划清和虞家的界限,他们血脉亲情可是划不清的,圣上下令,将虞家族家之人,全部押解入京城受审。

远在晋阳的太守郭肃和陈提辖,早就等着这一日呢,待圣上指令传来之时,虞家人一个都别想跑!

有那消息灵通的,以为自己能在政令布下之前,逃脱的,却不知陈提辖一早就盯着他们呢,敢逃的,二话不说,先打断腿,再将人拿下。

晋阳虞家哀哭一片,晋阳长久受虞家所害的百姓们却是兴高采烈,竟搭台子,请戏班子唱起了大戏,欢天喜地好似过年一般。

对虞家来说不是好事,可对受虞家迫害欺压的晋阳百姓来说,虞家倒台,无疑是这几十年来遇见的最好的事儿了!

外头风云突变,就连宫中也不安宁。

虞太后听闻这些事情,惊得几乎坐不住,“我还没死呢!我还是太后呢,他们这是要翻了天了?”

“娘娘,这都是前朝的事儿,您伸不上手啊,您若不管不问尚且还好,您若是过问了,怕是连您都……”她身边女官连连劝诫。

“我都如何?我乃是太后,他是圣上却也要叫我一声母后,他还能连我也问罪不成?”虞氏怒喝道。

“太后娘娘,谋逆之罪,莫说您不是圣上的生母,便是您就是圣上生母,是外戚亲厚还是皇权亲厚?太后娘娘想不明白么?”女官见太后犯糊涂,忍不住厉声说道。

太后被她呵斥之声,惊得一愣,瞪眼看着女官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呵斥到哀家头上来了?虞家倒了哀家还没倒呢?皇上还没有责问哀家,你一个宫女,就责问起哀家来了?”

女官连忙跪地,深吸一口气道:“太后娘娘息怒,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娘娘犯险。”

“哀家犯险?这世上,谁能让哀家遇险?这世上,还有比哀家更尊贵的人么?哀家倒要看看……”虞氏高昂着她骄傲的头颅,话未说完,却被人打断。

“母后自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没有谁能排在母后前头。”小皇帝背着手,被众人簇拥而来。

虞氏闻言一惊,看向小皇帝的时候,骤然间发现,小皇帝好似突然之间长大了,再不是那个被宫人抱在怀里,随她说什么听什么,她稍微大点儿声音,就会被吓得眼中含泪的小孩儿了。

他站在一众宫人前头,虽身量不算高,却已经初见那种君临天下的王者之势了。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的感觉。

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畏首畏尾的小男孩儿么?一身龙袍在他稍有些稚嫩的身上,竟也那般的妥帖,那般明媚耀眼。

虞氏愣愣的站着,恍惚之间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小皇帝。

“母后比朕更尊贵,母后的兄长也自认被朕更尊贵,这世上,怕是最为尊贵的姓,不是新安皇族方氏,而是你晋阳虞氏了吧?”小皇帝似笑非笑的说道。

虞氏闻言,似有些站不稳,倒退了一步,踩着自己的裙裾险些跌倒。

“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虞氏一族,可当不起……”

“当不起?做得起?朕虽并非母后亲生,可一直将母后当做是自己的生母一般,恭敬孝顺,更将虞国舅当做是自己的长辈一般信赖倚靠,可母后看看,你们虞家是如何回报于朕的?如何对待朕的信赖倚重的?”小皇帝忽而面色冷凝,一把推倒身后宫人奉着的漆盘,上头的龙袍随漆盘掉落在地上,明黄的颜色鲜艳刺目。

太后看着被扔在地上的龙袍,哥哥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哥哥想要把持朝政,哥哥想要架空小皇帝,让他永远都做个无知无用的傀儡,这天下便尽在他们虞家人手中。

