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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和薛梓彤的关系,他想要牵制住薛梓彤,唯有和自己合作,可是他说的话,他的语气,他的眼神,让萧弘瑾又不信,这些话是假的,他真的爱自己的母亲,只是别有用心的选在了这个时候说。萧弘瑾一面感动着,一面提醒着自己,不要让感情沦陷。
“后来我们有了你,她似乎有了些活力,你母亲真的很爱你,你的到来,让她开始愿意为了你好好活在这个对他来说痛苦万分的皇宫里,从知道你在她肚子里时,她就开始亲手为你做各种各种的小衣服,她也幻想过很多,你长大后的样子,我觉得她的幻想全部应验了,你聪明懂礼,最重要的是,你懂得爱人。”景延帝目光柔和的看着萧弘瑾。
萧弘瑾眼中有些湿润,他知道真相后,时常幻想,如果母亲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自己的父亲也不过是个靠体力混些小钱的忠厚男子,一家三口过着温馨的小日子,多好。
“你母亲死时,我十分震怒,查了很久,居然查到了柳家人身上,我很矛盾,你母亲临死时拉着我的手,苦苦哀求,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和她的家人,不论他们犯了什么错,都请我网开一面,那时她病的十分重,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我心痛,她从来没求过我什么,也从来没在我面前哭过,我只得答应她,答应她照顾好你,照顾好她的家人,她微微笑了一下,这是她惟一一次对着我真心的笑了出来。”景延帝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看着萧弘瑾,两人都在为这同一个女人神伤,这是他们之间最深的共同的感情纽带,对从未享受过母爱的萧弘瑾而言,母亲对他有着菲比寻常的的意义,正是因为从来没有母亲,所以从他小的时候,难过了,开心了,做好一件事,他都会想象着,自己的母亲会如何对他。想象中的母亲,永远是美丽温柔慈爱的,完美的几乎成了一种想象。
“当我得知了你母亲真正的死因时,我真的很想杀光柳家所有的人,包括你的姨妈和老二,我真想将他们碎尸万段,可是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而且她当时的神情,应该是知道了,她自己的死因,这是她的选择,我既答应了,便要做到,我本想将柳家人安置到一个清闲无权的官职上,让你的姨妈在宫中平安到老,也算是全了你母亲的心意,可是柳家人似乎察觉到我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做了一件在愚蠢不过的事,他们告诉了我,你母亲曾和别人有私情,他们怕亵渎了皇帝,所以将她杀死了表示对我的一番忠心,我真的恨极了他们,若在以前,我也以为,我的女人背叛了我,我一定会盛怒,可是如果那个人是你母亲,似乎都无所谓了。柳家人握着这样的把柄,我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杀了他们,一个是满足他们,我选择了后者,而他们选择了保护我和你母亲的名声,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下去,可是他们越来越贪心,你的外公在右丞的位置上盘踞多年,结党营私徇私舞弊,你的姨妈和你二哥,张牙舞爪的在后宫作威作福,在皇子中处处打压别人,我都看着,可是我选择了忍耐,为了你的母亲,我的自私害死了她,我给她好吃好穿,但其实从未为她做过一件事,这件事我一定要做好。我开始刻意的培养你,从你生下来,我就知道你是未来王位的继承人,所以我立了老二那个靶子给你,养了柳家这只大老虎给你,待你即位,杀了他门或者贬斥他们,都会得到民心,并且会得到柳家多年来贪污受贿的钱财,柳家是我留给你即位后最好的礼物。”
景延帝很久没有说过这么久话了,一阵痛苦的剧烈咳嗽,萧弘瑾为他端了杯水,为景延帝顺了口气,萧弘瑾劝他不要再说了,可是景延帝还是坚持再说:“你成长的很好,虽然受了不少委屈,可是你是要成帝王的,年幼时受些委屈,长大才会受益,你没有母亲和外家的支持,所以你打小就学会了坚强和独立,这也锻炼了你的忍耐力,你开始懂得积蓄力量,开始懂得伪装自己,最重要的是,孤苦无依的童年教会了你,这世界上谁都靠不住,唯有自己,其他的人,只可以利用,不可以信任,这是为帝王最重要的一点,或许你不知道,可是在你的成长中,我一直看着你的,你犯了错,从来都会被发现,被师傅狠狠的教训,那都是我叮嘱的,我要你明白,做一个帝王,他绝对不能错,他错了,就会死。