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黑衣军团’将士清晨昂首阔步地杀出函谷,中午时分却丢盔弃甲般灰溜溜败退回来,那巨大的反差不禁让留守的旧秦军兵士愕然,心中不禁暗自庆幸:幸亏没点上自己出战,否则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垂头丧气的章邯和司马欣、董翳三人灰溜溜地回到帅府,一屁股坐在榻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气氛压抑得很!
不一会儿,典军校尉也一脸晦气的走了进来,一看三名主将面沉似水、一语不发,顿时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道:“大将军、司马将军、董将军,伤亡情况计点出来了!”
“念!”章邯一脸晦气地道。
校尉咽了口唾沫,看了看竹简上的数字,有些担心章邯会发飚,小心翼翼地道:“是役,我军步骑伤五万三千余人,另外有五万一千余人没有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念完后,偷偷地看了章邯三人。
听到这么个可怕的数字,章邯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唉,你下去吧!”章邯痛苦地挥了挥手。“喏!”校尉如释重负,飞快地退了下去。
只此一役,‘黑衣兵团’伤亡便达到十万人,几近出战兵员的三分之一。这么个无奈的结果不禁让章邯超级郁闷!如果扶苏拒不出战,章邯还真拿扶苏没辙:毕竟‘黑衣军团’兵力再多也经不住这样消耗的!
正当三人大感郁闷时,忽然间阶下传来一阵迅急的脚步声和甲胄的摩擦声,章邯三人一惊,抬头看去:便见监军郑波正在数十名甲士的簇拥下阔步而来。
入得厅来,郑波扫视了一下厅中,随即尖声大喝道:“来啊,将反贼章邯与我拿下!”“喏!”甲士们应了一声,一拥上前,就要拿下章邯。
“且慢!”章邯大惊,急起身相阻:“郑大人,章邯所犯何罪?你要拿我!”“哼哼,所犯何罪!?通敌卖国,意图不轨,这等大罪还不够拿下你吗?”郑波阴森森地道。
“什么!?我通敌卖国,意图不轨!?郑大人,你无凭无据,怎么如此污陷于我!?”章邯恼得面孔发了青,强忍着心中的不快,沉声道。
“哼哼,你以为郑某是傻瓜吗,不知道你的险恶勾当!?前番,你与扶苏的书信就十分可疑,若非没有确实证据,早就将你拿下了!今日阵前,伪帝扶苏跟你说的那句话甭以为本大人不知道,若非你和他早有预谋,凭什么要给你王侯之位!?这还道还证明不了你的罪行吗!?”郑波也是信心十足,振振有辞!
章邯大怒,真是个不可救药的糊涂蛋,强自隐忍心中的愤怒道:“郑大人,若章某真的意图不轨,为何今日要与扶苏浴血死战!?将士们鲜血难道还不能证明章某的清白吗!?”
“说得好!”郑波反而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路上我正好碰到了典军校尉,知道了我军今日伤亡竟达十万众,如此惨重的损失要不是和你扶苏合谋卖国,焉能如此!?章邯,你好歹毒!我关中几乎倾其所有,凑了三十多万大军,被你这样一折腾,几乎去了三成,再不将你拿下,我看没几天这三十多万就被你全卖光了!还愣着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且慢!”司马欣急了,连忙起身道:“郑大人,章将军今日亲在阵前指挥破阵,几次都险险被敌军矢石击中,如此冒死,岂能是通敌卖国之人!?请大人明察!”
“是啊!”董翳也不忍章邯落入奸贼之手,起身为其辩解:“只凭那扶苏一句话,又岂能将一军主帅拿下,这可不是儿戏之事!?”
“胡说!”郑波尖利的嗓音立时提高了八度:“现在不拿下他,难道等他偷偷将秦国卖了才拿!你二人为他如此辩解,若非与伪帝扶苏也有勾连!?”