可是哥哥也知道名不正言不顺,他能借着小皇帝发号施令,却永远不能坐上那皇位,地上那龙袍刺痛了她的眼睛。这龙袍究竟是有人陷害,还是确实是哥哥所藏,已经不重要了。

哥哥的心思,早已经昭然若揭,哥哥若是不病,便是家里藏了十件八件的龙袍,也没有人敢上门去搜。可是哥哥病倒了,如今哥哥和弟弟都不知去向,虞家的顶梁支柱一下子倒了两根,大厦倾覆,墙倒众人推,虞家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太后面色灰白,缓缓摇头,“我不知道,哀家一直在宫中,家中的事情哀家什么都不知道……同哀家无关……”

原想要维护虞家的太后娘娘,此时却不知怎的有些惧怕这年岁并不大的小皇帝,莫说维护之言,便是为自己辩解之言,都说的不甚顺畅。

小皇帝笑着点了点头,“母后自然是同此事无关的,母后整日在深宫之中,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事,母后深谙为妇人之道,如何会行如此不当之举?母后更不会徇私舞弊,想来虞家人如此行事,也是深深伤了母后的心,母后既嫁入方家,就早已是方家的人,虞家不顾惜母后,母后也当不要为虞家人伤心才是。若看到母后伤心,朕亦是不安难过。”

“是,皇上放心。”虞氏颔首道,“虞家是虞家,哀家是哀家。”

“有母后这话,朕便安心了。”小皇帝笑了笑,“母后养好身体,在这隆福宫中安心住着,断然不会因为虞家的过犯,就牵连母后的!母后平日里所用一应照旧,不可懈怠。不过未免虞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前来烦扰母后,隆福宫宫人不得随意进出。”

虞氏闻言一惊,瞪眼看向小皇帝,这是要将她软禁在宫中?

“母后觉得如何?”小皇帝倒还主动问她。

“这……”

“虞家人如此不顾及母后,做下此等忤逆犯上,大逆不道的事,母后定然不会为其说话的是么?”小皇帝笑脸一派天真。

但此时还以为他是真的天真的话,那虞氏也是傻到家了,“是,娘家如此,实在让哀家寒心。可……”

“嗯,母后也如此想,甚好。那母后就安心在宫中静养吧,母后且放心,日后不会有那烦心的事再来母后耳边,烦扰母后的。”小皇帝点头说道。

虞氏心中大怒,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来,小皇帝竟将她的退路都堵上,句句是为她考虑,句句是他恭顺孝敬,她若驳斥了他的话,倒是她这做母后的不知轻重!

待小皇帝带着宫人,一行浩浩荡荡的出去,并命人将隆福宫封锁起来,不得随意进出,虞氏才抚着心口怒嚎起来,“他这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我是他的母后,他竟敢,竟敢如此对我!”

“太后娘娘息怒……外头都是圣上的人呢……”女官小声劝道。

虞氏扶着心口,只觉胸中憋闷至极,“先帝爷还在天上看着他呢!他就敢如此对我……”

女官不由偷偷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若是真以为先帝爷在天上看着,那虞家如此行事,如此谋算方家权势江山,先帝爷只怕早就容不下了吧?

唔,说不得虞家今日落到此种田地,还就真是先帝爷在天有灵呢……女官不由偷偷朝天上拜了拜,再不多说一句。

骊山密密匝匝的林子里,虞泰被随从背在背上,行走飞快。

天寒地冻,他身上的狐裘披风,不知被这树林里密匝的树枝子给刮出了多少的破洞来,幸而依旧暖和,且背着他的随从背上也不断有暖流,温暖着他。

只是这公孙陵的神策军实在叫人讨厌,他都已经深入骊山,从北麓深入山中,却不见那神策军退兵,仍旧在山中搜索。他们每日不得不变换地方,不敢在一处久待。他手脚不能动,被随从们轮换背着赶路,连好生歇一歇的机会都没有,实在疲累。

“找到虞淼留下的记号没有?”虞泰在随从背上,缓缓问道。

随从冲管家摇了摇头,管家轻叹一声,“老爷莫急,这神策军在骊山里头到处搜索,大将军也不知身在何处,或许没往这个方向走也说不定,若是往这方向走了,咱们定能遇上的,老爷千万别急。”

虞泰僵直的视线看了管家一眼,管家越发强调,他心头越发急躁起来,“逃出骊山行宫,除了往这个方向逃,还能往哪儿去?”

