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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娘娘身子不适的话,让臣妾让人到太医院请太医过来。太后娘娘的安康,关系到社稷百姓的幸福,为万民所系。”李华一字一字有点打抖地说着,这个屈着膝盖说话,比跪着更难受。
太后仍旧像是没有看见她未起身,问姑姑:“上回皇上让南宁织造送来的那批布,你给哀家挑一匹过来。”
“太后娘娘想要哪一种花色,奴婢去库房取。”姑姑答。
“就那匹,哀家说过蛮像哀家旧时穿过的。”
姑姑听明白了太后的话,微笑着含头:“那个布的花色,是南宁织造为了太后专门让人做的。”
“他们是为了讨好哀家,有这份心哀家心领了。只可惜,哀家这个年纪大了,要是论还是华才人这个年纪,倒也不怕穿出来看看。现在看着这花色,也只能是回忆当年的盛景。所以,就此放在库房里是浪费了,不如拿出来,送给年轻的穿穿。”太后吹了口茶盅上的热气。
姑姑抬步跨过门槛,带了库房钥匙去到库房取东西。
李华依旧屈膝半跪,姿势辛苦地等着太后吃完茶。
太后一口茶吃的许久。
李华虽然心里知道太后这肯定是为了拿捏她,也不知道自己那件自认天衣无缝的事儿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不过没有关系。你听听刚才太后说的那句话,说要拿出自己当年被先帝恩宠时穿过的布料,说当时也是她华才人这个年纪,这不是隐晦着要教训她李华一下后又要给她李华一颗糖果吃。太后是聪明人,肯定知道不能扫皇帝的脸,她如今是皇上的宠妃。
如此想想,李华觉得自己这个先苦后甘来的值,忍一忍便是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腿都麻了,两条腿几乎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为了太后那匹布撑下去的信念。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姑姑双手捧着那匹布走了进来。
在姑姑手上眺目一眼,李华心头惊呼:这个花色真好!
先帝当年宠太后的程度绝对不是胡说八道的,瞧瞧这个缎面,要多少股线才能织出这样繁复的百花颜色,可贵就贵在,这些花色不是浮现于表,是隐藏于缎面之中,望上去不显得张扬,低调含蓄,是宫里最喜欢的那种美。花线的颜色如此相近,这不是一般染色工艺的师傅能做到的。
李华心想,如果自己穿上这个花色做的衣服,万历爷问起时,说是太后赠的,万历爷知道太后都宠溺她,这,简直是太完美的结果了。
唇角忍不住上扬,只等着太后把布赐给她的那一刻跪个安,回头让人马上做衣服。
太后是翻开了姑姑拿来的那个布一角,眯眼瞧着,像是十分欢喜,爱不释手。姑姑说:“要不,太后,让南宁织造再送一匹过来。”
“你说的容易,能做这个布的那位老师傅已经年岁大了,你想想当年哀家几岁他几岁,上回哀家已经叮嘱过那边,不准再去为难那位老师傅了。”说完这句话,太后松开了手指,像是下定了决心,“这布,哀家想送给尚书府的二小姐。”
李华一时没有听清楚,不由抬起头,正欲张口:她本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不是二小姐。
太后说:“尚书府的二小姐要嫁进护国公府了。这个皇上也太不像样了些,和皇后听说在上回召见对方时只赐了支如意,这怎么行呢?护国公府兢兢业业,为朝廷守卫边疆数十年如一日。今儿要娶长媳了,说来我们两家还是亲戚,怎么可以如此的怠慢。”
姑姑低头,不敢答是不是,应说太后极少这样直面皇帝的不是。但不是说太后会不敢。万历爷是个好皇帝,那肯定是要孝敬母亲的。太后真正放一句话的话,万历爷是会尊重太后的意见的。何况,太后这个话是合情合理的,表面上是斥皇帝,其实,不过是当着李华的面,告诉李华做事不要太过分,帮皇帝和皇帝的妃子收拾一下惨剧。
李华的脸色却是顿然白了。想她进宫都有些时日了,一开始被人欺负那不用说,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人敢真的欺负她,毕竟她个人心思聪明狡猾,才华敏捷出众,戒备心又强,懂得攀龙附凤之招,进宫之后,还从没有真正的吃过亏。
这一次,是被太后真正地耍了一回。
“华才人。”
李华抖了抖唇,极力掩盖住心中的那股惊骇和愤怒,屈着的膝盖已经麻的她都几乎说不出话来。等了这么久,第一次辛苦这么久,结果,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吗?