好吗,司马欣、董翳也被扣上了一顶‘通敌卖国’的大帽。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见郑波像疯狗一样乱咬,心中大怒,几乎真想拔剑将这奸贼乱剑砍死。但一想到家人还在赵高手中,顿时泄了气氛,一时沉默无语。
见司马欣和董翳被一顿痛骂骂焉了,郑波不禁得意洋洋地道:“还愣着干什么,将章邯这反贼拿下!”“喏!”这回甲士们再无犹豫,各持长剑,便扑了上来。
“铮!”章邯奋力拔出长剑,虎视众人,众甲士一时惊愕,不敢上前。郑波见状大怒:“章邯,你敢拒捕不成!?”
章邯一脸铁青,咬牙切齿地道:“本将军是钦命所授,你虽是监军却也只能停我军权,不能拿我!”
“嘿嘿!你要圣旨吗,本监军这里有!”说着,郑波大摇大摆地从怀中取出了密旨,扬声道:“兹命钦使郑波至函谷军前监军,如有做战不力、通敌卖国者,无论职位高低,一经证实,尽可拿下!若主将被废,则副将替之,依次类推!钦此——”郑波长长地拖了个颤音!
章邯呆了,司马欣和董翳二人也呆了。章邯苦笑:“看来,赵高这阉贼根本不信任我,竟然早就备好密旨、监军准备将我废了!完了,扶苏啊扶苏,我章邯算是被你害死了!”司马欣和董翳二人互视一眼,心中也是寒意直冒:“看来,赵高对我三人是一个也不信任,不然那个‘依次类推’所为何来!?章邯倒霉只是前奏,说不定下面就轮到我二人了!”
见章邯三人无语,郑波得意洋洋地道:“章邯,既有圣旨在此,还不束手就擒!”章邯叹了口气,弃了长剑,默然无语。
甲士们松了口气,一拥而上,便将章邯绳捆索绑起来。捆绑之中,章邯只是闭目锁唇,毫无一点反应。
司马欣心中长叹,他和董翳虽不算什么忠臣,却也不算佞臣,见章邯被囚,不禁有兔死狐悲之感,忽地上前道:“郑大人,您将章邯拿下,不如欲如何处置?”
郑波傲然道:“自然是将其押解回咸阳,交由陛下和丞相发落!”司马欣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妥,不妥!”
“有何不妥!?”郑波一脸愕然。
“大人请想,”司马欣谆谆诱导:“现在章邯只是有很大谋反的嫌疑,却还没有什么过得硬的真凭实据吧!?万一其中有所误差,章邯是冤枉的,大人却已将章邯拿下,解至咸阳,必然导致军心大乱。万一扶苏趁机来攻,大势危矣!不如暂且将章邯羁押在帅府之中,对外伪称病重,暂由他人代理军务,另派人火速将此事飞报咸阳,让陛下和丞相决断。这样一来,既可一时稳定住军心,二也可让陛下和丞相速作决断。如果日后陛下和丞相认为章邯果然有罪,再押解回京不迟;如果认为无罪,便可官复原职,又可保持军心稳定!您看如何?”
‘黑衣军团’是章邯一手编组的,他在军中的威望无人可以替代,司马欣真的很担心:一旦章邯被拿下,军心会不会大溃?而且司马欣对章邯是否通敌卖国也还有很大疑虑,所以才使了个缓兵之计,希望赵高等人能够相信章邯,归还军权。不过,这种希望当真渺芒得很,当然,有总比没好!
郑波愣了愣,不由得也有些担心:“突然将章邯拿下,万一军中生变,被扶苏破了函谷,反而不美。这样丞相恐怕不会饶过洒家!嗯,暂且将其押在帅府,等丞相有了决断再说,这倒是一个稳妥之策!”便笑咪咪地道:“司马将军所言甚是,那就如此决定吧!本监军亲自搬来帅府,负责羁押章邯!噢,对了,章邯的职权便暂由司马将军来代领吧,其它的事情司马将军自会知道如何去做吧!”
司马欣点了点头,瞥了章邯一眼,点了点头道:“知道,我立即严令中军卫士禁口,敢泄露机密者,杀无赦。并无对外宣布章将军大病之中,军权暂由我来接掌!”
