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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臣妾一直有句话想说,本想等着皇上失子之痛减缓一点之后再说的,而今看来等不得了。”她走向他,却没有行礼问安,只是定晴看着他:“皇上的恩宠臣妾只怕无福领受了,大玄不可后继无人,臣妾恳求皇上放弃不与旁人生的念头,让众位姐妹为皇室开枝散叶,臣妾拜求了!”
说完,女人盈盈拜了下去。
“这才是皇室后宫该有的风范,俪嫔,你果然没令哀家失望。”孝仁太后深感欣慰地赞赏道。
玄寂离觉得心被割开了一个小口子,慢慢地向外渗着血,那痛,也是缓缓地,却又绵长难绝了,“起来吧。”他俯下身去,亲手扶起她,眼底弥漫了痛惜与心疼。
“太后过奖了,这是为君臣妾当尽的本份。”
不是不痛,也不是不委屈,可她的语气中更多的还是一种不得不背负的担当,也许,这一切便是她的宿命。
“皇上,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哀家去看看莹嫔。”
二人默默地恭送太后离开,玄寂离牵起她的手走到雕龙宝座边坐下,顺势将她揽在怀里,“都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见胖一点?”女人的身子瘦得摸上去有些咯手,令他时时心忧她的健康。
“寂离是嫌弃四儿吗?”气氛有些压抑,窦涟漪故意娇嗔一声。
玄寂离果然急了:“你明知道寂离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担心你的身子,这药也吃了不少,天天也补着,老是不见恢复,依我看徐太医的医术越来越差了。”
“你呀,可曾听说一句病去如抽丝,自己不好便怪太医,哪有你这样的。”她一下一下地抚平他的眉头,可是这边刚抚平,那边又拧到了一处,不禁气馁:“你能不能不皱眉头,四儿怎么也抚不平,真没成就感。”
听到这一句,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四儿的成就感这么低,不就是不皱眉头吗,这还不简单,为了满足你的成就感,朕答应你,以后不皱了便是。”
“当真。”她却赫地从他的怀中爬了起来,得了多大便宜似地嚷嚷起来:“皇帝一言,驷马难追。”
他被她的天真与烂漫深深地打动和感染了,扬眉一笑,风趣地回应道:“朕是天子,一言九鼎,别说驷马了,就算八匹马也拉不回去了。”
“太好了,以后皇上的眉头再也不会拧着了,宫里的人也不至见了皇帝像见了猫似的,大家友爱地生活在一起,你说好不好?”说到后来,她的眼中充满了憧憬,期待地看向他。
真是个傻女子,他叹声,却不忍打破她的梦,以额触着她光洁的前额,鼻子与鼻子轻轻地磨蹭着:“你说什么都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窦涟漪的身子慢慢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一想到失去的孩子,心口仍是一痛,只怕还需些时日方可从伤痛中走出来。
有一天,玄寂离忽然提出带她出宫散散心。
“真的?”她一听,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很长时间没看到她欢喜雀跃的模样了,他越怕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笑着竖指于唇间:“小点声,别让别人尤其是太后知道了,不然会骂我的。”
“嗯,嗯。”她可劲地点头,果然不做声了,可是一双眼睛晶亮晶亮,脸上泛出快活的光采,令他的担心与郁闷也一扫而空。
高头马车就停在宫门外,四大护卫扮作随身仆从随侍一旁,马首跳下一个人来,手持马鞭双手一拱:“末将请皇上、俪嫔娘娘上车。”
“小白?”
窦涟漪脱口而出。
月慕白怔了怔,拱手恭敬地请示:“俪嫔娘娘有何吩咐?”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那次,皇上叫你小白的情景,觉得好好玩。”窦涟漪又想起了自家养的那只唤“小白”的狗,眉眼两弯,笑个不停。
月慕白的额隐隐浮出三条黑线,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小声嘟囔道:“人家的名字有什么好玩的。”
“怎么,你不服气?”玄寂离挑眉。
不染风尘的轻问,却令年少英俊的男子神情一凛,“末将不敢。”
她的唇微微得意地一挑,便在玄寂离殷勤备至的扶持下上了马车,他跟着上了车,轿帘打下,但听得小白“驾”的一声,马车得得,稳稳地向前行驶。
皇宫外一马平川,进入热闹的市井还得一段时间,窦涟漪已然迫不及待了,双肘支在他的腿上一脸向往:“皇上,您带我去逛天桥,去得月楼吃饭,再去看市景,还有还有,去听雪轩听戏,好不好?”