“臣、臣妾在。”
“这布,哀家让人赐给你妹妹,二姑娘可能会觉得唐突。昨儿哀家听你说你们姐妹情深,就由你拿去给你妹妹吧。”
李华跪了下来,跪的时候两条腿都是发软的,身体被迫屈成一团,从来未有的屈辱的姿势,双手举起,更是维坚。偏偏那姑姑也像是有意刁难她,让她手抬了好一阵,才把布放到了她手里。
举着这个布,她还得磕头,感恩戴德地说:“臣妾代妹妹谢太后的赏赐。”
“嗯,去吧。”太后道。
李华深深地吸口气,站起来,虽然她努力维持,但是,究竟还是站不稳,差点摔倒。
姑姑惊呼:“华主子,用不用奴婢让人扶着你?”
“不用,姑姑。”李华声音哆嗦地说,“臣妾自己可以走。”
太后的注意力,已经像是被宫女摆置在桌子上的早膳吸引住了,笑吟吟地问:“今日早上,李公公都到御膳房里给哀家弄了些啥好吃的?”
李公公?
李华当即一惊。谁不知道,张公公向来负责去给太后娘娘提早膳的,张公公呢?
被处理了?!很有可能。
这样说,太后都知道她们干的事了?
李敏呢?李敏活着,被放回来了?
什么人救了李敏,还是李敏自己跑回来了?究竟李敏有没有活着?!
鲁爷为什么不撕票!
快气死她了!
李华的心里头一片惊乱,手里举着布退出太后的花厅时,脚步踉跄,毫无章次。到了外面,看到在那儿等着她的杏元,喊了声:“过来。”
杏元跑了过去,见她两条腿都直不起来了,同样是一惊,花容失色,伸手赶忙扶住她,问:“小主子,您是怎么了?”
看李华都说不出话来只是全身发抖,杏元赶紧又喊来人,备了轿子,把李华送回咸福宫。
回到了自己的场所,李华手里刚接过一杯热茶暖和手时,听到杏元将她从太后娘娘那儿带出来的布放到桌子上边看边赞道:“这是太后娘娘赐给小主子的吧?真是太好看了。奴婢马上让人给小主子做成个棉袄,冬天来时刚好可以穿,这个独一无二的花色,定是让皇上看了都喜不自禁,别人想问都没用呢。”
李华手里的茶,砰一声,落在了地上。
“混帐东西!”
杏元一惊,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是,肯定说错话了,连忙诚惶诚恐跪下来:“奴婢错了,错了!”
李华气得牙齿都打颤了:“这个布,是太后娘娘要赐给尚书府二小姐的。让我在那儿跪了半个时辰,再让我送给尚书府二小姐。”
杏元听完她口里这话,脸上不止吃惊,是不可置信:“这——”
“你还不懂吗?福禄宫的张公公,恐怕已经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聪明点的,都应该知道如今我们一条船上,你们家小主子若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的下场恐怕只会比我惨。”
李华这话刚说完,屋里所有人的身体都抖得如落叶似的。
顿了下,李华说:“也不需要太紧张了。这个时候,更需要沉得住气。人家不一定真的抓到我们把柄。张公公其实根本也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是的,小主子。”杏元站起来,连忙给她重新上杯热茶,才敢靠近她悄声报到从尚书府里未曾探回来的消息,“之前去的人还未回来报信,或许,二小姐如今不在府中。那么,这个布,真的是送回尚书府吗?”
李敏究竟活着没有?如果没有,为什么太后那样肯定李敏肯定活着?
李华心思百转,瞪了眼杏元:“太后娘娘亲赐的,你敢不送?”
杏元缩回脑袋,道:“奴婢等会儿让人回尚书府一趟。”
“等等。”李华眸光一转,像是有了主意,“把布送回我娘家之后,和娘家人说,这个布,是太后体恤我在宫中辛劳,挂念姐妹之情,特意,赐给我两个妹妹的,一人一半。”
杏元吃惊地眨个眼:太后让李华送这个东西,肯定是只给李敏的,为的也就是压压李华的士气。
如果一半送给了李莹?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李华冷冷一笑:“太后的话可是这么对臣妾说的,难道太后要让臣妾对两个妹妹顾此失彼?”