“嗯!”郑波满意的点了点头。
“陛下,好消息,好消息!”扶苏正中御帐中批阅奏章,突然间张良兴冲冲地奔了进来。
“噢,子房,有何消息让你如此惊喜!?莫非上党已克,还是壶关李良已经投降!?”扶苏笑道。
“都不是,都不是!那两处还没有消息呢!陛下,是函谷关中的密探传来消息:章邯突然生病,监军郑波宣布由司马欣代掌军权!”张良喜气洋洋地道。
“噢,这是不是意味着……”扶苏双目间精光闪动。“正是,陛下,一定是我军的离间计生效了,章邯已经被监军郑波拿下,由司马欣代领军权了!”张良抢着道。
“太好了!大计将成矣!”扶苏也是喜出望外,差点乐歪了嘴!
“只是,陛下,章邯现在已经被卸去兵权、监禁起来,万一赵高决心将其除去,他还有可能举兵背反吗!?”张良有些担心。
“哈哈哈!子房小看章邯了!那章邯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旦将他逼到绝境上,他可是什么人都敢咬一口的!这样的人绝不会束手待毙,你就看好吧!”扶苏自信满满地道。
“但愿如此吧!”张良也笑了,目光中仍有些疑惑!
关中咸阳城。
这是深夜,咸阳城中大部分人家的灯火都熄灭了。现在是多事之秋,流民盗贼众多,国中精壮男子又被抽调一空,一旦入夜,剩下的那些老幼妇孺们哪敢大意,自然早早关门熄灯歇息!
而在赵高丞相府的密室里,却仍然是灯火通明,如在白昼!赵高、李斯、阎乐,这目前朝中奸党最核心的三分子一个都不少,俱在室内!
“啊——!”李斯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道:“丞相,深夜相召我等,有何急事?”“是啊,父亲!不会是边关又出什么事了吧?”阎乐一副纵欲过度、无精打采的模样!
赵高眼旁有些眼屎,脸上更有些倦意,显然也是从睡梦中被惊起的。“你们自己看吧!”赵高阴沉着脸,将郑波的密报交给了李斯和阎乐。
“什么!?章邯真的要造反!?”一看密报,李斯和阎乐二人不禁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不会吧,那章邯真的不顾妻小的安危了!?那这厮为了富贵,也太狠毒了点吧!?”李斯还有些疑惑!“我看很有可能,扶苏以王侯之位相邀,诱惑何其巨大!?我秦国碍于祖训,异姓不能封王,扶苏新立一国,一定没有这个顾虑!这世上有很多人为了富贵,什么事做不出来!?何况这章邯一直和我等就不咬弦!”阎乐自己是小人,思维也是小人型的!
赵高目光中露出凶狠之意:“前番我看这章邯和扶苏暗通书信就有谋逆之意,此番阵前一语,更显其狼子野心。密报又说:前日一战,章邯更是死伤将士近十万众!这简直是拿我秦国将士送死以成全其富贵,其心何其毒也!”
“那丞相打算如何处置章邯?还有,密报上说,司马欣和董翳二人好像一直在为章邯说情,说不定也有可疑,这二人又如何处置?”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斯和赵高呆得久了,疑心病也变重了起来,对章邯也真的不再信任!
赵高目光闪了闪,想了一会道:“为免后患,章邯必须除去!司马欣和董翳二人暂时不能动,他们为章邯说情,也许只是出于同僚之谊,何况也没有一点他们有异心的证据。若除了他们,朝中难道还有什么可以领兵之人么!?不过,主将之位不能再让司马欣担当,另派一人为好!”
“嗯!”李斯沉吟敢一下道:“丞相,有两个问题:第一,章邯怎样除去?如果在军中杀之,恐怕会引起兵变,不知诈做调其回京另做它用,诱其回京后再杀之,然后除其家小。第二,派何人做函谷前线主将?这个人选不求知兵,但求忠诚,以便和郑波一起监督司马欣和董翳二人做战!”
