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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示敌以虚
俗话说兵贵神速,因为从子午谷进汉中至少得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再从汉中赶赴战场又得需要几天时间,为了预防万一同时给白杆兵减轻压力,白杆兵从大散关撤离的同一天,收到了信使飞鸽传书禀报白杆兵已经依令而行后。张大少爷当即做出决定,将陕甘军队主力移交给陕西诸路总兵吴自勉统属,以李自成和张献忠的降兵为先锋,依计相机行事,孙承宗坐镇西安,统管后勤,自己则亲自率领屠奴军新兵老兵共计一万一千五百余人连夜出发,昼夜兼程抄子午谷小道增援汉中主战场!
张大少爷的这个决定在军队中又引起了少少的一点轰动,这倒不是陕甘将士认为张大少爷的计划不靠谱,而是因为张大少爷的人员任用有些出人预料——陕甘总督孙承宗被张大少爷点名留在西安坐镇,主力军队的指挥权却移交给了孙承宗的下属吴自勉,这可是孙承宗上任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情况。以至于被张大少爷点名指挥主力军队的吴自勉都有些坐不住,乘着屠奴军将士布置准备出征的各种事项时,悄悄寻到张大少爷帐中,向张大少爷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大人,你让末将指挥全部陕甘主力,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在先前的剿贼战中表现平平的吴自勉小心翼翼说道:“陕甘主力是孙阁老和洪承畴一手组建的,末将虽然挂名诸路总兵,但实际上只是二位大人的副手,既从来没有单独统领过陕甘全军,也很少有机会单独领军出征,阁老和抚台决定让末将担任诸路总兵,也只是因为末将在陕甘诸路军队中人缘比较好,能够帮助孙阁老和洪抚台安抚调和各路军队之间的矛盾问题,至于打仗——说句惭愧的话,论单独率军作战的经验,末将还不如杜文焕、贺虎臣和张应昌三位将军的经验丰富。这一次蒙大人你不弃,点名让末将单独统率全军作战,末将虽然荣幸之至,但也实在是心中无底,万一末将不慎误了大人你的大事,那末将也就万死莫辞了。”
“吴将军,你说的情况,本官都知道,也都心理有底。”张大少爷一边亲自收拾着随身书籍,一边淡淡说道:“还有你为数不多的几次指挥作战的经过,本官也仔细看过记录,平心而论,你的作战风格确实非常保守,一味只喜欢求稳,宁可错失战机也决不冒险,严重缺乏变通——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再这么下去,注定了也就是二流统帅的命!”
“末将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但就是改不了。”吴自勉垂头丧气的答道。张大少爷一笑,又说道:“不过没关系,本官就是欣赏你这一点,认为这次你比孙阁老更适合指挥主力作战,所以才没有选择孙阁老,反而选择了让你指挥陕甘主力!知道为什么不?”
“末将不知。”吴自勉茫然摇头。张大少爷放下正在整理的随身书籍,笑道:“那本官告诉你吧,因为这一次陕甘主力要的就是一个‘稳’字!这一次你指挥陕甘主力作战,本官不要你出什么奇兵用什么妙计,也不要杀多少敌人,只要你向往常一样谨慎小心,稳扎稳打,不过乱贼半点可乘之机,那你就可以完成任务和确保我军的胜利了。至于猛打猛冲,恶战血战,满桂将军和洪抚台都是这方面的行家,还有张献忠和李自成也是猛将之才,不用你去担心,你要做的,也就是用你的稳重,去弥补他们稳打稳冲时露出的破绽!明白了不,本官的吴大帅?”
“明白了。”吴自勉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后,吴自勉又试探着问道:“张部堂,那孙阁老也是一位相当稳重的统帅,而且德高望重,深得军心,你怎么还说末将比他更适合指挥这次作战呢?”