杏元嘴角微扬:“小主子说的是。”
李华眸里闪过一抹阴狠:老东西!想和她斗?!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纪了,是快进棺材的年纪了,还想逞威风?等死!
杏元拿着那个布嘱咐人回尚书府办事。
李华揭起茶盖,吹一口:“让人回我娘家的时候,让人告诉我母亲一声,说太后娘娘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如往常利索了,夜里经常失眠,让她问问我大舅,有没有些灵丹妙药可以缓解太后的病痛之苦,有的话,送点到我这儿来。”
“是,小主子。”
至于李敏,等她真的是活着再说吧。
李敏住的小院子,从早到晚都关着门,因为大家都知道昨天李敏去了宫里后便没有再回来,平常就不喜欢靠近这个病痨鬼住的地方怕沾上了晦气,如今更是除了李敏的人,没人愿意接近这个小院。
春梅从昨晚上,几乎一夜未眠,从李敏入宫开始等。
主子怎么样,奴才几乎也就什么样的命运了。
直到夜里半夜的时候,听巷子里的打更声,约是寅时的时候,快鸡鸣了。在这个时点上,是众人睡的正熟的时候,哪怕是王氏派来盯梢李敏的人,都打着哈欠找个地方去合一下眼。
春梅坐在李敏厢房门前的台阶上一动不动,两只手托着下巴打瞌睡。
突然一只手,在她肩头上点了下。
春梅乍然起身,回头,见是一名男子,那男子长得很好看,五官俊秀之外,混有一种英武的男子气概,身着的却是竹布蓝衫,看起来既普通又不平凡。春梅随之张口欲发出尖叫时,被那男子捂住了嘴。
“嘘。”只听对方说,“找件衣服,打盆水过来,不要惊动人。”
“你,你想干什么?”
“二姑娘回来了,可能衣服上有些沾,我们主子本想帮她换过,但是生怕她受惊,还是拿她自己的衣服比较好。”
春梅随他这话望过去,才发现自己小姐那个窄小的小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许多人,都在院子里,一个个默不吱声的,腰间都配着长刀,看起来很是吓人,但是,每个人转过头时看到她时,可能都知道她是李敏的人,所以,对她的目光倒不像那么凶恶,有些还面带微笑。
在这个时候,一名俨然与众不同的男子,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院子里的汉子,于是都下跪,依旧没有作声。
男子衣着并不华丽,但是,肩头披的那件大氅,黑中带金,像是黑暗里劈出来的一道金光,春梅心头便不由一阵发抖,待察觉时自己原来不知觉中已经跪了下来。
抱着李敏的朱隶,就此在她发白的小脸上扫了一眼,对其他人说:“别吓坏你们王妃的人了。”
“是的,主子。”回答这话的十一旗主苦笑不已,他什么时候对这个小丫鬟黑过脸了。
前面伏燕打开屋门,朱隶抱着李敏进屋之后,其余人,都守候在了门外。
春梅去打水了。
不久,她端着铜盆进来,看到了李敏躺在自己床上,而那个男人就坐在床边。春梅心里不禁想:这人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她家小姐已经是指给护国公府了吗?