赵高点了点头道:“李大人考虑得很周到。明日一早我就向陛下请旨,调章邯回京后除之。那章邯已被郑波控制,又有家小在我等手中,想必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至于何人接替章邯之职吗……”赵高挠了挠头,一时苦着脸,想不出人选来。
这也难怪,赵高一党不是拍马逢迎之辈,就是阴险毒辣之人,让这些人去统兵,何其难也!
李斯、阎乐二人见赵高为难,也开始帮着想起来。忽地阎乐道:“已故老将杨端和之孙杨番乃名将之后,又是武艺高强之辈,不如令其统军!”李斯闻言直摇头道:“胡闹,那杨番不过二旬小儿而已,乃区区一咸阳中尉,秩比亦不过六百石,让他担当主将,谁会服他。章邯毕竟还是九卿之一的将作少府副官,官阶比他高多了。而且那杨端和生前和扶苏交情莫逆,他的孙子怎能重用!?”
“嗯,李大人说得对!”赵高点了点头,忽地道:“李大人次子李休正当盛年,而且自幼熟读兵书,担任廷尉左史以来,也是中规中矩,让他任大将军如何?”
李斯吃了一惊道:“这——,劣子不过二十多岁,如何能任此重职?”李斯不太想让儿子去,毕竟前线太过危险,而李由死后,这李休可是李家惟一一根独苗了!
“唉,李大人不必推辞了!在此国难当头之际,理当为国效力吗!而且李公子也是自己人,我等用着也放心吗!”赵高一锤定音!
无奈何,李斯不敢反驳,只得苦笑一声道:“谨遵丞相之命!”
“兹大将军章邯镇守函谷,劳苦功高,朕心甚悦,现调回咸阳另有任用。另,任命廷尉府左史李休为大将军,替章邯职。限章卿三日内将军务交接完毕,立即起程回京!钦此——”宣旨的宦官又是脱了一声长长的颤音!
章邯面无表情地听完圣旨,沉声道:“章邯接旨!”举起双手,将圣旨接过。在一旁提心吊胆听旨的司马欣和董翳二人见只是把章邯调走而已,心中也为章邯松了口气。不过对派一个毛头小子来任大将军二人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虽然他任大将军前的官职和章邯是一个级别的!
知道其中内情的郑波笑眯眯地对章邯道:“章将军,陛下和丞相还是信任你的吗,郑波前番多有得罪,千万莫要放在心上。日后飞皇腾达之时,千万莫要忘了郑某!”心中却在暗笑:章邯,永别了!
章邯却微然一笑道:“好说,好说!这近几月来,章某身负重担,真是每日里食不甘味、夜不能寝、诚惶诚恐!如今终于可以放下重担、好好地歇上一口气,心里别提多舒服了!”随即对李休笑道:“李将军,圣上限三日内交接完军务,我看也不必急在一时,不如今晚让章某为你接风洗尘、再好好歇息一下,明日开始,章某便安排交接!你看如何?”
李休毕竟是年青人,刚任大将军,正自心气高昂,见章邯如此客气,不好驳了面子,又知章邯回京必死,有些可怜章邯,便笑道:“那李某就打搅了,却之不恭,却之不恭!”“请!”“请!”众人谦让着便奔内室而去。
席间,章邯谈笑自若,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郑波、李休丝毫看不出什么异状,便也放心地在章邯、司马欣、董翳等人的陪同下开怀畅饮。
几近一更时分,李休、郑波二人哪像军中之士那般豪饮,俱各已经醉眼惺忪、不胜酒力。章邯不动声色,暂时恢复了大将军职权的他吩咐郑波、李休二人的亲随将二人带至帅府中厢房歇息,自与司马欣和董翳二将独自继续饮酒。
三人又吆五喝六地喝了一会,司马欣和董翳二人觉得酒力也差不多了,便也有告辞之意。章邯却用目光示意二人继续坐下,然后口中大叫道:“哈哈,两位将军好海量,来,我们继续喝。以后章某回咸阳了,再一起喝酒的机会可不多了!”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正疑惑时,忽然间顶上的天窗发出“咯嗒”一声轻响,两条蒙面黑衣人影从屋顶上飘然落下,轻巧无声。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大惊,以为是刺客,正欲拔剑相迎时,章邯低声道:“放心,自己人!”随即大笑道:“来来来,我再陪司马将军喝两杯!”将青铜酒觥碰得山响。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明白了:外面有郑波的人在监听,章邯这是在迷惑监听之人的耳目,看来,章邯有密事要说!