比起太子的死气沉沉,比起老二的愚蠢,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你母亲想看到的,后来你长大了,要成亲了,你说你要娶薛家的嫡女,我很高兴,你苦了这么多年,我希望在这件事情上对你有所补偿,我派人去查了薛家的底,你的女人,将是我大历的皇后,我很在意,可是调查的结果让我很失望,薛家两位嫡女,长女木讷呆板,小女,奸猾狠毒,这两个女子都不是我心中属意的人选,但是薛起是我的老搭档,朝中左右丞和他成三足鼎立之势,齐家和柳家都有了自己支持的对象,只有薛起,他为人忠厚正直,一直不偏不袒,我希望你能获得他的支持,至于女人,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所以我同意了你的请求,但是我为你选择了薛梓彤,我觉得这样一个安静老实的女孩,或许可以陪你走的更远,让你过的安心些,可是原本一切安排妥当的计划,似乎都变了样子,从你开始和薛梓彤接触后,一发不可收拾,连我都感觉到,无法控制未来的走向。你越来越喜欢薛梓彤,我也不得不开始了解薛梓彤,我希望能将她调教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我第一次见薛梓彤时,便被她给惊住了,她的见识,她的幽默,她的聪慧,都让我觉得和你十分般配,她一定会辅佐你成为大历最英明的帝王,我便开始给她机会培养她,和她做起了生意,封她为郡主犒赏她出色的表现,而你也是越陷越深,我突然发现,薛梓彤夺目的光芒几乎掩盖了你。”
萧弘瑾惊诧的听着景延帝说的每件事都对的上,难道这些年他都在暗中默默为自己付出着,为自己安排着,虽然这样的成长如此艰辛,可是这似乎是一个帝王能给予子女最深远的爱,萧弘瑾有些困惑了。
景延帝接着说道:“我在位时没有做过什么大事,一直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唯一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培养了你,我毕生的心血都花在了你身上,我什么都不担心,但是以我做君主多年的经验,薛梓彤一定是个巨大的隐患,我觉得,一切都为你准备好了,我想禅位给你,可是我十分不放心薛梓彤,正巧,老五为我引荐了方世昭,我并不信这些方士,可是我隐隐感觉到方世昭似乎可以牵制薛梓彤,我便以自己的身体和他做了交易。”
萧弘瑾知道方世昭一贯的做事风格,他不勉强你但会误导你,让你做出交易,可是却让事情朝另一种危险不可控制的飞奔,景延帝一定也碰到了这样的困惑,果然景延帝脸上露出了疲惫失望的神色:“与其说方世昭利用了我,让我愤怒,真正打击到我让我失望的人,确实你,你先是被薛梓彤从王位上赶了下来,又为了回到她身边做了种种积心处虑的准备,我不得不拖着这把老骨头再次出山,昭伶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可是她却坏了我们萧家的根基,居然向薛梓彤示好谄媚,我杀了她,并利用了她的死,终于将薛梓彤赶下了王座。可是她还带走了你,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给了你机会,你却为了那个女人再次背叛了我。”
景延帝的语气里满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看着萧弘瑾继续道:“如今祖宗基业就要断送了,孩子,这些都是列祖列宗开疆扩土杀伐流血的基业,你就这样拱手送给了一个女人?我知道你和薛梓彤是恨我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作为一个帝王,我怎么能看着薛梓彤雀占鸠巢,我们萧氏一族,流着是一统天下的血脉,我们是王者,我们要延续祖先的骄傲,而今,我们即将要对薛梓彤俯首陈臣。”
萧弘瑾能听得出景延帝语气中深切的悲凉,他轻声道:“父皇,对不起,可是我不能伤害梓彤。”
景延帝叹口气,靠在自己的椅背上:“我萧家,气数尽了。”
萧弘瑾百感交集的听完了景延帝的一番话,他一直以为没有什么能动摇他对薛梓彤的心意,可是景延帝说的一切,让他感到了身在帝王家的悲哀,可是比自己更悲哀的是自己的父亲,景延帝他何曾得到过一丝温情,他为自己安排的成长,是他作为一个帝王能给自己最大的温情,这是一种令人痛苦的爱,可是给予者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心酸。
萧弘瑾打定主意,待薛梓彤攻破城池,在做谈判,他相信,经历了那么多,他和薛梓彤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可是这时牢门却突然打开了,太子款款走了进来,他看着萧弘瑾又看看景延帝,景延帝已经感觉到气氛不对还是硬撑着说:“我在待一会,你先出去。”
太子却一动不动,微笑对景延帝说道:“父亲,民间有句谚语,叫作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一直不信,我一直想做您最省心最得力的儿子,可是我得到的关注永远比不上不听话的老二,和闷不吭声的老四,连那些未成年的皇子都能常见你的微笑,我呢,我得到的永远是责任和训斥,我是太子,可是身份却最尴尬,任何一个得宠的皇子都敢踩在我的头上,我的母亲是皇后,她和我一样的尴尬,得宠的妃子都可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父亲,既然我们从来不是你心中的人选,为什么要给我们希望,给我们那么尊贵的位置,却又不给我们同样的尊重。”