“这话我也就对你说说。”张大少爷笑笑,压低声音对吴自勉说道:“你认为孙阁老是一位稳重的统帅,这点你就大错特错了,他如果真的象你一样稳重,也不会轻信诈降导致柳河之败和丢失西安了,而且孙阁老性格太过刚硬倔强,本官如果这次继续让他指挥主力,指不定他就会为了贪功,又犯下什么错误。但本官相信,你决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才更相信你。”说罢,张大少爷又拍拍吴自勉肩膀,微笑说道:“吴大帅,对自己多一点信心,要相信自己不会比别人差!你以前表现平平,是因为你的上司孙阁老和洪抚台太过强势,把你压得太死,你一直没有机会表现出自己的才能而已,这一次本官给你这个机会,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官失望啊。”
“张部堂……。”吴自勉感动万分,向张大少爷单膝跪下,抱拳郑重说道:“请部堂大人放心,末将一定竭尽所能,绝不辜负你的知遇之恩,也绝不让你有半点失望。”张大少爷大笑,又搀起吴自勉嘱咐,鼓舞他的信心——为将来彻底架空孙承宗埋下伏笔。吴自勉却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对了,部堂大人,末将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你除了点名末将指挥全军外,又点名让李自成和张献忠两个降将担任先锋,末将在战场上,要怎么对待他们?”
“多给他们一点信任。”张大少爷沉吟着说道:“千万不要因为他们当过乱贼就歧视他们,要把他们当成正规官兵一样对待,其他的将领欺负歧视他们的时候,要公平处置,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要出兵解救他们。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把他们当成兄弟对待,他们也会把你当成兄弟回报,尽了你的力,即便他们真的狼心狗肺,你也可以问心无愧了。”
“明白了,部堂请放心,末将一定按照你的指点去做。”吴自勉抱拳答应,又向张大少爷请教了几句便告辞而去。但是他前脚刚走,帐外的亲兵又进来禀报,说是张献忠和李自成二将联袂求见,张大少爷笑笑,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顺便派人去把陕甘监军唐川唐公公请来,让他带上我先前让他准备的两个监军。”
亲兵领命而去,片刻后,李自成和张献忠二将一起进帐向张大少爷行礼,张大少爷笑着挥挥手,明知故问道:“二位将军,来找本官有什么事啊?”果不其然,张献忠马上答道:“张部堂,末将等前来求见,是想斗胆恳求大人收回成命,不要让我等与陕西军队共同作战,请大人恩准我等率领本部军队南下汉中,赶赴汉中主战场杀敌。”
“是啊。”李自成附和道:“张大人,不是我们不想担任先锋,只是我们想跟着你一起并肩作战,为你冲锋陷阵,因为我们觉得,只有在你麾下,我们才能开心一些。”
“为什么?”张大少爷不动声色的问道:“是不是陕甘军队里又有人辱骂欺负你们了?是谁,告诉本官,本官给你们做主。”
“这倒没有。”李自成垂头丧气的答道:“自从大人严惩了左良玉后,陕甘军队里倒是再没有一个人敢辱骂欺负末将们了,只是他们……。”
“他们的眼神让我们不舒服,就好象时刻在盯着我们,怀疑我们一样。”张献忠坦白说道:“末将等担心大人走后,没有人镇得住他们,他们又要说些风凉话来刺激我们了。还有那个吴自勉,以前和我们在战场上交手多次,互相杀死了对方不少的弟兄,我们担心他记仇。”
“二位将军,如果你们这么想,那你们就大错特错了。”张大少爷慢悠悠的说道:“你们和陕甘军队有不少仇怨不假,俗话说,血债血偿,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血债也只有鲜血才能化解?本官如果把你们带到汉中,那你们和陕甘军队的矛盾也就永远无法化解,他们对你们的疑虑也永远不会消除,将来你们即便在我的麾下建立无数功勋,他们也会在背后戳你们的脊梁骨,这一点,你们明白不?”
“这个……。”李自成和张献忠有些犹疑,开始被张大少爷的话打动。张大少爷又微笑着说道:“我决定让你们和陕西军队配合作战,原因有两个,第一是你们的军队以步兵为主,和全是骑兵的屠奴军配合作战,会拖慢屠奴军的机动速度;第二个原因就是本官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你们用鲜血在陕甘军队证明自己的决心和价值,也让他们从今后无话可说,同时也让你们和陕甘军队化解恩怨,建立血的友谊,成为手足兄弟。本官的苦心,你们能理解么?”
“末将们能理解,可……。”李自成和张献忠当然不笨,也隐隐猜到了张大少爷想要让他们尽快融入正规官兵的用意,但二将却更担心这只是张大少爷个人一相情愿的想法。迟疑了片刻后,张献忠一咬牙直接问道:“张大人,你的打算是好,可你走了以后,吴自勉和其他的将军乘机收拾我们,那我们怎么办?”