果然,章邯低声道:“你们将铠甲脱了让他们二人穿上,不要问为什么,相信我,快!”司马欣和董翳二人虽然目露疑惑之色,却也照办,迅速将身上的铠甲卸了下来。当然,过程中,这三人大喊大叫地划着酒令,做足了声势。
门外和酒席间隔着一道门和一面屏风,看不见酒席上有什么情况,只能用耳朵倾听,所以章邯也不怕露馅!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卸了铠甲之后,两个蒙面黑衣人火速着甲,并扯下了面罩。灯光映衬之下,司马欣和董翳二人吃了一惊:这两个黑衣人穿上他们的铠甲后,乍看起来,无论身材还是相貌竟然都和他们十分相似,若是在灯光晕眩的黑夜里,便更是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章邯大声道:“哈哈,司马将军、董将军,你们不胜酒力了!?真没用!行了,行了,不要摆出一副苦相!我即便送你们二人回去!”说着,便将酒壶中的残酒洒在两名假‘司马欣’和‘董翳’的身上,然后勾肩搭背地搂着二人出了房门。当然,三人脚步间都是‘踉踉跄跄,醉意十足’!
门外,灯光晕暗,一些中军卫士正在巡视,其中自有不少郑波派来之人。章邯假装醉意盎然地扶着假‘司马欣’和‘董翳’,对二将的卫士大叫道:“司马将军和董、董将军都、都喝多了,不、不能骑马,今、今天就留、留在帅府中歇息!来人啊,扶司、司马将军和董将、将军去厢房歇息,再为二位将、将军的卫士也安、安排好住处!”“喏!”有中军卫士应了声,扶着假‘司马欣’和‘董翳’去了。
黑夜里,光线不足,焉能分辩真假!
“呃!”章邯打了个酒嗝,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睡觉,睡觉!”便返回内室。
一直奉令在门口监视的郑波心腹见没有什么异状,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
章邯入得厅来,悄悄示意司马欣和董翳二人跟他进入卧室,见四下无人,司马欣忍不住道:“章将军,你这是何意!”
章邯目光中精光一闪,再也没有一点醉意,沉声道:“刚才那两人是章某的亲信,乔装后负责引开郑波等人的注意力。章某现在离死不远,行前有几句忠告说与两位将军!”
司马欣和董翳吓了一跳,司马欣道:“章将军为何如此说!?圣旨中不是没说大将军有何罪行,只是调大将军回京吗!?”
章邯冷笑道:“一派胡言!赵高等人的话要是能够当真,那母猪都会上树!你们想想看,以赵高那种多疑、阴毒的脾性,是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我现在被扶苏害得背上那么多疑点,那赵高可能放过我吗!?这善言调我回京,不过是怕在军中杀我引起兵变,打算将我骗到京城再做处决罢了!”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顿时醒悟,惊得冒出了一声冷汗。
董翳沉吟了一下,问道:“那章将军今番想对我二人说什么?”章邯沉声道:“今番我也看明白了,那扶苏以前所通的书信和前日阵前的那一番言语,分明使得就是离间计!我现在在赵高等人的眼里就是货真价实的谋逆者,两位将军向我与走得较近,恐怕在赵高等人眼里也脱不了干系。我若一死,恐两位将军大祸临头之日也为期不远了。现在之所以不动两位将军,不过是希望两位将军帮助稳定一下军心而已!一旦李休完全控制了军团,两位将军还有可用之处吗!?”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一时面面相觑,后背嗖嗖生寒,额头上也立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便连七八分的酒意也眨眼间去得一干二净。
董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一脸愁容地道:“那章将军以为我二人该如何做呢?”
