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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大漠夜行

为了躲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白天的酷热，商队不得不选择在夜晚前进，当白天到来时，他们就开始宿营，躲在搭成的简易帐篷下避暑歇息，太阳落山后，再出来整顿出发。

晚上的大漠有些冷，但相对于白天的酷热，人们已经完全能够接受了，在北方北斗七星的指引下，商队沿着大漠里踩出的脚印向西前进着。

越儿喜欢晚上的大漠，这个时候看不到一望无垠的黄沙，头顶上是灿烂的星空，北斗星、北极星，还有那条银河，格外地清晰。

“为什么在长安看不到这么漂亮的星星呢，从远方模糊的地平线，到自己的头顶，再到身后走过的路，星星无所不在，它们闪烁着，就像孩子的眼睛，偷偷观察着行进中的商队。

“在大唐，在我们的家乡，都有这样的说法，每一颗星星，就是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那些伟大的君王，是天空里最亮的星星，我们可以看到他们的光芒，”越儿身边的胡杨显然听到了越儿的感慨，又在向她传授什么了，“如果这个人离开了这个世界，这颗星星也就会陨落，变成一颗流星，美丽地划过夜空消失了。”

“胡爷爷，我也听过这样的说法哎，好像有些很厉害的将军也都是很亮的星星呢，”越儿说着，胡爷爷在这一路上，给她讲了很多知识，也让她长了很多见识。她不知道，有很多的话，胡爷爷不说给别人，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越儿，天上也有一颗属于你的星星，正在给你照亮前方的路呢，”胡杨笑呵呵地告诉她。“真的吗？在哪儿，哪儿呢，”越儿立刻兴奋起来，再次抬头张望，在骆驼背上使劲在星空里寻找，“爷爷，我找不到，你告诉我吧？”

“哈哈哈，这颗星星也必须只有你自己能找到，每个人只能找到自己的星星，别着急，你会找到那颗自己的星星的，它就在你的头顶，一直看着你。”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驼铃声，很快，商队停止了前进。

“怎么了？怎么不走了？”越儿问。

“没事，我们遇到了另一个商队，商队的向导在交谈呢，”胡杨告诉越儿，这是大漠里商队的传统，当两支商队相遇后，两个商队的向导都要停下来交谈一下，主要是关于前方的路，彼此都需要前方的情况，这样的信息共享对双方都有好处。不管是否相识，这都是必须的，而且商队的首领也会彼此交谈，关于前方城镇，关于前方的货物交易状况，更主要的是对方的给养。在大漠里，如果一个商队出现了困境，另一个商队遇到后，应该没有条件地帮助对方，即使自己也要面对未知的困难，这不是国家律法上规定的，这是来往于丝绸之路上的商人和商队们，几百年乃至几千年形成的传统。

今天夜里相遇的是两个给养都很充分的商队，胡西原和周江代表了商队的首领和对方的粟特商队首领简单地交流了一下，并询问了对方的水和干粮是否充分，如果紧张自己可以提供一些，对方的商队首领先是表示了感谢，说自己的给养还是很充分的，尤其是水，刚补充过，前边几里外就有一个小村子，那里有一口小水井。

这个消息对于商队还是比较振奋的，充足的水总是能给商队更大的信心，有了水，商队就没有后顾之忧。

两个商队在经过简单地交流后又分开了，路还很长，夜晚的时间也很宝贵。两支商队擦肩而过的时候，商队里的每个人都和对方商队的人打了招呼，换句很俗的话说，能在这样的夜晚和大漠相遇，就是一种缘分。虽然不能完全看清对方的脸，但简单的问候还是洋溢着最大的热情和友善。

果然又向前行进了一会儿，商队听到了狗叫，这是安静的大漠很少有的狗叫，说明这里有村庄。

“真的是村子啊，有人家啊！”越儿很兴奋，在大漠里，没有什么能比看到村庄更让人高兴了。可惜的是现在夜太深了，村子里的人都睡了。

“是骆驼尿叫醒了村子里的狗，狗的鼻子总是很灵的，它们在欢迎商队呢，”胡杨笑呵呵地告诉越儿。

“前方是村子，村头有口井，有水囊和葫芦喝光的，可以来补充水，大家尽量安静，不要大声喧闹，打扰村里的人。”

向导曲哲向后面传递着命令，在商队里，向导同样具备很高的权威，并不亚于商队的首领。

越儿想起来自己的一个水葫芦已经光了，就想自己去灌，胡杨也正好下骆驼活动一下筋骨，老坐在骆驼上，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村头的井是一眼不大的井，旁边是石头，木头搭成的架子，一个空的木桶被一条长长的绳子拴着，让旅人们自己打水。井台下面，赫然放着一个红柳条编制的篓子，那里面，放着好多的金币！