“放心,这点早在我的考虑之中,我也早给你们安排好了。”张大少爷微笑说道:“我已经和陕西监军唐川唐公公打好了招呼,你们如果受到不公平待遇,可以直接向唐公公禀报,请唐公公给你们做主。不要撇嘴,我们大明军队的监军,权力还是很大的,不仅管着你们的战功稽核,还有权干涉主帅对将领的赏罚处置,必要时,还可以绕过领军主帅直接向上司或者朝廷禀明事情真相,有他给你做主当靠山,你们就可以放心上战场去杀敌立功了。”
“有监军当靠山,这倒是可以放心不少。”张献忠和李自成暗暗点头,李自成又试探着问道:“张大人,你的苦心和好意,我们都明白,可是我们和唐公公没什么交情,他能象你一样,无微不至的照看包容我们吗?”
“关于这个问题,让咱家来替张部堂回答吧。”大帐门口响起一个爽朗笑声,身材高瘦的陕西监军唐川领着两个年轻太监进来,大笑说道:“张将军,李将军,你们可知道,咱家是九千岁的干儿子,张部堂是九千岁的亲儿子,咱家和张部堂是兄弟,张部堂交代咱家照看你们,咱家还能不好好照看你们?”说着,唐川还往身后的两个年轻太监一指,笑道:“看到了吧?咱家也都给你们安排好了,这两个小家伙都是咱家的干儿子,一个叫高搂,一个叫杨戈,咱家把他们安排在你们的军队里当监军,你们如果真有什么委屈,就直接对他们说,他们能帮你们处理就处理,他们办不到的,也可以直接向咱家禀报,咱家再亲自出面,替你们伸冤做主。”
“李将军,张将军,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大明各地将领,差不多个个都和监军处得不怎么好,惟独本官不同。”张大少爷十分得意的说道:“本官自领兵作战以来,先后换了五六个监军公公,个个都和本官是亲如兄弟啊。”
“那是当然,探花郎你不仅是九千岁的亲儿子,还是咱们这些废人的知音啊。”唐川笑嘻嘻的说道:“当年探花郎你在国子监里做了那首诗,咱们这些给皇上当奴婢的,可是个个都背得滚瓜烂熟啊!大内诸公好古风,行止无愧褒贬空。立马横戈胡虏溃,摐金伐鼓狄夷崩。尽忠为国万民饱,拨乱反正天下同。清谈高论俱竖儒,负剑挟弓有厂公!别的不说,就凭探花郎你这首诗,咱们这些当监军的,就没一个会为难你啊!”
“那可太好了。”李自成和张献忠大喜过望,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一起向张大少爷和唐川行礼说道:“多谢张大人替末将考虑周全,也多谢唐公公替末将等布置周全,还有杨公公和高公公,以后就麻烦你们多多关照了。”两个年轻太监含笑答应,张大少爷则和唐川得意的对视一眼,十分满意既将眼线安插进张献忠和李自成军中,又不让他们产生反感,甚至还让他们感激涕零。
……………………
花里许多时间好不容易处理完陕甘军队内部的问题和隐患,天色已是三月十三的傍晚,一万一千余名屠奴军也已经准备完毕,张大少爷再不迟疑,当即率领自己的铁杆嫡系狗少军上路,取道子午谷潜入汉中。很幸运的是,因为陕西巡抚衙门已在天启元年迁移至汉中府城,为了加强与秦岭以北各个州府的交通联络,就连子午谷这样的偏僻小道也得到了加宽加固,对于全是骑兵的屠奴军行军十分有利,同时因为汉中相对富庶,粮草较为充足,不用携带太多粮草的屠奴军也可以腾出宝贵的运载空军随军携带大量饮水,这又解决了子午谷干旱缺水的严重问题。所以屠奴军行军速度也更加快捷,仅用了七天时间便穿过了长达五百余里的子午谷,再加上从西安赶到子午谷口的两天时间,屠奴军实际上只用了九天时间便抵达子午谷南端入口——子午镇!
“报——!”前锋军队的传令兵飞奔至张大少爷面前,拱手说道:“启禀大人,我军前锋蓟骑队已抵子午镇,天色太黑,镇中千户廖超群不知我军身份,听闻我军前锋忽至镇外,误以为我军是乱贼军队,已经弃镇而逃。”
“弃镇而逃?”张大少爷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喝道:“派人去把他抓回来,先打三十军棍再带来见我!娘的,这么紧要的位置,也敢弃镇而逃,幸亏是官兵了,要真是乱贼军队还了得?”