近距离看,只见这个男人满脸大胡子,好是吓人。吓的她手指哆嗦,手里的铜盘差点儿掉了地上。
朱隶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轻轻把李敏的手掖进被子里。再过两三个时辰,她也就该醒了。而未等她醒,在尚书府的人醒来之前,他就得走了。
昨晚,也不知道她经受了多少惊吓。被人绑架,关进小黑屋,差点儿落进阎罗地府。倘若是一个普通家的小姐,怕已是吓到魂都去掉了一半。
但是,她不是。
他很记得,昨晚他千钧一发抓住她手时,她竟然还担心他叫他放手。
如此勇气,非一般姑娘家能具有的。
不愧是他朱隶看中的女人。
春梅将铜盆放到了三角架上,湿了脸巾拧了拧,走过去要给李敏擦脸。结果,那个男人什么都没说,直接拿过她手里的脸巾。
朱隶一点一点地在李敏的脸上擦掉那些沾上的灰,同时又怕弄醒她,动作只能轻了再轻。对于他这个从小在军营里野惯了的汉子而言,反而是最辛苦的动作。
擦到最后,她脸上干净了,他却是满头大汗,随手拿袖子往自己脸上一抹,湿了一大片。
外面,不知道是哪只鸡叫了第一声:天亮了。
他该走了。
不舍固然不舍,他还是帮她脱了脚上的袜子,再把棉被严严实实地帮她盖好,凌晨的天气最为寒冷。
离开的时候,将脸巾直接丢进那个早已看着呆掉的小丫鬟手里,说:“好好照顾她,倘若她出点任何事,本王唯你是问。”
春梅啪一下,跪了下来:“是。”
有些事不需要明说,犹如当时李敏从丫鬟里面挑出春梅当备胎时,已经发现这个小丫鬟,有比念夏聪明的地方。念夏没有看出来,春梅不需要多讲,已经看了出来听了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是李敏未来的老公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朱隶是活着,大家都不是说朱隶死了吗?
据说,那些在北燕的民众,听说朱隶死的时候,一城的百姓全哭了,满城悬挂那白灯笼,到今日今时都未曾拿下过一个。
朱隶对待敌人是最可怕的坏人,对待自己百姓,是最可亲可近的人。这点,连皇上都忌惮三分。
春梅反正在听说到自己家小姐将来要嫁的这个姑爷时,一直都是觉得十分惋惜。因为,朱隶死了。朱隶如果不死的话,绝对是天下最可靠的那种男人。
如今,朱隶回来了,春梅高兴,打心里高兴,李敏不止不用当寡妇了,而且,未来一定能过的很好。而且,李莹绝对要后悔死了,要对当时对李敏做出的那些事付出代价的。
春梅讨厌李莹,十分讨厌。因为她之前进尚书府时,跟过李华,也跟过李莹,知道这两位姑娘都是两面三刀的人。好的时候对你好,不好的时候,拿你直接当弃子丢掉。
这样的主子跟不得。刚被发到李敏这儿时,春梅也是愁眉苦脸的,因为谁不知道李敏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跟了李敏一样受累。好在,李敏心肠软归软,但是善良,不像李华李莹欺负人,她也就跟下来了。到后来,李敏身子好了,一切,阳光突破了乌云。
只是,这个事,暂时还不能对李敏说。
念夏是一起回来的,在隔壁的房里昏昏欲睡,直到日出时才睁了眼。
“念夏姐姐,你醒了?”春梅在她头顶上笑道。
“我是怎么了?”念夏扶着脑袋起身,接着,意识到什么,惊叫,“二小姐!”
“嘘。”春梅对她说,“二小姐在自己房里睡着呢。念夏姐姐,您忘了?”
念夏眨了眼,从她这短暂的一句话里能听出许多含义。
不会儿,隔壁房里有了动静。
李敏醒了过来。
清醒的那一刻,头微微地疼,好像有根针在里头刺了下,非把她刺醒了。这种感觉,有点像她当时在现代从车上坠崖时,生死一线的感受。昨晚上,对了,昨晚上她一样又差点死了一回。
手,抓了抓拳头,没有错,活着。李敏眼睛一眯,看到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那道浅印。
是一个男人留下的。
她和念夏的救命恩人。
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只记得,那个人,有一双举世京华的眼睛,像是包容了前罗万象的星空,深不见底的城府。
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人。
有那样一支短时间迅速反应,以一敌百,不用一点时间便是血洗了整个山寨的男人,像是阎罗,像是魔鬼,像是传说中的夜叉!
念夏和春梅两人急着走进屋里探看她时,只见她举着右手看着什么东西好像失了神。
李敏是想,那样的男子她从未见过,一双眼睛却似曾相识,换做是哪个朝代都好,现代也好,若是被她再遇上,她胸口里这颗心跳,砰,漏跳了一拍。
她仿若是在做梦,做一场惊心动魄的梦,又是梦回萦绕的梦。
“二小姐。”
念夏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精神,李敏坐了起身,动动手动动脚,没有任何损伤,再问小丫鬟:“你怎么回来的?”
念夏一怔,答:“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一睁开眼时,已经回到尚书府了。”
李敏锐利的视线,扫到了春梅头顶。
春梅一样摇头:“奴婢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二小姐和念夏在各自房里了。”
说起来并不奇怪,那个像夜叉的男人是有这个本事,做事都神不知鬼不觉的。但是,那人为何冒险救她?