章邯面色不动地道:“反,投靠扶苏!只要我三人联手,便可控制绝大部分军团士兵,扑灭郑波、李休亲信卫队和些许赵高党羽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届时,引新秦军入关,王侯之位那是唾手可得!”
“咝!”司马欣和董翳二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犹豫不定。
章邯沉声道:“二位将军已经失去赵高信任,继续为其效力,早晚必遭杀身之祸。另外,就算不死于赵高之手,一旦蒙恬北疆军从山西腾出身来,无论南侵潼关、还是西进萧关,秦国都必亡无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算看清楚了,以胡亥之无道、赵高之阴毒根本不是扶苏的对手。不由投之,即可保身,又可搏取富贵!请两位将军思之!”
司马欣面色阴晴不定,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挣扎。良久,痛苦地道:“章将军,你说得没错。只是,我等家小都在赵高等人掌握之中,若起兵反之,恐怕……”司马欣没有说下去,但意思章邯当然明白。
章邯也一脸黯然道:“若非逼于无奈,我又怎能走这一步!你们担心家小,我难道不担心吗!?只是,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我料十天半月之内,上党必然失陷,届时军团已然控制在李休之手,你们恐怕想反都没有机会了。妻子可以再娶,儿女可以再生,你我都只有三十许岁,富贵在手,何愁日后无妻无儿!”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互视一眼,陷入沉吟之中,一脸的痛苦之色。
良久,司马欣咬了咬牙,看了看董翳道:“董兄,拼了!你看如何?”董翳见司马欣主意已定,也咬了咬牙道:“好,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搏上一搏,或许还有活路!”
章邯大喜,纠正道:“不是或许还有活路!只要我三人联手,是肯定成功。届时,新秦军入关,我等便是开国之功臣,万载流芳!”
不要奇怪司马欣和董翳会听章邯之令造反,这二人原史中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兵败巨鹿之后,赵高有心除之,便毅然随章邯投靠了项羽,可见二人决非甘心束手就擒之人。
司马欣咬牙逼出一句话道:“也罢,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章兄,你说罢,如何做,某决不含糊!”
“好!我被郑波监控极严,只能由两位将军出面了。你二人即刻换上亲兵铠甲,并将发髻打散重编,装成亲兵,然后混出府去,去军营中召集我等亲信兵团。司马将军负责带兵前来帅府剿杀郑波、李休等残党,届时我率家兵和亲信卫士配合。我的印信现在还在司马将军手里,董将军便持之假说紧急军情将阉贼在军中的党羽星夜召集起来,一举全歼。如此,大事可定!”章邯在战术方面是一名极为难得的天才,对付郑波和李休这两个军事白手自然是措措有余。
“但是,我等以何理由举兵!?毕竟诸将中有不少人家小也在咸阳!”董翳考虑得比较全面。章邯森然道:“理由很简单,扶苏早就为我们准备好了。胡亥、赵高等人狼狈为奸,害死先帝,谋夺帝位,这就是第一条大罪。另外,杀戮功臣,横征暴敛,穷奢极欲,这是第二条大罪。另外,第三条得来点虚的,就说:赵高打算让李休催动大军十日内击败扶苏,违者诛九族。这样一来,众将别无选择,只能起兵!”
“好,我们马上就走!”司马欣和董翳二人立即换上章邯准备好的亲兵服,打散发髻,按低级军官的发型编好,趁着黑夜,大摇大摆地出了府邸!
什么,要军令!?司马欣身上多的是!
……
深夜,寂静的函谷关像是一座静卧在黑暗中的巨兽一样威风凛凛。忽然之间,函谷关内、关后,杀声震天,火光熊熊,十数里外都清晰可闻。
有斥堠飞报扶苏,从沉睡中惊醒的扶苏一骨碌爬将起来,飞也似地奔到帐外,慌得身后的宫侍们大呼小叫:“陛下,衣服!陛下,您还光着脚呢!”……
来到帐外,果见函谷关上空火光四起、杀声震天,不由得大笑道:“好了,好了!章邯那小子终于忍不住了!”