“骊山这么大,哪儿也有可能啊,老爷……”管家叹了口气。

正要再劝,前头忽有人影一晃。

一众逃出来的随从,顿时一惊,立时将虞泰护在中间,四下看去,甚是防备。

“是虞淼?”虞国舅声音本就低微,此时又压低了声音问,只有背着他的随从听闻道了。随从悄悄摇头,“只怕不是……”

周围寂静无声,偶有一声寒鸦啼叫也让人心惊胆战。

若是神策军追来了,定然不会是一晃而过,若是大将军,也不会躲避不现身。这一晃而过的黑影,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根本不是人?是骊山里头的什么凶兽?

众人心下揣测着,不由的往一块儿里挤,相互寻找依靠,以壮胆量。

“是国舅爷?”

众人头顶忽然传来问话的声音,不由大惊,皆抬头向上看去。

便见一个身影,忽而从高处翩然落下,一席衣衫随风鼓起,颇有些仙风道骨。

众人立时扬起兵器,将虞泰护在中间。

“拜见国舅爷!多日不见,不曾想国舅爷已经成如今模样,实在另贫道伤心!”从树梢乘风落下的人拱手说道。

众人见状,心下松了一口气,有认识的人狐疑道:“这不是张道长么?”

管家闻言,拨开前头挡着的众人,向来者看去,“张铭之!你还敢出现!若不你——”

“管家,若不是你耽搁,将我摒除在国舅府外,何至于到今天这地步?”张铭之倒是先发制人,厉声斥责管家,并抬眼看向被随从背在背上的虞国舅,“国舅爷,良久不见,贫道一直惦记国舅爷身体,听闻国舅爷身体不好,贫道焦急不已,可惜一直不能见国舅爷,在抓沈娘子的时候,贫道甘愿出力,却险些被虞大将军斩杀,实在冤枉啊!”

被随从背在背上的虞泰,想要抬头看看张铭之说话间的神态嘴脸,却是脖子僵硬,动也不能动,只好艰难开口道:“张道长怎么会在此处现身?”

“贫道一直心系国舅爷,因为国舅爷是遭沈娘子所害,贫道也是被那沈娘子所算计,才同国舅爷之间生出嫌隙,所以贫道一直欲除沈娘子而后快,沈娘子被虞大将军带走之后,贫道就跟至骊山外头,遍寻不见,后来神策军前来被贫道尾随上来,才寻到国舅爷下落!”张铭之解释说道。

“张道长也看到了,如今我不过是这步田地,便是想要向张道长问罪,也不可能,张道长还现身作甚?”虞泰缓缓问道。

张铭之摸了摸下巴,“国舅爷如此就放弃了么?贫道以为,国舅爷的命途远不止如此!”

虞泰听闻,心中惊喜非常,他也觉得自己命途不止如此,他应当更加好命才是!先帝爷在的时候,还对他忍让几分,如今的一群毛孩子就想把他彻底斗倒?做梦!他只是还没找到虞淼而已,等他找到了虞淼,他一定能够东山再起!

沈昕娘不是说,他死不了么?便是浑身僵直不能动,也死不了,四十五,五十五,六十五,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活下去!既然如此,他就可以卷土重来!

“张道长这么说,是来帮我的?”虞泰问道。

张铭之立即点头,诚恳拱手道:“贫道一向对国舅爷十分敬重,且忠心耿耿,先前因为沈娘子的暗算设计,才让贫道同国舅爷误会丛生,如今若是能得国舅爷谅解,贫道必定回到国舅爷身边,效忠国舅爷,肝脑涂地!”