与她有什么利益牵扯吗?
李敏百思不得其解。按理,她这个病痨鬼,和什么男人都没有关系。唯一有的那个,听说是要当她老公的人,已经死了。
“二小姐。”春梅机灵地提醒她,“肚子是不是饿了?奴婢弄了两个红薯,给姑娘做了姑娘喜欢吃的红薯粥。”
肚子是早已饿到前皮贴后皮了。听说有吃的,肠子内和念夏一起唱着空肠计,李敏为之一笑,道:“什么事都没有比吃饭重要。去拿上来吧。让你念夏姐姐也在这儿陪我吃。”
知道李敏不拘小节,春梅含笑点头答是,退了出去,关上门时,还能听见念夏告诫李敏的声音:奴婢怎么能和主子一块用膳?
李敏刮念夏的鼻子:人家皇上都和下面奴才一块吃过饭呢,我就怎么不行了?
王氏派来守在李敏院子门口的人,终于一觉醒来回来刺探情况,见到春梅推开门出来,急急插着两个口袋走上去,装作不经意地问:“春梅姑娘,你家二姑娘醒了吗?”
“是。”
是?!
春梅见对方满脸诧异挂在脸上,点点头:“我家姑娘昨晚一宿睡的可好了,早上想吃红薯粥,我到厨房去给小姐拿。”
“是,是吗?”对方喘了会儿气,心想糟了,李敏是什么回来的他都不知道,回头,要挨王氏骂了,紧跟在春梅后面问,“二姑娘什么时候回府的?”
“你说什么?二姑娘有出过府吗?”
于是,王氏早上刚醒,昨晚睡的不太好,太阳穴那儿几根青筋直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犯了风寒,想等过会儿让竹音到王兆雄那儿给她抓几服药时,守在李敏院子门口的人回来和她说:李敏回来了。
王氏一把推开给她梳头的竹音,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春梅那个死丫头,嘴硬说二姑娘压根没有出过府。”
这个主意不是春梅出的,是朱隶在送李敏回来的路上,和公孙良生商量之后谋划出来的策略。李敏被绑,有关姑娘贞洁的问题,可能不会儿马上会被王氏大做文章。到时候,李敏清闺被毁,朱隶担心她为此受苦。这样的话,还不如就接着王氏和李华的话。不是说李敏没有进宫惹得皇上和太后生气吗。李敏没有进宫,带李敏进宫的张公公又被处理了,等于死无对证。王氏和李华,总不能自己驳自己的嘴。李敏进宫后失踪遭绑架的事儿,也就不成立了。
王氏狠狠地抽了口凉气,头部一阵剧痛。竹音在旁扶着她:“夫人,要不,让奴婢再去二姑娘的院子里探探,或许春梅那个死丫头是在帮二姑娘说谎,二姑娘压根不在。”
这时候,李华那里来人了,带来了李华让人送来的东西。
一匹布。
送布的人,按照李华吩咐的话,都转述给王氏听了。
王氏一听,马上明白到宫里人知道了。这下,手脚一阵冰凉和发抖。幸好,这事儿好像还没有抓到确凿的罪证。王氏把手按在布匹上,深思了会儿,说:“按照华才人说的,一半送去三小姐屋里,一半送去二姑娘那里。”
“可是,只有一半的布,够不够做冬天的衣物?”竹音说。
王氏睨了她一眼,一下子明白了她的主意。一半一半,谁又知道,这个一半是多少,大可以,把大的一半送到李莹那儿,小的一半,送到李敏那儿。
“照你想的去做吧。”王氏把布交给了她。
竹音急忙上前接过。
王氏坐下来,在心里又想了会儿。这个继女一日不除,她心头是没法安定的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能从鲁爷手里把李敏救了出来。因为鲁爷收了她们银子,不可能马上放了李敏的。
究竟是什么人,还是李敏自己逃了出来?
门口,传来小厮报道的一声:“老爷回来了。”
李大同昨晚貌似在衙门里加班加点,戴了两只黑眼圈在今早上才回到家。
王氏迎上去,扶着他坐到榻上,给他脱了靴子袜子,问:“吃过早饭没有?”