“陛下,您的衣服,您的鞋子!”几名宫侍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
“噢!”扶苏这才感觉到自己竟然是睡衣、赤脚便奔了出来,霎那间寒风呼啸,冻得扶苏连打了几个哈欠,连忙将衣服和鞋子穿好!
这时,张良也衣衫不整地奔了过来,远远地便大笑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事成矣!”
“妙哉,天助我也!关中定矣!”扶苏心中狂喜,几尽手舞足蹈!
这时,英布和羌槐也赶了过来,也是一脸的喜色。英布急道:“陛下,要不要末将领兵助那章邯一臂之力?”扶苏笑道:“不用,不用!那几只小虾米哪里是章邯的对手,我们只管等好消息便是!”“喏!”几人笑咪咪地,精神大好,一点困意也没有。
天明时分,有寨门军兵回禀扶苏:“启禀陛下,敌军主将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三人持李休、郑波等人头颅至寨门外请降!”
等得都有些打瞌睡的扶苏一跃而起,大笑道:“终于来了,走,摆开阵势,隆重欢迎!”“喏!”张良、英布、羌隗亦跳了起来,一脸喜气地跟随而出!
新秦军阵前,章邯正焦急地等待着,马前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正随着战马不安的躁动而摇摆着。细看上去,这分明便是李休和郑波二人之首级。可怜这二人死不瞑目,而死鱼一样的眼睛里充满着惊骇和难以置信!
忽然间,新秦军大营里,一阵猛烈的鼓声擂动处,寨门大开。章邯吓了一跳时,听得是迎宾鼓,这才放下心来。
扶苏和新秦军诸多将领纵马而出,直夺章邯而来。远远地,扶苏便甩镫下马,大笑道:“章将军,朕等你多时了!”
章邯现在是降将,不敢托大,见扶苏如此热情,连忙下马,拜伏在地道:“罪臣章邯,往日助纣为虐,罪不可恕!今日番然醒悟,来投明主,望陛下收留!”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见状,也急忙下马,拜伏于地。
扶苏紧赶两步,将章邯三人一一扶起道:“将军等都是忠义之人,往日与朕鏖战,不过是受奸贼胁迫而已,何罪之有!?今日弃暗投明,实是朕之幸也,也是天下之幸也!章邯、司马欣、董翳三将听封!”
章邯一听,心中一喜:这么快就封官了!连忙再次拜倒地。
扶苏大声道:“封章邯为大将军,平阳君,食邑一万,依旧统帅‘黑衣军团’;封司马欣为护国将军,忠勇侯,董翳为护国将军,忠义侯,各食邑五千,协助章邯一同署理‘黑衣军团’军务!”
章邯、司马欣、董翳三将大喜,转眼间便封君拜侯,如何不喜!?三人连忙大声道:“谢陛下!”
“起来吧,朕这里还有再赐三位将军黄金万两,美女十名!望日后公忠体国,勿负朕意!”名有了,扶苏再示之以利。
果然,三将更喜,连声道:“愿为陛下效死!”
扶苏将三人扶起,有些歉然道:“三位将军忠义当头,不顾家人,毅然起兵反贼,这份情操实令朕感动,足当天下军人楷模。三位将军放心,若你们家小有失,朕一定将胡亥、赵高等人碎尸万断,并且再为将军筹备新家,多赐娇妻,绝不能让英雄无后!”这招是示之以情。
顿时章邯三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几乎又要下跪,扶苏力劝乃止。于是,扶苏亲执章邯之手,将三将引入寨子内,此时寨内早已备好庆功酒宴。
当下,众人也不管它现在是什么时候,觥筹交错,举杯痛饮。新作军军营里也是杀猪宰羊,一坛坛美酒流水价搬出,喜得军士们是眉开眼笑,欢声雷动。当然,享福不能忘兄弟,大量的酒肉也被送入函谷关内,‘黑衣军团’的将士们也是如释重负,齐呼万岁。
这一天,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喝高了!
至此,关中洞开,胡亥、赵高等人的好日子,只能用手指头数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