“好,好,好。”虞泰连说三遍,“你有此心,我铭记心中。在我已经落魄之时……还能寻到我……帮我的人,我……我虞泰铭感五内!至死不忘!”

张铭之谦卑的拱手躬身,“谢国舅爷信任。”

他等这么一个机会等的真是辛苦,其实早在神策军来之前,他就已经通过灵力的波动,寻到了骊山行宫,也偷偷刺探过,虽然是在外围,却也猜到了虞泰等人,及沈娘子正是藏在行宫里头。可有那个甚是讨厌道士,恨不得除道士而后快的虞大将军在,他不敢贸然上前,唯有一直留意,以寻机会好重新接近虞国舅。

如今这虞国舅落了单,和虞将军分开的时机,果真是天在助他!

“有了张道长相助,咱们必定能更顺利的寻到虞淼。”虞国舅有些高兴的说道。

张铭之却微微蹙了眉头,寻到虞将军?让虞将军好腾出手来杀他么?上次他是为了帮助虞将军抓住沈娘子而现身,就险些被虞淼给砍了脑袋,如今让他去找虞淼,岂不是自讨苦吃?

“骊山如此之大,国舅爷如今行动不便,虞将军却是速度非凡,国舅爷去寻虞将军,倒不如等着虞将军来寻到国舅爷呀!”张铭之一面觑着虞国舅的面色,一面试探说道。

“他先送了我出来,折返回去去抓沈氏……可,沈氏被救……他也不知去向……也不知他如今,是何情况……”虞泰有些担忧的说道。

张铭之皱眉想了想,“国舅爷如此居于被动地位,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占据主动!将情形逆转!”

虞泰闻言,微微一愣。管家也微微长了嘴,“张道长倒是说得轻松!如今神策军在后头紧追不舍,咱们能逃脱已经是万幸,如何还占据主动地位?”

张铭之呵呵一笑,“贫道不是来了么?贫道来,就是为了帮助国舅爷的!”

“你……你有办法?”虞泰有些激动的问道。

张铭之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要国舅爷肯相信贫道,贫道就有办法帮助国舅爷摆脱困境,不但更够摆脱被人追逐仓皇逃命的境况,还能让国舅爷变被动为主动,攻其不备!”

众人一听这话,虽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但气势立时就被提升不少,离开骊山行宫以后的奔走逃命,实在叫他们苦不堪言,若能摆脱此时困境,自然是再好不过。

“快快说来!”虞泰也十分激动道。

张铭之微微一笑,提步上前,随从立时让开,让他几步到了虞泰身边,他在虞泰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连距离很近的管家都没能听清楚。

管家便不悦皱眉,“如今跟在国舅爷身边的都是对国舅爷忠心耿耿的人,都是自己人,张道长这是防备着谁呢?”

他言语之中似有些不满,不满与张铭之将他摒除在外。当初张从国舅爷府上逃走,乃是因为他要抓张,他担心张铭之如今仍旧对他心怀怨对。

不料张铭之还没有开口,虞国舅倒是先呵斥道:“事情还未成……岂能宣之于口?真是整日呆在宅内……没有见识!”

管家闻言,委屈至极,却不敢当面反驳。张铭之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他生生从那笑容中看出几分讽刺之意。

张铭之指挥一行众人从骊山深处,绕道向外行去。

神策军还在外围搜索,管家不由大惊,可被随从背在背上的虞国舅却没有开口,像是十分认同张铭之,随从们也都紧跟着张铭之的脚步而行。管家立即从说一不二的位置上,被挤到了说话没人听的尴尬地步。

虞国舅尚未被寻到,虞淼也并未被擒获。五万神策军还未从骊山撤离,虞家已经天翻地覆。

朝夕之间,朝堂似乎已经变了天了。

而一直被关在祠堂里的沈五娘,却对外头形势不甚清楚,她裹紧了肩上的披风,这祠堂也是该修缮了,这么冷的天,连个暖炉都没有,夜里她躺在几个蒲团之上,裹着不厚的被子几乎夜夜都被冻醒。