“吃过了。”李大同喘着气道,伸手要竹音倒杯热茶来。
王氏让人给他捶两条腿,再吩咐人去打水,好让他洗脸。
李大同喝过了口茶,缓过了气,问她:“你前晚上,是不是问过我,有没有教过敏儿写字?”
王氏装糊涂:“有吗?”
“呵。”李大同冷笑一声,“我就觉得奇怪,你怎么突然会问我这个问题。结果你知道不知道,昨儿我回到衙门,同僚有个是大学士,今皇上面前那位红人周大学士的友人,说,周大学士在宫里见到我们家二姑娘写的字,回头和所有人一说。同僚回头来问我,什么时候我藏拙了?你说我怎么答?是蒙在鼓里差点被你害死了!”
王氏惊吓地跪了下来:“老爷这话怎么讲?”
“要是皇上找了我去问,让我写几个藏拙的字,我写不出来,你说怎么办?”
王氏舌头打了结:“这,妾身也是以为,敏儿的字是老爷教的,因为府中除了老爷,又有谁能写出那样的字?”
李大同砰一声,在桌子上按了茶盅,几分愠怒未消:“即便如此,你也不该瞒着我!素知道你不喜欢敏儿,可是,敏儿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还哪儿碍着你眼了!”
王氏心头一阵委屈和生气,心里念道:还不是因为你,拿了徐氏过世后的几个箱子一直当宝贝似的自己藏着,怎不让人生气!这股气不撒到李敏头上难道去挖徐氏的坟墓?
看着王氏不说话,李大同歇了会儿气,说:“敏儿的嫁妆你这个做母亲的,办的怎么样了?”
王氏一听撅了嘴:“老爷不是把那块地都送给了她当嫁妆吗?她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大同眼皮一跳,怕的是自己外面养小三的事东窗事发,于是支支吾吾地说:“你想想,我这不是送给她的,是送给护国公府的。已经因为莹儿让护国公府的人不满了,送块地过去消灾又怎么了?”
“可莹儿怎么办?妾身本想着有那块地给莹儿的。”
“我回头再帮你找找再拿块地吧。”
王氏这才高兴地站了起来,给他捶肩头说:“老爷,敏儿的嫁妆你就放心吧。我这个当母亲的,难道能黑了老爷的脸吗?”
“嗯。”李大同拨开她的手起身,“我昨晚一宿没有睡,到房里睡睡。敏儿的字,听说宫里暂时没问了,你也不要傻乎乎的,像刺探我那样到处问,到时候让我情何以堪。”
“遵命,老爷。”
送了李大同走,王氏先叫来了张嬷嬷:“顺天府里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张嬷嬷道:“夫人,顺天府里都打点好了。杨大夫在里头吃好的睡好的,只是问,什么时候能从牢里出来?”
“哼。”王氏听到那句吃好的睡好的,杨洛宁行啊,弄了个烂摊子给她收拾,还吃的香睡得着,她天天在夜里做噩梦,担心被他背叛了,“他就这句话?”
“是。”
“告诉他,过几天,他不用在牢房里躺着了。”
不过,不是竖着出狱,是横着出狱。
人,总要死了,才不会乱说话。
李敏吃完早饭,吃饱喝足精神爽。没过多久,竹音亲自上门来了,带来了李华从宫里送出的布。
“二姑娘,这是华才人从宫里送过来的,说是太后赐的,华才人体恤姐妹情深,让人特意送回尚书府给两个妹妹。”
念夏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布,接过手,一掂,轻飘飘的,哪有一匹,怕连三分之一匹都没有。这样花色的布,做衣服当然最好看的。但是,量只剩这么多,能做成啥?连做双鞋都要考虑考虑。
这个李华真行,还是说李莹自己故意先拿大头的。不管怎样,这对姐妹狼狈为奸。
念夏忍不住刺对方一句:“三姑娘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是底下人自己分的这个布?”
竹音狠瞪了念夏:“二姑娘,谁不知道三姑娘是大好人。太后娘娘的布送过来时,连半匹都不到,三姑娘只拿了一点,多的,全留给二姑娘了,因为二姑娘不是要出嫁了吗,知道二姑娘需要衣服,不能到尚书府之后显得寒碜。”
李敏淡淡扫了竹音一眼:“你也知道我寒碜?”