男人但笑不语。
“好不好嘛?”他的态度高深莫测,叫人没有把握,窦涟漪抱着他的腿摇,活像一个贪玩的孩子拼命央求大人带她出去撒欢。
浅薄的唇终于勾出开怀的笑意,玄寂离点着她的小鼻头:“这些地方以后带你去,今儿去你最想去的。”
她最想去的?
从小关在一方小院子里过着隐居的生活,做梦都想出去,寻常女孩儿常去的这些地方,与她却是可望不可求的奢望。
“那是哪里?皇上,告诉我嘛。”
他笑而不答,弄得神神秘秘的:“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窦涟漪索性不问了,或许,会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呢。
透过小窗,外面仍是一马平川的皇家广场,除了蓝天白云再没什么可看,她忽然诡秘地一笑,伸手撩开轿帘,冲着驾车的背影问:“小白,你今年几岁了?”
“回俪嫔娘娘,末将今年虚岁23。”那人专心驾着车,是以头也不回。
对了,他跟皇上同岁,打小作为伴读陪伴在皇上身边,长大了便是他的贴身侍卫,皇上每次微服出巡都是他护卫在侧。
“皇上都成婚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成亲,可有意中人?”
马车在她的问话中微微地颠了一下,玄寂离笑骂道:“一问到亲事你就稳不住了,要是翻了车,仔细你的皮。”
“皇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白跟了你那么多年,又忠心无二,作为主子也不关心关心。”窦涟漪想都想得到被骂后的月慕白脑门滴汗的情景,一脸坏笑地逗着玩。
呃,玄寂离挑唇,斜眼睨着她:“听口气,你有人选了?”
“我若是有个妹妹,肯定让皇上指给他。”她脱口而出,蓦地发觉失语时,想刹住已经收不住了。
好在他并未察觉,开怀而笑,阳光透过轿帘投射在他俊逸的脸上,如镀上了一层淡金,越发的灿然夺目。
“小白,你看她多看重你,都想跟你攀亲戚了,你倒是说句话呀。”玄寂离还帮着她一起作弄。
月慕白那叫一个又窘又憋气,双手高举过头顶,无奈地讨饶道:“两位主子大仁大量,放过小的吧。”
格格格……
窦涟漪手一松落下轿帘,伏在他的腿上格格乱笑,久违的笑声,像百灵鸟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广场上,轻易地拨动了他的心弦,眸底的宠溺又浓了几分。
马车得得,不紧不慢地前行。
听到第一声嘈杂时,轿帘被外面的人掀开一条缝,月慕白英气勃勃的脸上带了一丝肃然:“少爷,出了皇城了。”
“嗯。”车里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少爷?”
窦涟漪本来趴在他腿上,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饶有兴味地重复着这个称谓,反手点着自己的鼻头:“那我是什么?”
“你是少奶奶。”玄寂离的唇边浮起一丝轻笑。
双眼陡然一亮,她略一歪头,口里呢喃出声:“少爷,少奶奶。”
再看看他的一身装扮,一袭湛蓝色的衫子,虽然没有明黄色的皇袍神圣而威严,却衬得他那么的丰神俊郞,头上摘了金冠,只以束带挽了乌发,举止潇洒却又不失俏皮,活脱脱一大户人家的纨绔公子哥儿。
莫名地欢喜起来,她大声宣布:“我喜欢。”
“玄家少奶奶,你能不能矜持一点,像个少奶奶的样?”他拼命忍住由内而外溢出的笑意,故作严肃地提醒。
她“噢”了一声,吐着舌头端正坐下,外面传来一声长长的呟喝:“卖发糕,新鲜热呼的发糕内,卖发糕……”
女人顿时将少奶奶的形象丢到一边,扑到窗户边,撩开布帘子一看,外面好热闹呀,人来人往,两边楼堂林立。
“我要吃发糕。”小时候,母亲常常买了来,一边看她吃一边给她讲些外面的热闹。
见她扭着头,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哪有不答应的理,“小白,去买了来。”马车在“吁”声中停在路边,被唤作小白的车夫跳下车,追上前面的货担,付了钱,接过一个纸包跑回来,递入车内。
香喷喷的味道随之弥漫开来,窦涟漪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捏起一块白白的、软软的、糯糯的送入嘴巴,“唔,好香。”
她吃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叭唧一下,某人早就忍俊不禁了,女人蓦地记起什么似的,将美食从唇边拿下来,送往他这边:“你也吃。”