“我一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肱骨之臣,你的性格做不了帝王,你的疑心太重,性格太偏激,若你临朝,一定会启用酷吏,发动战争,民不聊生。”景延帝简单的评价道,或许因为柳贵妃的缘故,景延帝一直希望能将老四扶上王位,对这个长子不够关心。
太子惨淡的冷笑了两声道:“父皇,你知道吗?比皇上更难做的是太子,比皇宫更复杂的是东宫,我没有帝王的命,却处处担着帝王的心,我娶了自己厌恶的女子,我得不到您的支持,只有自己想办法,是啊,我接受贪官们的供奉,我甚至偷用了军饷,因为我要拿到应该属于太子的东西。”
“你身为太子,想做皇帝,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既然要做帝王,却以苍生来满足自己的野心,你配吗?”景延帝虽然处在弱势,可是他的语气都像一个上位者。
“那么这些年呢,您身居高山,身体坏到这个地步,你心心念念的老四,正在用你的天下去讨好一个女人,而我呢,我小心谨慎的伺候着您,听候您的差遣,我以为这些年的相处,你对我的依靠会让我变得重要一点,可是没有,你依然要将王位传给老四,连出兵攻打寒凌国,都派了那个草包而不是我去,不过我终于想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因为你害怕我,你一直都怕我。”太子一向平静温和,此刻确实歇斯底里的在大号着。
景延帝的身体十分虚弱,刚又说了很多话,萧弘瑾扶住他,站起身来对太子说道:“父亲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的脾气。”
太子冷笑两声道:“将萧家逼到今天这个地步是谁?是年,和薛梓彤暗度陈仓,处处助她逃跑,还在我们身边装模做样,从你回来,我就从没相信过你,我就是要让父亲看清楚你的嘴脸,对你彻底死心,薛家的那些人,也是我故意让你放的,好坐实你的罪名,可是他。”
太子激动起来,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明晃晃的架在景延帝的脖子上,满眼通红,恶狠狠地说道:“可是他还是相信你,到现在还想和你说和,让你继承萧家。父皇,你告诉我凭什么?若你给我一半你对老四的关心,对老二的纵容,我都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你别怪我。”
“你要做什么?”萧弘瑾看着太子的刀已经在景延帝的脖子上划出血珠来,他想过来制止,可是却被太子的人马给按住了。
景延帝不再搭理太子,而是对萧弘瑾说:“老四,我既选择了你,有今天的结局是我咎由自取,若你但凡还当自己是萧家的子孙,一定不要坏了江山社稷。”说罢慢慢转过头来,景延帝已经太老了,他这一生也经历了太多痛苦的事情,满头银丝满脸沟壑,身上还有重重叠叠,和方世昭交易的恶果,可是他也为他的身份,他这一生尽力了,景延帝看着太子,浑浊而虚弱的目光,却透着一股慑人的光芒,那是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力,他看着太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是真命天子,我这一生,从不受人胁迫。”话毕,自己用尽所有的力气撞到了太子的刀上,刀锋插过他脆弱的咽喉,刀剑出现在了他的脖颈后面,鲜血四溅,萧弘瑾惊恐万状的大喝一声:“父皇!”景延帝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死了,眼中再也没有令人害怕的光芒,表情也再也不会有旁人猜测的余地,他的手也不能在发号施令,萧弘瑾曾经想过景延帝的死,他死了,自己是不是就仿佛卸下了重担一般,权利的高度集中,已经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关系扭曲到了极致。
人类通过万年的进化,从动物变成了人,从爬行学会了走路,从群居到独居,从荒昧到文明,一切似乎都在变好,可是当巨大的诱惑摆在面前时,所有人就又变成了贪婪丑陋的动物。
萧弘瑾才明白过来景延帝多年对自己的庇佑,现在他就离开了,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拿着血淋淋的刀,也是震惊的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景延帝,他突然狂笑不止,几乎晕厥过去,他的手下将他抬了出去,将萧弘瑾再次关了起来。萧弘瑾看着惨死在自己面前的景延帝,心里百感交集。
萧家在密室中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变故,权利的所属直接就发生了变化。而皇城外早就准备好了的薛梓彤和她的起义军们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为了不起疑薛梓彤将兵马还是分成了四路开始攻打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