越儿拎着水葫芦，站在那金币篓子的面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越儿，你猜，这是怎么回事啊？”胡杨走了过来，笑呵呵地问她。

“水井边的金币篓子，很怪异啊，我想一想，不会是前面的商队留下的吧？”越儿小脑瓜一转，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哈哈哈，是的，我的小越儿真是聪明啊。”

这个时候，打水的曲哲发现了这一老一少，“胡爷，越儿姑娘，来，我先给你们盛吧。”

等灌满了水葫芦，又喝饱了肚子，越儿在想，难道金币就这么放着吗？

胡杨看出了她的心思，“是的，金币就放在这里，天不亮，没人会到这里来的。在大漠，水比金子要珍贵，这口井是这个小村子最宝贵的财产，同时也是商队的希望。你看，前面的商队来了又走了，我们来了，狗都叫了这么久，也没有人家起来，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相信商队，只有经历了大漠的干渴和困境，才知道水比金子宝贵，也会更加珍惜生命和水。”

“对了，越儿你说对了，你看，这些金币对于那些走过沙漠水危机和死神眼前的人来说，他们会偷走吗？”

“不会，这些金币是感谢这口井和挖井的人的，我们唐人都说，饮水思源，原来西域的商队也都知道，大家说法不同，但做法和心情，都是一样的。”

胡杨赞赏地点了点头，眼前这个小姑娘，真的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看来自己的眼光真的没错，未来的道路上，谁知道她能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胡掌柜，周掌柜，我们一共打了十二桶水，给大家补充了水，”曲哲负责给商队里的人打水，“这眼井太小，不能给马和骆驼饮水了，只能等到下一个绿洲。”

“好的，拿十五个金币，放到篓子里，商队立即出发吧，不要惊扰村人的歇息了。”

商队很快就继续前进了，向更深的夜色走去。

龟兹绿洲，就是现在的库车绿洲，即今天的新疆库车县附近，位于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中西部，阿克苏地区东部，天山中段南麓，塔里木盆地北缘。库车河流经北部，渭干河斜贯东南部形成冲积平原。

龟兹是古代西起巴楚、东到轮台、南面是塔里木河、北边是天山这一块生活的当地人对自己国家的一种称呼，意思是白颜色或是白色的意思，后来称呼上有了一些变化，尤其是公元9世纪，从漠北迁过来的回鹘人，把这个地方称为库车。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正式定名为库车，设库车办事大臣。库车名称沿用至今。

伊逻卢城，在大唐初年一直是龟兹的都城，即今新疆库车。当时的龟兹王国，面积约十万平方公里，拥有七百余个城镇，首都就在伊逻卢城。昔日称延城，“周围五六里，其城三重，王宫壮丽，焕若神居，外城可与长安的城墙媲美”。

公元648年，唐第一次在龟兹设安西都护府，龟兹成为安西四镇之一。作为西域五个征税点之一，龟兹向往来客商收取铸币、生丝或棉花等关税，以供四镇军政需要。

伊逻卢城很快就在眼前了。

有了突厥骑兵的保护，商队没有受到一些不安分的部落的骚扰和侵袭，所以这一路上相对比较轻松，突厥人的狼头战旗在西域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令狐楚一直陪在白笑玉的身边。

马龙和骨力把商队的大部分护卫工作都担负了起来，跑前跑后，人喊马嘶，好不热闹，把路上的行人都驱散到了两边，阵势不小。

白笑玉的眼睛一直在寻找着什么，在进入龟兹绿洲能看到伊逻卢城后，她就从白骆驼上下来，坚持步行，令狐楚也只好从马上下来，牵着大黑马，和她并肩走着。

“玉儿，还能找到家吗？”令狐楚能体会到她的内心，关切地问。

白笑玉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不找了，我在这里没有家，我没有家，即使有，也是在遥远的大唐长安。”

令狐楚向她微笑，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两个人拉着手一起向前。

令狐楚隐约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不知道她的过去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不能去碰触笑玉曾经的往事，而自己能做的，就是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让她有所依靠。

对于白笑玉的身世，以及为什么离开了龟兹，千里迢迢地到了凉州，令狐楚也有过无数次的疑问，也曾经问过，但都被白笑玉噙着泪花的苦笑的双眼和无奈的摇头，以及令人心碎的沉默所取代，所以后来令狐楚就再也没有问过。对于往事，也许只有她想说的时候，才会向他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