口气不大,声音里透的那股威严,让竹音愣了下,低下头:“不,奴婢——”
“把她头上的钗子拔下来。做奴才的,戴的比主子还好,还敢口口声声说主子寒碜。夫人不骂你,我若不代夫人管教你,出去了,被人说起,都会说尚书府里出了个内贼。”
几句话下来,竹音已经吓到说不出话。要是被误认为贼,送去官府就是乱杖打死的了,王氏都保不了她。
念夏上前,拿下她头上的银钗,这是货真价实的银子打造的,花饰比李敏头上的素钗是美多了。
竹音披头散发跪下来,一句屁都不敢再放,只在李敏面前磕头:“二姑娘饶命!那钗子真不是奴婢偷的,是夫人赐给奴婢的。”
“不是老爷赐的?”
竹音一怔,确实是李大同给她的,王氏对此睁只眼闭只眼。可李敏怎么知道。
李敏想都知道,自己父亲那个风流样。
“起身吧。布我信你是自己私底下分的,也是你自己做的主张,三小姐也未睡醒,所以,这个布你拿回去,差事要办好了,否则,又要说尚书府再出了个内贼。”
竹音磕了脑袋,颤颤巍巍地跪着退了出去。
等她再让底下一个小丫鬟把布送来时,明显布料多了许多,不敢偷工减料,有将近半匹布了。
念夏因此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只得真正要作死了才知道厉害。”
话说,这个不知死活的,还有一个人。
李敏吩咐念夏:“让王德胜过来我这儿,我有事让他去做。”
王德胜进来时,已经穿上了李敏让徐掌柜给他做上的新衣,一进门,先是叩谢:“二姑娘平安归来,我也是今早上回到京师时才听徐掌柜说起,以后必定不离开二姑娘了。”
“昨天的事儿属于意外。你身负重任,许多事儿只能由你亲力亲为,不需时时刻刻挂我心上。要相信你家主子不是一风吹就倒下的稻草人。”
王德胜点头:“奴才只听二姑娘的话。二姑娘叫奴才办什么奴才就办什么。”
“你知道顺天府里如今关押着一个人。”
“奴才有听说,是杨大夫。”王德胜握紧了拳头,早就想揍死这个敢害死李敏的伪神医了。
“可能就这两日,牢狱里会传出他死了的消息,你先进牢里帮我想方设法看着他,不要让他轻易死了。再把他带到我这儿来。”
“二小姐?”王德胜惊问,让杨洛宁死了不是更好吗。
“这人是活该死。但是,很多事情未弄明白,让他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还不如先让他不死,总有一天,会让他还清自己一身罪孽的。”
王德胜抱拳走了出去。
念夏在旁,打量太后送来的半匹布,越看越高兴,直说这花色太好看,只可惜,不能用做嫁衣的颜色。同时,担忧起了李敏的嫁衣嫁妆,该怎么办。
见府中的人都没有什么动静,就知道王氏在这个事儿上一点儿是不急的,而且理由堂皇,说人家护国公府都没有送聘礼过来呢,着急准备自己家女儿的嫁妆干嘛。
护国公府里
尤氏左右犹豫,送聘礼过去的话,等于是接受了李敏这个儿媳妇,但是,现在问题是接受不接受,因为皇旨下来,他们护国公府也不可能抗命。结果,问题出在该准备多少聘礼。是要风光代大儿子娶这个媳妇,给李敏这个脸,还是说随便一弄,直接冷待未过门的儿媳。
朱理早晨出外溜了一圈马回来,护国公府世世代代都是骑射好手,他取下肩上鹿皮制的箭筒,交给底下的人,进到屋里,看到尤氏在发呆像是有些伤神,英姿的秀眉皱了皱,上前说:“母亲,如果大哥的婚事有什么想不到的,不如进宫里问问容妃娘娘的意见。”
尤氏因他这句话像是醒悟了过来,说:“也对,很久都没有进宫看看容妃娘娘了。前些日子一直就听说她身子不适,都没有找个时机进宫瞧瞧她。”
“之前是容妃娘娘让人来说不用。现在,是有事找容妃娘娘商议,恐怕容妃娘娘也不会拒绝母亲。”朱理说着让人准备马车,“事不宜迟,我随母亲进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