“娘子,娘子!”丫鬟熟悉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了进来。

沈五娘立即快步来到祠堂门口,几乎是从丫鬟手中将热汤饭给抢过来的,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现在几乎是渴盼着丫鬟来给她送饭,虽是粗茶淡饭,但起码是热乎的汤饭,一口热汤下肚,好似冻僵的整个人都找到些活力来。

“爹爹还没有说,什么时候将我放出去么?”沈五娘一面狼吞虎咽,一面问丫鬟道。

丫鬟摇了摇头,垂着眼眸,她不敢说,老爷怕是已经将五娘子给忘在这儿了。以往她来送饭的时候,还会有人看着管着,如今除了守着祠堂院门的婆子会向她要好处,旁人已经懒得理会她了。

以前相熟的小姐妹们,都劝她赶紧走怜姨娘或是安姨娘的路子,离五娘子远着点儿,不然跟着五娘子,没有好下场。

丫鬟却惦念着主仆一场的情谊,不忍看五娘子挨饿受冻。

“那公孙家呢?前来退婚了没有?”五娘子一面吸溜吸溜的喝着热汤,满面享受,一面讽刺问道。

但更讽刺的似乎是丫鬟给的答案,“没有……”

五娘子闻言一愣,抬眼看向丫鬟,“你说什么?”

“公孙家……没有人来退婚。”丫鬟小声说道。

沈五娘皱着眉头,手里捧着的汤都忘了喝,“这不可能!没有男人会不介意的!她先前是被秦家纳了,后来又伺候齐王,她……她怎么可能还笼络得了公孙将军的心?”

丫鬟轻叹一声,“娘子,你快些吃,吃饱了,婢子还得去扫院子呢……”

“你扫什么院子?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扫院子这种三等丫鬟做的活儿,什么时候会落到你的头上?你休要搪塞我!”沈五娘气咻咻道。

丫鬟垂着头,“娘子不在,婢子若是不听怜姨娘的吩咐,怜姨娘就要将婢子赶出沈家去……”

沈五娘一阵错愕,“她,她也欺人太甚了吧……”

“娘子还不知道,齐王妃回来了,虞家已经倒了,如今满府上的人都敬着同齐王妃要好的四娘子呢……便是公孙家退了婚,四娘子也断然不会受冷落……听闻已经有人打听着四娘子,想要向沈家提亲呢,不过是老爷已经应下了公孙将军家里,提亲的人才没有话说了……”丫鬟低声说道。

沈五娘瞪大了眼睛,半晌才连连摇头,“这不可能,你骗我的,怎么会这样呢?她不是被虞国舅虞将军给抓走了么?怎么可能还叫她活着回来?她怎么可能还能回来?虞家倒了?虞将军都回来了,虞家怎么会倒呢?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倒了?没人站在朝中说话就是倒了么?抄家灭族才叫倒!没有抄家灭族,便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你懂什么……”

“是抄家了呀!听说连晋阳的虞家祖家都给抄了,晋阳的虞家宗族被押解京城,要受审呢!”丫鬟僵着脸说道,“娘子,您快醒醒吧,找老爷认错,找四娘子说说好话,四娘子心善,定然不会记恨娘子的,说不定还能帮着娘子说情!借着齐王妃的光,娘子也能嫁个好人家!”

丫鬟一面劝着,一面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五娘却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她的丫鬟,“你哭什么哭?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你说,你究竟是被谁给收买了?四娘?还是沈昕娘?你被她们收买了来害我!”

说完,她自己也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热汤饭,哗啦一声,她将手里的汤碗摔在祠堂门口。

丫鬟惊愕抬头看她。

“你想害死我对不对?汤里,饭菜里,她们下了毒对不对?”沈五娘情绪有些失控的叫了起来。

丫鬟大惊失色,“娘子你说什么?嘘嘘,别惊动了外头的人!婢子没有,婢子怎么会害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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