传令兵领命而去,张大少爷继续领兵前行,又走得五六里路,子午镇便已出现在了眼前,张大少爷见天色太黑,怕大军入镇扰民,便命令军队在镇外宿营休整,而当亲兵生起一堆篝火张大少爷刚刚坐下时,已经被打得满屁股开花的千户廖超群便已被拖到张大少爷面前。见到张大少爷,屁股上血肉模糊的廖超群不敢怠慢,赶紧挣扎着爬上来磕头,带着哭腔喊道:“末将廖超群,拜见五省总督张部堂,末将不知部堂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部堂大人饶命。”
“你迎不迎接本官,那是小事。”张大少爷冷笑着说道:“你胆子不小啊,刚听说有军队从子午谷过来,不先布置斥候辨别敌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弃镇而逃——将领未战先逃,这是什么罪名?说!”
“死……死罪。”廖超群胆战心惊的回答,又杀猪一样惨叫道:“部堂,末将是该死,可这也不能全怪末将啊,府台大人把末将手里的兵全抽走了,镇里就只有五六十个守军,末将害怕被敌人全歼,就急着跑回去报信,否则的话,只怕乱贼杀到汉中城下,汉中城里的守军都还不知道啊!只是末将做梦也没想到,半夜三更忽然来子午镇的,竟然是部堂大人你啊。部堂大人,你饶命,饶命啊!”
“虽然是狡辩,但也还算有点道理。”张大少爷冷哼一声,又赶紧问道:“子午镇这么要害的位置,镇里怎么才有这么一点兵力?后方军队抽调得这么厉害,前方真那么吃紧?前方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大人,镇里原先有七百多守军的,去年抽走了三百,前几天也抽走了四百,所以现在就这么点了。”廖超群紧张过份,语无伦次的说道:“前方是什么情况,小的不知道,听说乱贼已经杀进大散关了,汉中城现在一片慌乱,城里有点钱的人,都往四川跑,还有四川的,也有往汉中跑的,还听说有一些刁民正在闹事,准备迎接乱贼杀入汉中,对了,还有听说彭大人准备亲自到前方督战,昨天通判谢大人把他的老婆孩子送到金州……。”
“闭嘴!”张大少爷不耐烦的喝道:“本官是问你,乱贼现在打到那里了?”
“不知道。”廖超群回答得非常干脆。张大少爷也气得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捏着光滑的下巴琢磨,“屠奴军穿过子午谷,一共走了九天时间,乱贼的军队庞大,就算没有白杆兵阻击,九天时间里也很难走出秦岭山区,而且乱贼发现我下令弃守大散关后,也肯定会怀疑秦岭山区是个陷阱,十有八九不会冒险轻进,肯定要哨探清楚情况再南下入川,再加上乱贼内部的南进派和西进派争执,也得耽搁一点时间。这也就是说,我的时间还比较充裕,可以从容布置,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摸清楚汉中府的各种情况再说。”想到这里,张大少爷又是一脚踹在廖超群身上,喝道:“廖超群,你身为朝廷命官,不辨敌我未战先逃,想死还是想活?”
“末将想活,谁会不想活呢?”廖超群哭丧着脸说道。张大少爷点头,命令道:“想活,可以,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的人久在汉中熟悉地形,派一个可靠的人骑快马,连夜去汉中城找按察佥事彭好古彭大人,让他带着所有军情战报沿官道赶来子午镇,向本官汇报汉中军情!切记,本官已经秘密率军进入汉中的消息,只能让彭大人一个人知道,泄露出半点风声去,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末将这就让小舅子去送信。”廖超群不敢怠慢,赶紧安排自己的绝对心腹去给彭好古送信。史可法按张大少爷口述书写命令时,旁边已经被编入张大少爷亲兵队的李定国好奇问道:“义父,我们的大军都已经进汉中了,你怎么还要对汉中军民保密?听这位廖将军说汉中现在是人心惶惶,把我们进驻汉中的消息散布出去,不是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了?”
“有很多原因,主要原因是我担心乱贼有细作混进了汉中,摸清楚了这个情况,不敢南下,选择拼死杀出我的包围圈,那我这些天的布置也就前功尽弃了。”张大少爷顺便解释了一句,又笑道:“还有,义父打算给一个差点变成你干娘的人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